虽然嘴上说着让白芍芍自己做选择，但那是理智行为，情感上张教授和栾院士自然都偏向国内同胞，尤其还是认识的人，闻言都若有似无地松了口气。
既然决定进钱教授的项目组了，amanda那边的邀请自然得拒绝。白芍芍原本是打算趁着对方还没有来得及联系她，让alexander帮忙私底下委婉转述一下，免得会感觉被拒绝面子上过不去，结果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amanda的好友添加申请，又不可能拒绝，只好通过申请后，在对话框反复组织婉拒用词，生怕被误会。
与华国相对来说比较矜持的文化教育倾向相比，m国则更注重自由、随性。得知白芍芍已经被钱路宇那家伙捷足先登，虽然惋惜，amanda倒也没强求，只是客气了下，表示她如果待了国内的“黎曼假设”项目研究组一段时间发现不合适，可以再考虑他们项目组。
第74章 二合一研讨会。
所有参加“芦花物理杯”竞赛的论文, 都要在官网注册账号，填写团队信息并上传，这样才算是正式报名成功。竞赛报名的截止时间是6月30日晚上24点整, 而在报名截止之前，报名团队如果修改了论文, 可以随时上网更新论文，不会有任何不适宜的地方, 但如果报名时间截止，那就不能再改了。
白芍芍所在的团队，人人都有丰富的论文经验, 甚至可以不夸张地说是丰富的核心期刊论文经验，又有乱云阳院士作为论文的指导老师, 一个个参加比赛仿佛就是去自家后花园逛上一圈, 自然不会着急立马就提交论文报名，一直改稿改到大家都满意了，才将《多重耦合振子系统下bec与s原子融合探寻》正式上传。
同时, 月底，她也通过邮箱收到了“黎曼假设”新一次研讨会的时间地点通知。
既然决定答应钱教授的邀请, 即使说好了近期比较忙, 基本的礼貌工作还是不能缺的, 白芍芍便在张教授的带领下去参加了趟项目组每两个月一次的“黎曼假设”研讨会。
从钱教授这种可以参加国际数学家会议的大牛都在项目组中便可看出，这个项目组成员的地位绝对个个不可小觑，因此得知研讨会地点常设在首都图书馆非对外开放的会馆，白芍芍也没有觉得多惊讶。
有着远超常人能力的人自然也能得到远超常人的待遇。
如若有天赋又努力的人最后却得到的是与其他人无二的结果，世上又怎么还会鼓励别人努力的人？无论鸡汤还是毒鸡汤亦不复存在。
首都图书馆采用了复古设计，本身文化底蕴也颇为悠长，尤其是这栋被征用做研讨会常用地的会馆, 据说是建国前就已经建造完成，现今大楼的墙壁微微褪色，爬满绿植，六月骄阳照在其上，翠欲滴人。
白芍芍到的时候，研讨会还没正式开始。
张教授并非项目组成员，将人带到就先行离开了，留下白芍芍一人，有些无措地看了眼手中那新买的a4黑皮横格本，深呼吸一口气，试探地敲响会议室那两扇式的大门。
“咚咚咚——”
“进。”
屋内传来一个稍显苍老的男声。
白芍芍便用力推开了门。
“嘎吱——”一声，微微老旧的门被推开。与此同时，和这扇门一并被推开了的，还有白芍芍彻底踏入学术界顶流层次的声响。
“周氏猜测”是她的敲门砖，但又有谁能笃定，不会只是一个开端？
会议室内有一张圆桌，坐了七八个人，男女都有，年龄皆不轻，保守估计都在50岁往上。白芍芍来之前特意对国内当代着名数学家都了解几番，生怕自己到时候认不出人会太尴尬，也做好了项目组里的人估计都是学术大牛的准备，却是完全没有料到开门后入眼就是一群在高中/大学/研究生用数学专业书上看到的“熟人”。
石水苗、顾建国、卢玉婷、张耀……
皆是双一流大学的教授，且自身学术成果斐然，核心期刊发得仿佛是家常便饭，更甚至可以说不是核心期刊成就他们，而是他们成就核心期刊，选择了哪本核心期刊都是对那本期刊在学术界影响力的认可，更是无论放眼国内外数学界，他们都能称得上一句“权威人士”而不会遭到任何质疑。
按从左到右的顺序，白芍芍将那坐在圆桌旁的几人认了一下，每认出一个心中就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她这绝对是捅了华国数学界的老巢吧！不说还没到的那几个项目组成员，单是目前这几人就已经足以让她觉得这个项目组真的不愧是研究“黎曼假设”的，实力太恐怖了。
“你就是白芍芍吧？”坐在左手侧第二位的爷爷开口，正是邀请了白芍芍的钱路宇教授。
他身形柴瘦，年龄毕竟摆在那里，面上的胶原蛋白早已随着岁月流失，皮肤干巴巴地搭在骨架上，看起来很有种风一吹就要跑了的既视感……很难想象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老人竟是数学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听钱教授问自己，白芍芍连忙点头：“钱教授好，我是白芍芍。”又给其余几个教授一一打了招呼。
“你那篇《周氏猜测的证明》论文我看了，很不错，最基本的逻辑问题我就不说了，非常清晰，主要是思路特别新颖，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脑子比我们这些早已生了锈的脑子好使。”坐在右手侧第一位的那个女教授开口，她叫卢玉婷，是白芍芍高数课指定教材的编写者，四舍五入也算是和钱教授一般的“老熟人”了。
