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句话，让江廷眼里结了一层霜，胸腔里充斥着无由来的烦闷感。他见不惯徐慢在别的男人面前低眉顺目的样子。
蒋煦阳走了，上楼梯时还一步三回头，徐慢第一次觉得别人的关心是那么的让人厌烦。
“徐慢。”
江廷喊她的名字，竟也让她手心捏了一把汗，但刚才他话里的冷漠她可没忘，她自然也没什么好的语气：“怎么了？江先生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你是不是学不会拒绝别人？”江廷想起刚才蒋煦阳低头凑到徐慢跟前，右手快要碰到她的脸。
“这和江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呢？”徐慢扬起脸，她身上总有股倔强不服输的劲儿，想伪装也伪装不了。
江廷似乎被她的话噎住，他的人生里鲜有这样失去语言组织能力的时刻，但在这一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江廷吃瘪的样子，徐慢反而觉得心里舒服了，低声说：“那我先上去了。”
也没看江廷有什么反应，她一路走上楼去，连头也没回。在上一世，几乎每次都是徐慢看着江廷离开的背影，这一次，留在原地的人终于变成了他。
蒋煦阳看到徐慢上来，便走到门口迎她，问：“你还好吗，廷哥和你说了什么？”
徐慢思忖片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决定和蒋煦阳解释清楚：“其实，我今天是作为江廷的女伴过来的。”
“什么？”蒋煦阳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再联想起刚才邹成浩说的那些事情，当他对应到徐慢身上，转瞬间脸色就变了。
“你和廷哥在一起了？”
“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蒋煦阳不知不觉舒了一口气。
“那我们先过去吃饭吧。”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摆盘十分精致，有好几道菜徐慢都喊不出名字，因为江廷没来，大家都尚未落座，只是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和人聊天。
徐慢颇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关系，她也只想一个人呆着，吃点甜品点心倒也不错，她算不准江廷现在对她是什么感觉，是真的在意她，喜欢她吗，这倒不见得。
他大概只是见不得自己看上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感觉。他身上那股强烈的占有欲和上一世如出一辙。她记得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她们部门聚餐，有一个男生和她走得近了些，那天她恰好喝了点酒，走路摇摇晃晃的，对方伸手扶了她一下被他看见。
他当时就站在她宿舍楼下，英俊的脸铁青着，眼神暴戾，徐慢心里一震，立刻和同学道别，跑了过去。
“我不喜欢你和别人走那么近。”
徐慢辩解：“他也只是好心。”
“如果你看到我喝醉了，一个女人搂着我，你会怎么样？”
双标的徐慢给出答案：“那我就不要你了。”
她这句话只是为了活跃气氛，谁知道江廷竟然信了。
揽在腰间的手收紧，江廷将她抱得更紧，他认真地给出自己的答案：“至少你应该过来问问我，而不是只相信你看到的。”
徐慢心都化了，当下那个时刻，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的。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徐慢也不知道。
他曾经给了她所有希望的光，又一点点把光灭了，最后把灯芯都掐了。
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原来是江廷回来了，大家边打趣着走了过去，只有徐慢原地不动，仍然背对门口站着。
邹成浩见只有他一个人，问：“对了，你昨天说的女伴呢，还没到吗？”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暗了暗，江廷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说：“到了。”
“到了？”邹成浩往他身后的方向看，还是没看到人，“是在一楼还没上来吗？”
江廷没有回答，在餐桌上落座，他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拭双手，表情隐晦不明，江廷坐下，大家也都各自落座，很默契的是，江廷旁边空出一个位置来，谁也没有过来入座。
徐慢走过来时，全场只有两个空余的位置，一个是蒋煦阳旁边，另一个是江廷旁边，这实在太为难她了，坐在蒋煦阳旁边只会让别人的误解更深，但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她还没在蒋煦阳面前站定，就听到江廷低沉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徐慢，坐过来。”
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餐桌上一下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你看我，我看你，目光在三人间游移不定。蒋煦阳最先出来缓和气氛：“我来的路上遇到了徐慢，所以顺路送她过来的，你们误会了。”
