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远站在台阶下，看得入了神，突然徐慢对着他的方向笑了笑。
时间好像突然停滞了，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徐慢从台上下来回到座位上，她瞧见自己的衣角被手心的汗洇湿。紧张过后，她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努力去尝试了，而不是在一开始就选择退缩。
原来很多事情只是看上去很难，原来很多事情自己也可以做到。
小组评分结果出来，他们组是第一名，对于这个结果，徐慢其实并不意外，有沈斯远在，只要她不拖后腿，拿第一是很稀松正常的事，她真正高兴的是，她终于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思路清晰，而且表述得很流利，以后大家要多多向徐慢同学学习。大胆上台发言。”
仅仅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足以让她高兴了。在去饭堂的路上，她还在回想刚才老师对自己的评价，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沈斯远站在她旁边，看见她嘴角藏不住的笑，问她：“这么开心吗？”
“嗯，特别特别开心，因为从上高中以来，我就没被老师夸过了。”徐慢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又补充了句，“而且今天你也夸我了。”
从小的生活环境让沈斯远练出了一种能力，一眼就能辨认出旁人眼里的真情与假意，从幼时开始他就看惯了邻里街坊嘲弄的笑容，不屑的眼神，上学时同学的接近也只是别有用心的算计，他还记得在他高二那年，一个一直给他写情书的女孩背地里是如何贬损自己：
“我追沈斯远，只是想把他从第一名拉下来而已，你说他要是从第一名掉下去，我们班主任会不会气得半死啊。”
正是因为见惯了旁人眼里的虚伪，此刻徐慢的真诚显得更加可贵。
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徐慢决定请沈斯远吃饭，她兼职的钱早上刚收到，盘算着可以请沈斯远吃一顿好的。
去的是学校附近一家川菜馆，恰好是饭点，店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徐慢在门口坐着折了十来个千纸鹤才轮到他们。
吃饭的时候，沈斯远话不多，徐慢为了避免尴尬，努力在找话题。
她想起了上一世在报纸上看到的内容，问他：“学神，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沈斯远停住了筷子，思考了片刻：“目前还只是个雏形，我不太确定。”
徐慢单手支住下颌，眼睛眨了眨。
“我猜，你以后是不是打算往互联网行业发展？”
或许是猜中了他内心的想法，沈斯远瞳孔放大，筷子一下没拿稳落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服务员闻声走过来，重新拿了一双新的筷子。
“你怎么知道？”沈斯远讶异。
互联网行业范围其实很大，徐慢就差直白地告诉他，他在大三这年提前完成学业去了英国留学，紧接着在一个经济论坛上被某位国际金融大佬赏识，当他回国时，创立了属于自己的互联网公司。
但此刻徐慢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难得看到高智商学神露出这样茫然不知的表情，徐慢忍不住逗他玩：“如果我说我会算命，你相信吗？”
方才还绷着的脸，露出了淡淡的笑，沈斯远慢条斯理地将筷子的外包装拆开，又用热水烫了一遍，全程好像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虽然徐慢本来也没指望沈斯远会相信，但对方这么不当回事，她那股犟劲儿一下就上来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斯远：“那我再说一个，这回你肯定相信。”
“你说。”
“我还知道，你在大二那年喜欢了一个女孩。”
那天看到报纸后，出于好奇心，徐慢去网上搜索过沈斯远的采访，当那位记者问沈斯远情感经历时，他神色黯淡，讲起了他人生中唯一一段感情经历。
让徐慢震惊的是，竟然还是发生在大学期间的暗恋。
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直到毕业他都没有告诉对方。
主持人问：“那你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
沈斯远笑容苦涩看向镜头，只说了一句话：“希望你现在过得幸福。”
徐慢当时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一边想着，这么大的八卦，同班三年，她竟然从来没听说过。
想到这，徐慢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这才发现坐在她对面的沈斯远神色一下就变了。
他脸上挂着的，是秘密被人撞破的尴尬。
第13章 . 危险 “你知道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
空气凝滞，沈斯远望向徐慢的眼神变得深沉，徐慢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越界了，不应该拿别人的私事来开玩笑。
她立刻向沈斯远道歉，恨不得马上把刚才的话撤回。
“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我只是瞎说的。”