白芍芍和钱教授说话还好，毕竟就是被他邀请进组的，也知道他和张教授的朋友关系，有一种“自己人”的放心感，但卢玉婷几人则对她而言就是实打实的“书里的人走出来了”现实版，此时一听她说话便忍不住有些紧张。
自信确实是变自信了，但她是自信不是膨胀啊，当然在这种比她取得的成果还要多的真正数学家面前会有种学生面对老师的压力。
“是运气好，才会在和朋友聊天时想到这个证明思路。”面颊有些红，白芍芍解释道，生怕给他们留下自己其实脑子特别好的印象，这样万一始终想不到可以推进“黎曼假设”证明进程的思路就很难搞了。
二十岁的女孩，在一群年龄都够当她爷爷奶奶的人面前，心思几乎可以说是赤裸裸摊开的。
有实力，却又自谦，知道虚心而非说大话……这几点本就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好感了，尤其是那脸红一举。
唉，他们历经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早八百年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感觉了，这丫头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真的可爱。
“按照你这个说法，牛顿也不过就是被苹果砸了下才有灵感。”
伸手拉开自己旁边椅子，拍了拍，示意白芍芍过来坐，石水苗率先向白芍芍释放了善意。
“世界上所有事都是因果相应的，只有努力研究了才会得到成果，灵感只是一种形容自己那一瞬间新想法的谦辞。老钱让你进组是经过我们所有人投票表决的。虽说我们的确对你可以为证明‘黎曼假设’一事带来新的解决思路，但也早有准备这是长久战甚至有生之年看不到结果的努力，所以你不用紧张或有太多压力。”
白芍芍点点头。这些话在研究所时，张教授和栾院士也都给她说过，只是理智上听明白了，情绪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克制不住的压力，但也会尽量调节。
过了会儿，项目组剩余几人也已经到了。
环顾了一圈，白芍芍小声问石水苗：“石教授，请问我们项目组是一共十三人吗？”
“当然不只在场的几人。”闻言，石水苗笑了笑，示意她看前面的那两个仍不断有人进入的投影屏，“还有在外地甚至是国外的二十多个组内成员，赶不上来首都见面开会的时候，就会通过网络实时会议的方式参与研讨会。总的来说，全组总共35人，现在加上新来的你，就是36人。”
“哦哦。”白芍芍点头应声，表示明白了，脑中却不自觉开始回放石教授那句“加上新来的你”，心跳“扑通扑通”的，受宠若惊和兴奋、自豪几种不同的情绪在胸膛里冲撞。
越想，她的嘴唇也就愈发紧抿，生怕自己一个没克制住就会当场笑出声，那就尴尬大发了。
但这就好像埋头苦写几年小说穷得餐风露宿的作者突然卖了影视版权，一夜暴富，又好像每次王者排位都被□□的手残玩家突然手感开窍直接秒杀全场，两天就荣耀王者段位，作为每天都想躺平的咸鱼学渣，白芍芍成功混迹一众当代伟大数学家中参与讨论交流，其中的激动与快乐非当事人自然很难感同身受。
过了会儿，投影屏上的人也到齐了。
因着提前“补课”，白芍芍能清楚辨认出这些成员，却有几个显然是外国人，交流也都是用的英语，她就不太认识了。
心中暗暗疑惑了会儿，见众人都认真讨论或对其他人的发言做笔记，白芍芍赶忙也将注意力集中于上。
同为关于“素数”的猜测，早在先前研究“周氏猜测”时，为了找到新的思路，白芍芍便连带着看了许多“孪生素数猜想”和“黎曼假设”的论文，后来上课觉得有些无聊，毕竟她的进度远超普通大一生，还自带数学和物理的sci或cssci期刊去教室看。
积少成多，一年下来，她对“黎曼假设”也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再加上“周氏猜测”的证明基础，尤其是英语水平确实过关，现在才不至于听着这些数学家们的讨论一头雾水。
因着白芍芍是新进项目组的成员，到了各自发言阶段，他们还让她第一个站出来说。
见白芍芍摆了摆手，面上流露出几分慌张，似是想要拒绝，钱教授笑了笑：“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在讨论交流，对错不论。而且项目组已经两、三年没进新人了，你进组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新鲜血液的输入，大家听够了彼此陈腔滥调的观点和思路，多少都会好奇你的新想法。”
钱教授都已经这么说了，白芍芍自然不好再拒绝，便深呼吸一口气，将笔盖合上，在脑中快速组织语言讲述了一番对“黎曼假设”的认知。