徐慢在江廷旁边坐下，她确信这下她已经无法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了，她看到了好几个女人明里暗里打量着她，目光比之前更甚，在她们的眼中，作为江廷的女伴露面和作为蒋煦阳的女伴露面自然是有着本质的不同，连身价都是不一样的。
徐慢最厌恶的就是她们这种眼神，仿佛女人的价值是建立在男人的价值上的。
徐慢不想卷入她们的战争，缄默不语，低头用刀叉切着眼前的牛排，好久没使用刀叉，颇有些不熟练，她切得费力，眼角的余光瞥见宁曼珠眼里的不屑，右手捂住嘴轻笑。
一双手从她旁边越过去，接过她盘里的食物，修长漂亮的手指握住刀叉，帮她将食物细细切开，他仪态向来很好，背部挺直，表情专注，看他的神情你会觉得是钢琴家在演奏，而不是在切一份牛排。
当江廷把切好的牛排递到她面前时，她说了声谢谢，她对他说了许多假话，但这句道谢是发自内心的。
徐慢轻轻咬了一口，在口腔里咀嚼，江廷轻声问她：“好吃吗？”
“嗯，很好吃。”
江廷用餐巾擦拭嘴角，继而说：“下次不要乱跑，免得别人误会。”
每个人都听出了这句话意有所指，连徐慢都是后背一僵。
江廷就是这样，他永远学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他不需要换位思考，因为他习惯了被人捧着，所有人都必须顺从着他，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会想到会不会令别人难堪。
也可能是，他就是故意让蒋煦阳难堪。
她正想着，忽然坐在对面的宁曼珠突然问她：“徐小姐脖子上的项链好漂亮，不知是什么牌子的，好像从来没见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脖子上的项链，这项链一看就知道是银镀金的便宜货，宁曼珠这么问，不过就是想让她难堪，她想让大家知道——如果江廷真的喜欢这个女孩，怎么会让她戴这些便宜货。
徐慢看出了她眼里的不怀好意，但却不感到生气，宁曼珠不了解江廷，她这样羞辱自己只会让江廷更心疼她。
想到这，徐慢只笑着说：“不是知名的牌子，只是觉得它挺好看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一个淘宝链接。”
宁曼珠忍住自己讥讽的冲动，要不是江廷在这，她一定会嘲讽她一番，谁要你的淘宝链接，这种便宜货戴在她脖子上恐怕会过敏吧，捞女就是捞女，穿的戴的都上不了台面。
谁知道，江廷扭过头来，认真看了一眼徐慢脖子上的项链，对宁曼珠说：“嗯，徐慢的项链确实比你的好看。”
第12章 . 尴尬 被人撞破秘密的尴尬。
这一顿饭注定吃得不安宁，再精美的食物也食之无味。
徐慢的目标是江廷，她并不想产生其他事端，但宁曼珠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这场战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划下休止符。
“江廷，你和她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之前怎么没见过。”
还没等江廷回答，徐慢先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江先生只是普通朋友。”
徐慢话音刚落，江廷拿着刀叉的手一顿，扭过头看她。
徐慢承认她是故意抢在江廷前面回答的，她不知道江廷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江廷今天的行为似乎把自己当成是他的私有物，言语行为都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好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对他的女伴皆是如此，如果徐慢也表现得和别人一样，江廷对待她也只会像对待以前那些女人一样，新鲜感一过就会被别人替代。姿态放得太低，往往不被珍视。徐慢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江廷猜不透自己的想法，不能让江廷觉得这段关系的决定权是在他手上。
“嗯，我和徐慢只是普通朋友。”
最后那四个字江廷说得极慢，说话时一直看着徐慢的侧脸。
徐慢视若无睹，她观察到坐在对面的宁曼珠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徐慢失笑，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被同一个人当做假想敌的感觉，也是挺奇妙的。
吃完饭，徐慢站在阳台上吹风，夜里风大，头发顺着风的方向往后飘散，黑色的头发在暗黄灯光的映照下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转过头对江廷笑，如今面对江廷，她的笑都像是有肌肉记忆一样，清纯的笑容是什么样的弧度，可爱的笑容又是什么弧度，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写好程序的机器人。
“这里的夜景真美。”徐慢感慨。
“是吗？”江廷语气淡淡，往外面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视线，很普通的风景，没什么特别的。
