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给徐慢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于是这几日,他联系了徐慢身边所有的人,让他们不要告诉她任何和江廷有关的讯息,包括他现在已经安然无恙的消息。
他害怕徐慢想起,也害怕徐慢不再需要自己。
就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徐慢生命里出现过吧。
沈斯远把这封信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连同那一截燃尽的烟头。
—
当天晚上,徐慢躺在橘喵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再次想起了那个灵异的帖子。
拿起手机看了眼,还是只有两个人给她的评论点赞。
真是奇了怪了。
反正也睡不着,徐慢百无聊赖地翻了翻以前自己发的帖子。
诡异的是,在2018年她刚加入灵异组的时候,竟然发过一个神奇的帖子——
标题:《重生回到了五年前,我决定手撕渣男,大家给我点建议吧》
帖子内容:说件你们不敢相信的事情,两天前我登山时遇到意外,死了,但是却重生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身上。这两天我一直在接受这个事实,我原以为是我在做梦,直到今天,我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我真的重生了!
上辈子我有太多遗憾,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带眼识人,被渣男玩弄了感情,完全失去了自我。这一世我决定要好好为自己活一次。上辈子渣男是怎么玩弄我感情的,我决定也原原本本地还回去。渣人者,人恒渣之。
有没有同样经历的姐妹,大家给我点意见吧。
1 L:我为什么要浪费人生中宝贵的十秒钟看完这个帖子。
2L:妹妹,你如今多大了,可曾念过书,如今吃的什么药?
3 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久没看到这么低智又搞笑的钓鱼贴了。
4 L:你是JJ的作者来试梗吗,空手套网文?
5 L:楼主,酒醒了吗?
这些回复看得徐慢脸红,尴尬得脚趾抠地。
床单蒙过头,徐慢在床上像条虫一样扭来扭去,但那个帖子里的每个字好像自己会发出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这下更加睡不着了。
一直失眠到凌晨两点,徐慢还在想同一个问题:她当年是得了什么中二病,还是得了幻想症?怎么写得出这么弱智的帖子?
时隔五年,徐慢回复了5L:【谢谢,现在酒醒了。】
—
津海大学今天格外热闹,从剑桥大学毕业的物理学家钟鑫首次回国举办讲座,第一站就定在这。
原以为在这文科类院校举办讲座不会有很大的反响,没想到教学楼仍然被围得水泄不通。在校园论坛上,有人把手上的余票让了出来,票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一张免费的票炒到了四五百一张。
上午九点,讲座正式开始。
钟鑫走进阶梯教室时看到这样的盛况也稍稍有些意外,他走上台前看了眼坐在第一排的男人,他双腿交叠,坐在中央,自有一股不容靠近的气场,这么多年,还真的一点都没变。
钟鑫下巴微抬,当做是打了招呼。男人也点点头,看了眼腕表,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钟鑫无奈地笑了笑,叙旧就此结束,他打开了屏幕上的课件。
这次的讲座钟鑫没有打算讲多艰深的理论知识,最重要的还是要以趣味性为主,引起大家对物理学的兴趣,他着重讲了量子纠缠的几个著名实验,但从学生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大部分还是没有听懂,他看到有人拿出了手机在打游戏。
对于这样的情况,只能说他也早有预料。
不过到了提问环节,大家都很踊跃,气氛很热烈。
“钟教授你好,我平时特别喜欢看科幻电影,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你认为平行时空真的存在吗?”
这个问题在其他的演讲中他曾叙述过许多次,不过这次钟鑫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引用了前人的观点:
“平行时空论,其实又称为多重宇宙论,这个问题最早提出是在1957年,由一位美国的量子物理学家Hugh Everett III所提出,他提出有一个‘分裂的宇宙’,也就是除了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还存在平行的宇宙,说得更浅显一些,也就是说有可能在我们这个宇宙中的猫是活着的,而另一个时空的猫是死的。
而在霍金生前发表的最后一篇论文上也提到过相关问题,根据永恒膨胀理论的预测,在膨胀的海洋中,还镶嵌着不同的口袋宇宙。不过这样的说法也依然存在许多争议,在以后的科学研究中我们肯定会看到更多科学的解释。”
“那如果平行时空真的存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会影响到这个时空的我吗?”