徐慢一时急得拽住了他的手臂，沈斯远怔愣了两秒，轻咳了声说：“没事。”
徐慢迅速把话题岔开，直到气氛又恢复到方才的和谐。
回去的路上，徐慢再也没提及这件事，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而沈斯远也很配合，表现得和来时无异。
但徐慢还是非常深刻地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离学神的私生活远一点，这段时间接触得太频繁，以至于开玩笑都没了轻重。
—
离六级考试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徐慢的焦虑感越来越强，连坐地铁都在背单词，看英语作文模板，有一次还坐过了站，耽误了上班时间，虽然吴经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扣她的钱，但她心里还是过不去。
吴经理之所以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好转，还暗自帮她加了薪，自然是因为江廷，只是最近江廷有一段时间没来，吴经理好几次旁敲侧问，是不是那天聚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徐慢每次都含糊其辞，说那天她很早就离开了，不太清楚。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江廷没主动联系过她，也没在店里出现。日子一长，徐慢也不禁怀疑是不是上次离开的时候说的话太过决绝，让江廷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和耐心。
她想，是时候主动为自己制造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但没想到的是，机会自己送上了门。
周末早上，她刚来到员工休息室准备换衣服，就被吴经理喊了出去。
“徐慢啊，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一下，店里现在人手不够，要不你帮我们送个外卖去华景御府那边吧。”
华景御府？那不是江廷住的地方吗？
只用了几秒，徐慢就明白是什么回事，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吴经理，我们平时不是有专门的送餐员吗，而且我对那边的路不太熟悉……”
吴经理心虚地眨了眨眼，沉默了片刻，干脆直接和她说实话：“是这样的，刚才邹先生打电话过来，点名要你送过去的。”
“吴经理，你找别人吧，我去送不太合适。”徐慢眉头紧蹙，假意推脱。
“你就送到门口就行，我刚才已经答应邹先生了，你也不想我难做对吧。”吴经理耷拉着脸，看上去都快哭了，右手握着她的手臂，就差跪下来求她，“我知道你和江先生他们有点交情，他们肯定不会怪到你头上，但是我就遭殃了呀。”
徐慢佯装为难，吴经理急得心跳到嗓子眼，就差让她直接打电话给邹成浩说清楚了。
是时候见好就收，不然可能还真就浪费了这一次的机会。
她走之前，吴经理还千叮咛万嘱咐，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话，立刻报警或者打电话给他，他一定不会让她一个女孩子吃亏的。
想得倒是挺周到。
徐慢有些感动，不过她了解江廷和邹成浩，那些违法犯罪强迫别人的事情他们做不出来。这也是她为什么答应会去的原因。
如果对方不是江廷而是其他人，她绝不会贸然去一个陌生男人家里。
坐电梯到了十九楼，站在江廷门前，徐慢想起了一些还算愉快的回忆。这个地方她曾来过无数遍，有段时间她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她和江廷的家。
“家”这个词对于徐慢来说是陌生的，从小父母吵架，分居，后来离婚，各自有了家庭，徐慢觉得自己永远是多余的那一个，直到和江廷同居后，她才知道什么是家的感觉，什么是归属感，无论多晚回到家，你都知道有一个人在期待着你的到来。
在这个冰冷的城市，只要看到江廷，她就觉得自己心有所依，而不是一个漂泊的异乡人。
整理好思绪，徐慢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手机里的摄像头整理头发和妆容，然后按下门铃。
忐忑的心情很快转变为焦躁。
因为过了好一会都没人来开门，徐慢几乎怀疑没有人在里面，她试探性地又按了一次，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她正准备给吴经理打电话，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地上落下一片阴影，抬头，江廷出现在她面前。
不同于此前每次出现时西装革履的样子，他似乎刚睡醒，身上还穿着黑色丝绒睡袍，领口位置半敞，有种慵懒的性感，胸前紧绷结实的肌肉隐约可见，但脸色不是很好，唇色苍白，显得病态。
“你怎么在这？”
江廷看见她，眼里闪过意外，旋即皱眉思索。
声音也比往日低沉沙哑。
徐慢将手里提着的盒子递给他，表明来意：“这是邹先生为你点的外卖。”
江廷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秒在别处，复又看向她，眼神复杂，猜不到他心里正在想什么。
徐慢提着有些手酸，许久，他才嗯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还有别的事吗？”他问。
徐慢低垂着头，两缕头发从肩膀上滑落挡住一半的脸，开口是公式化的声音：“那江先生，祝您用餐愉快。”