徐慢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可能你看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所以觉得很新奇，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江廷点起一根烟，话里有话：“如果你喜欢，可以常来。”
徐慢眼底星光点点，扬起嘴角笑：“这样的体验有一次就够了。”低头看见手机上的提示，对他说，“江先生，我打的车到了，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过得很开心，谢谢你的邀请。”
江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
徐慢回到宿舍，周筱婷听到她的脚步声，就从床上跑下来打开门迎接她，或者说是她手里的烧烤。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周筱婷边说着边伸手把徐慢手里的外卖盒拿了过来，她今天傍晚都没吃饭，就等着徐慢回来给她带点吃的，“你今天去哪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出去吃了顿饭。”
“男的女的？”食物都堵不住周筱婷的嘴，她走过来给徐慢递了一对炸鸡翅，示意她也吃点。
徐慢认真想了想：“有男有女。”
“哦，又是你同乡会聚会啊。”
徐慢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默认了。
“对了，PPT你拷贝好了吗？明天就要上台展示了。”她问周筱婷。
“啊，幸好你提醒我，我饿得差点忘了这回事。”周筱婷用纸巾擦了擦手，把烤串放回外卖盒里，赶紧把电脑打开。
“明天是沈斯远上台讲PPT吗？”徐慢突然想到他们分工时没有提到这一块。
“应该是吧。有他在，他不上台谁上台。”
“也是。”想到这，徐慢就没有在微信群里确认。
第二天上课，因为是小组作业展示，大家的座位都以小组为单位坐在一起。
沈斯远就坐在徐慢右侧，徐慢从座位上起身时还不小心碰倒了他写字的笔，她忙蹲下来帮他捡笔，沈斯远和她说了声谢谢。
回到座位，沈斯远突然扭过头问她：“徐慢，你想不想上台？”
被学神这么一问，徐慢愣了片刻，她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我担心我做不好，影响了小组的分数。”
徐慢在学习这方面向来缺乏自信，大学三年，她上台演讲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个人作业展示，其他时候她都是能不上台则不上台。她没想到沈斯远竟然会推荐自己上台展示，不说周筱婷，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那天讨论，很多想法都是你提出来的，”沈斯远鼓励她，“你想不想试一试，我负责前面两部分，你负责后面剩下的。”
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真挚，还是他的话起到了作用，在学习上，徐慢鲜少有被人肯定的时刻，更不用说对方还是沈斯远。
被学神肯定的感觉，连喜悦都是双倍的。
此时此刻，徐慢确实有些动摇了。
“相信我，你有这样的能力。”沈斯远说话声很轻，但唯独眼神异常坚定，徐慢望着他，好像突然生出了一些自信。
“如果你忘词了，我在旁边帮你补充。”
沈斯远将她最后一点顾虑打消，徐慢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想，人生都重来了一遍，为什么还要像以前一样束手束脚地活着呢？
徐慢她们是第五组，这意味着徐慢起码还有四十分钟可以熟悉PPT上的内容，昨晚睡前她已经提前看过一遍，现在只需要把内容再顺一顺就差不多了。沈斯远在她旁边坐着的这个事实，让她的焦虑感降到最低。
有些人就是往那一坐，你就会感觉到安全感。
第四组展示完毕，老师拿着麦克风问：“第五组准备好了吗？你们组是谁上来展示？”
沈斯远说：“我和徐慢。”
台下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连老师也是一愣。
此前他对徐慢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女孩长得极其漂亮，他教书也有十多年，但像她这么漂亮，让人过目难忘的学生却很少见。但遗憾的是，徐慢在学习成绩方面并不突出，上课也不积极。难得见她上台展示，吴老师笑了笑，鼓励班上那些以前没上过台的同学要多多上台展示。
临上台前，周筱婷给她加油打气：“徐慢，你放心，美女就算出了丑那也是美的，你别有任何心理负担。”
走上台时，徐慢的心还在砰砰跳着，不过很快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消散了，当她的精神集中在要演讲的内容上，就会忘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沈斯远讲完，将话筒递给她，他观察到徐慢接过话筒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紧捏着衣服的一角，表面仍旧是镇定的，对着话筒继续讲接下来的内容。
徐慢说话没口音，而且吐字很清晰，在说到后半段时，心态似乎轻松了许多，开始和台下有了眼神交流，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本就漂亮的脸显得更加明媚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