“要看具体的程度与方式,当变量足够大的时候,轨迹自然也会发生变化。”
“那平行时空的入口在哪呢?未来会不会有时空旅行,我们是不是可以和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相遇?”
“实不相瞒,如果真的有这种旅行,我也想去。”
一阵哄堂大笑。
……
前面的问题都是一些很常规的问题,直到坐在角落的一位男同学突然站起来。
他说:“钟教授,你真觉得什么都能用科学来解释吗?你不觉得有时候我们是在盲目崇拜科学吗?”
对方说话的语气很冲,钟鑫扶了扶镜框,眉峰高峰,但仍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灵异帖子,钟教授你有没有看过?你觉得这也属于科学能解释的范畴吗?”
话音刚落,钟鑫忽然低头看了眼坐在第一排的男人,他英俊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好像这一切和他无关,好像没有什么能引起他内心的波澜。
钟鑫收回视线,露出标准化的微笑却也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抱歉,这位同学,网上未经证实的消息,在这个课堂上我们不予谈论。”
对方仍然不依不饶,非要问个究竟:“可是我看到江先生今天也在现场,可以邀请他起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他是假死炒作还是真的起死回生呢?我相信很多人都想知道。”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前排有些大胆的同学纷纷站起来看向坐在第一排的男人。
估计是校方的领导也看不过眼,立刻出来打圆场,提醒有些同学不要问一些无效的问题。
这场闹剧就这么盖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讲座结束。
钟鑫拒绝了校方的邀请,走到第一排那个矜贵又冷漠的男人面前,伸出手:“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对方也伸手回握:“嗯,好久不见。”
“抱歉刚才让你看了笑话,”钟鑫在他旁边坐下,想起刚才那一幕仍是抹了把冷汗,“来之前我有预想过可能会有人问相关的问题,但我没料到现在的学生言辞这么激烈,和我们当年完全不一样。”
男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两个月吧。”
“嗯,可以多走走。”
聊了些天南地北的话题,钟鑫仍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其实——”钟鑫拉长了尾音,说话时不断观察着江廷脸上的微表情,“其实我也很好奇。”
“好奇什么?”
“刚才那个人问的问题。”
江廷善意地提醒他:“你别忘了,你是物理学家。”
“不瞒你说,我确实听到一些传闻,据说伯母为你请了位香港大师,摆了两天两夜的法阵,而你确实也是在当天醒过来的,”钟鑫顿了顿又说,“我一直都相信有些事情科学也解释不了,或者说是暂时解释不了。”
“原来这就是你今天邀请我过来的原因。”
江廷转着尾指上的戒指,心中了然。
钟鑫不好意思地扶了扶镜框,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万事万物都要求个答案,不过你不想回答也没事,我尊重你。”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给你准确的回复,很多事情我都忘了。我只能告诉你,你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请了香港的大师是真,当天醒来也是真,但是其中有没有必然的关联我也无法回答。”
江廷的目光看向门外摇晃的树叶,光中微尘在空气里飘荡,“在我意识清楚的最后时刻,我唯一记得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只记得我要去见一个女人。或者说,是要去救一个女人。”
在他彻底失去生命体征前,他只记得他好像去到了另一个时空。
他去到了月峰山,他唯一记得自己要做的事,就是阻止那个女人登上那座山。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却又回到了这个时空。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
晚上,江廷有个聚会,邹成浩组的局,说是要庆祝他涅槃重生。
听到涅槃重生这个词,江廷嘴角弯了弯,自嘲地笑了笑。
算不上什么涅槃重生,顶多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大病初愈,他烟酒未沾,只在那看着他们玩闹,大概仍是担心他的病情,每个人的脸上都心事重重,对他欲言又止,玩得并不尽兴。
聚会结束,邹成浩说要送他回家。
去车库取车时,邹成浩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煞白,唯恐避之不及,非要走另外一条路,江廷有些好奇,回头看了看,只看到一个男人和女人的背影。
约莫是些桃色新闻,可能是邹成浩的前女友和新男友,他没有多想。
一路上,邹成浩难得这么安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在他脸上,很少能看见这么沉重的脸色。
到家打开门,家里的狗狗立刻从客厅跑出来迎接他,两条腿扑棱扑棱跑了过来,在他脚边蹭了蹭,温顺又粘人。
江廷很难用语言形容这种感觉,觉得陌生又熟悉,好像这样的场景曾发生过许多遍。
他邀请邹成浩进来坐了坐,他有些话想问他。
邹成浩却好像如坐针毡,虽是半个身子靠在沙发上却也没有舒展开来,双腿紧紧并着,十分局促。
“你想问什么,问吧。”
“我什么时候养的这只狗?”