不可否认，在通过系统将“理解力”升至3级也就是满级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能力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简直能用“飞跃”来形容，但也绝没有到说证明一个世界难题就能随时证明的份上。
因此，白芍芍在陈述想法时只能尽量撇开那些对在场数学家们来说早已深深刻入脑海里的“黎曼假设”的基本含义科普，结合自己擅长的“周氏猜测”以及证明思路陈述了两个目前觉得可以稍作一试的想法。
其一自然是用和“周氏猜测”相似的方法，其二便是可以将已经被证明的“周氏理论”去推，毕竟这个猜测刚刚被证明，对于学术界来说还是非常新鲜和有趣的，完全可以多试一试，总归没什么坏处。
“后者可行，也是我们先前听说了‘周氏猜测’被证明后就有的思路，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多去尝试几次，看看结果。”
手持中性笔，悬于空中微顿，卢玉婷沉吟了会儿道：“前者我其实去年就开始尝试了，一直不得方法，也不知是确实不可行还是我没有能吃透这个证明套路，芍芍你毕竟是提出者，回头可以再试一下。”
“好。”白芍芍应了，心中则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第一个发言真的很让人紧张，但发完言后，确实是有种“都说了这么多了，在场的人估计都对她的水平到底如何心中有数，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般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整个人骤然放松下来，系统的任务100％辅助效率也发挥其了作用，让她能完美调动脑中的所有知识以应对这个研讨会并吸收新的知识。
对于白芍芍在项目组研讨会中第一次亮相做的发言情况，在钱教授等人看来，说不得惊艳，但也没有什么错漏，属于比较稳妥的那种。
理智上对此意料之中，情绪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失落的。
毕竟是“周氏猜测”的证明者，他本以为会听到一些更有新意的看法以给他们打开新的证明思路，毕竟无论老张还是栾云阳都对她的评价极高。
不过，后面进入随性交流的环节，他发现白芍芍虽然现在仍只是个本科生，交流时却完全能跟得上他们时不时跳脱的思路，偶尔聊到与“素数”无关的内容，比如拓扑学、数论，她也不会露出茫然的面色，甚至主动发言表示看法，有的看法与目前数学界的主流观点还不太一样，听起来就很新鲜有趣了。
“砰——”
听白芍芍结合前段时间看的一片论文，讲了下自己对“p-超循环嵌入子群”的一个判别准则的看法后，张耀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当即拍案而起。
“妙啊！真的妙！”他眼睛蹭亮地看着白芍芍，下巴上那一撮稀疏花白的胡子随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也抖啊抖的，站起身，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真的，这个判别准则非常有趣，我得赶紧记下来……”
说着，他就赶紧回到圆桌旁，甚至来不及坐下便赶忙弯着腰用笔在本子上快速地做着笔记，将大概的关键词和思路记了下来，转而眉头一拧，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年纪大了，万一看笔记看不懂怎么办？必须现在就回去开始新的研究。”
话毕便行动力极强地收拾东西走人了。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又反手关了上。
看着那已然重新合上的门，钱教授无奈地摇摇头。
这家伙，真的是几十年如一日，一旦遇到新思路就什么都不顾。年轻时候是不去上课，差点因为缺勤太多被学校劝退了，现在就是缺席研讨会，也是幸亏大家都互相理解这个行为，放在职场里分分钟就是同事关系危机或者被炒鱿鱼危机啊。
不过……
钱教授看了看一个多小时前还被他评价为“表现平平，无甚新意”的白芍芍，唇角微扬。
也算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吧。
知道同与素数相关的“周氏猜测”被证明，他本是想听这丫头关于“黎曼假设”有什么新思路，因着担心两人关系不甚熟悉却问这个容易引起误会，便主动邀请她进组，张耀甚至还对此反对过，只是被他劝着勉强答应了。
谁能想到，最后他没听到自己想听的“黎曼假设”新思路，反倒是张耀这家伙蹭了个方便，与白芍芍在交流过程中越聊越投机，甚至对“p-超循环嵌入子群”的判别准则有了新的思路和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