门重新关上，江廷右手揉着太阳穴走进屋里，看也没看就随手将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地上。喉咙干哑得发疼，他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刚喝了一口，就收到了邹成浩的短信：
【怎么样，看到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江廷轻嗤了声，将手机扔到沙发上。
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
门打开，江廷又是一愣。
徐慢还站在刚才的地方，好像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眼睛半眯，似是不解。
生病让他的思绪变得混乱迟钝，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尚未开口，徐慢就走到他身边，只差半指的距离，只要伸手就能环抱住她。他再次闻到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气，让他想起冬日里的阳光照在冰河上的感觉，极致的寒冽包裹着温暖。
有一双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清浅的呼吸擦过耳边，他听见她关切地问：“江先生，你是不是生病了？”
这一秒，江廷的心跳猛地乱了，喉结上下滚动。
少女完全没注意到此刻的处境，仍然侧过头看他的脸，她缩回手探了探自己额头的温度，似乎在再次确认：“你额头很烫，好像发烧了。”
江廷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但表情仍是冷的。他向来不喜欢在旁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低声说：“我没事。”
“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江廷仍然站在那，态度很坚决。
江廷油盐不进，徐慢没了办法，她刚才明明观察到他耳后根都红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对她这么抗拒。
两人站在门口僵持着，江廷突然转身走进屋里，没留下一句话，徐慢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她太熟悉了，踏入门的那一刻，过往的记忆像电影播放在脑海中闪回，她和江廷在沙发上亲吻，拥抱，衣衫半褪，在卧室里欢爱缠绵，看他醒来，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倒数新年……
“你怎么了？”
江廷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徐慢在心里冷笑，如果我说，我想起了和你在这滚床单的事，你信吗？
视线恰好瞥到地板上放着的外卖，徐慢找到了自己发愣的借口，郑重其事地对江廷说：“邹先生点的这些菜都太腻了，你现在应该要吃些清淡的，要不我给你煮个粥吧。”
说完，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熟练。
冰箱里还有一些简单的食材，应该是阿姨前几天过来收拾的时候买的。她将里面的食材拿了出来，简单切片，煮了点粥，当她做完这一切，发现江廷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表情晦暗不明。
“你好像对我家很熟悉。”
这句话让徐慢霎时毛骨悚然，手心都出了汗。
这个时候只能示弱，徐慢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低头温声说：“对不起，我好像有些自作主张了，我只是担心你吃了油炸的食物会加重病情。”
江廷的视线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徐慢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润了，幸好他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们餐厅，什么时候需要服务员过来送餐了？”
“今天店里人手不够，吴经理拜托我送过来的。”
江廷的眼神越发锐利，完全不见方才的病态。
“如果今天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江廷走近，俯身看她，话里话外都很有压迫感，“你也会这么随便地进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
徐慢知道他应该是生气了，身体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靠在厨房的洗手台上。
她装作惊慌失措，声音也越来越弱：“我、我只是完成吴经理给我的任务。”
“任务？”江廷轻嗤了一声。
一只手撑在她的左侧，半个身体将她笼罩住，徐慢一抬头就看到他阴鸷的眼神，宛如动物看到了自己的猎物：
“你知道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有多危险吗？”
第14章 . 送药 装可怜虽然恶心但有用。
江廷句句紧逼，徐慢被他暴风雨一样密集的话语压得有些透不过气，与此同时，大脑在快速运转。
听说演员演戏时有个技巧，只要眼睛盯着前方一直不眨眼就会酝酿出眼泪。徐慢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湿润，眼眶泛红，她声音也带着鼻音：“我知道江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