邹成浩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含含糊糊地回答:“这,你养的狗,我怎么会知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嗯……大概两个月前吧。”
两个月前?那就是七月份。
江廷仍然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动机让他收养了这只狗。
他记得自己并不喜欢养宠物,一是没有时间,二是他喜欢安静些,因此他的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宠物。
“它叫什么?”江廷问。
“你好像叫它‘大黄’。”
这么朴实的名字,江廷自己都禁不住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它毛绒绒的脑袋。
“我只记得这是你捡回来的流浪狗,可能是看它可怜吧,我猜的,不一定准。”邹成浩耸了耸肩。
江廷皱眉:“我不像是这么有爱心的人。”
邹成浩顺势往下说:“我也记得你不喜欢动物的,要不我帮你拿去我女朋友家寄养吧,她特别喜欢狗狗,一定会照顾得特别好的。”
“不用了。”江廷几乎没有思考就拒绝了,一低头就看到大黄湿漉漉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我自己养吧,挺可爱的。”
“真是造孽啊。”邹成浩起身的时候,小声嘀咕了句。
“你说什么?”江廷刚才走了走神,听得不太仔细。
“没事,我说我先回去了。”
没想到当晚就出了意外,回去的路上,邹成浩发生了车祸。
一起追尾事故,等红灯的时候,后面一辆大货车没及时踩刹车撞上了邹成浩的玛莎。
所幸,人伤得不算严重,身上几处擦伤轻微脑震荡,不过车是彻底报废了。
邹成浩被热心的路人送去了就近的津海附属医院。
凌晨两点,江廷接到电话立刻赶了回去,他在医院走廊里站了一夜,幽暗狭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那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底翻涌。
他讨厌来到这个地方。
—
九月末,休假的最后一天,徐慢陪Niki去医院做产检,在出租车上她伸手搀扶着Niki,生怕忽然刹车或者拐弯,惊吓到肚子里的小宝宝。
Niki笑着说她大题小做,现在才四个月,哪有那么夸张。
徐慢对这方面确实没有经验,但多留心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她也是昨天才得知这个好消息,昨天一整天她都沉浸在要当干妈的激动心情里,一想到再过几个人就会见证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她就无比的欣喜。
在去医院的途中,徐慢突然接到了沈斯远打来的电话,他语气十分急迫,问她现在要去哪里,在得知她要去津海附属医院后,声调都有了变化。
沈斯远沉默了许久,徐慢几乎以为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再开口,语气变得强硬,他说:“徐慢,你和Niki去省二院吧,那边我有认识的医生,我帮你们联系。”
“可是,Niki一直都在附属医院做产检呀,已经预约好了。”
她只是陪Niki来的,不太好去干涉这些事情,况且附属医院的医生也不见得比省二院的差。
说话间,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
“斯远,先不和你说了,我到了。”
徐慢主动挂断了电话。
她扶着Niki走到一楼大厅挂号,Niki问:“沈斯远打来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徐慢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问我吃早餐了没。”
Niki笑着打趣道:“你看斯远多关心你。”
徐慢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电梯到了妇产科,屏幕上滚动着号码的顺序,徐慢抬头看了眼,发现前面还有好几个人,大概还要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