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显露出一丝脆弱的感觉来。
所幸林悦现在是睡熟了过去,若是她还醒着, 她定会立时跳将起来。
因为,眼前的这名青年, 与她之前在漆黑宫殿之中见过的那名男子, 有着无比相似的长相。
一般的赤红竖眸、一般的苍白面色。
只是此时, 青年蹲在林悦的身边, 微微俯下了身去, 用两条手臂撑在了她的身体两侧。
赤红竖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悦瞧。
危险的视线从她的眼眉, 滑到了她纤细的脖子, 而后又一路往下……
为什么她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
为什么他下意识就想亲近她,死乞白赖、没脸没皮的跟在她的身边?
为什么他现在就想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她到底是谁?!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混沌不清的脑海之中, 一转动起来,便是无边的痛苦。
为了遏制那样的痛苦,青年顺从内心的俯下了头去,在林悦的肩窝处蹭了一蹭。
一股熟悉又好闻的甜美气息随即传来。
连带着她此时穿在身上,黑漆漆、破破烂烂的长袍上,都有那股好闻的味道。
青年又跪坐起来,双手捧着那片衣角,轻轻嗅了一下。
下一刻,他突然在那片衣角上,闻到了一股不属于林悦的味道。
“嘶嘶——”
又细又长又分叉的蛇信吐了出来,显得危险而又气急败坏。
是谁?!
这是谁的衣服?!
为什么她要把那个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青年思绪混沌,体内更是气血翻涌。
一股惊人的血脉,在他的经络之中东.突.西撞,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开来一般。
漆黑城池,连带着城池之外的无边沙漠,俱都猛烈的摇晃了起来。
一时之间,天昏地暗,地动山摇,犹如世界末日都要来临了一般。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漆黑宫殿的红衣男子,倏然自王座之上抬起了眼眸。
四周黑影一闪,一名铁甲侍从不知从何而来,单膝跪倒在了红衣男子的面前:
“启禀尊上,属下不知。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查,相信不多时,便会有确切消息传来。”
红衣男子懒散的挥了挥手,半身斜靠在王座上,犹如没有骨头一般。
“是!”
铁甲侍从低头,犹如烟尘一般,瞬间就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红衣男子长眸微眯,带着黑色扳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
“是你来了吗?按照日子,你也该来了?”
嘶哑低沉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之中传来的响动。
自王座之上,仿若浪潮一般,一圈一圈的向外扩展了出去。
“你在哪里?!快给本尊出来……”
无数的黑影也如浪潮一般,波涛翻涌的从漆黑宫殿,朝着整座城池翻涌了过去。
黑影所到之处,还在行走的妖魔鬼怪,俱都似害了痢疾一般。
猛地躺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不是!”
“不是!”
“本尊知道你来了!”
“本尊知道你定不会善罢甘休!”
“出来吧!”
窸窸窣窣,声若蚊呐,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伴随着黑影还在进一步向城池之内扩张。
***
而此时,那破旧的房屋之中,好看的青年是试图用手用力的撕扯黑袍。
林悦身上的,可是器灵世家海外闽家家主,耗费了无数心力,好不容易才制成的极品法衣——玄灵袍。
单凭着手,又如何撕扯的破?
青年撕了一会儿,越撕越生气,随即,直接就上了尖锐细白的尖牙。
他要把留在她身上的、不属于他的气息的东西,都给毁灭了!
好看青年的尖牙还未咬穿玄灵袍,林悦却在梦中缓缓的翻了个身,口中还含含糊糊、轻轻软软的念叨一句:
“别闹……”
此时的林悦迷迷糊糊,好似又回到了她现代的家里。
她家的大金毛就喜欢用大脑袋拱她,试图叫醒她,带它去外边撒欢。
“乖,让我再睡一会儿哈……”
林悦摸着毛茸茸的“狗头”,还习惯性的在上边波了一口。
当那柔柔软软的吻,印在了好看青年的头发上。
他先是猛然一愣,随即,整张苍白俊脸,“轰”的一声,便有了血色。
“砰砰砰——”一颗心脏重重跳动,似乎都要跳出胸腔。
他迟疑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仿佛在感受手感。
而后,他红着脸俯下身,把脸缓缓的凑近林悦,几乎就要贴上去了。
林悦梦中只觉得今天的肉包特别不听话,遂用力撸了一下他的“狗头”,轻声道:
“妈妈累死了,你要不找阿晨哥哥玩去?”
妈妈?!
阿晨……哥哥?!
那是谁?!
这话一出,好看青年的赤红竖眸剧烈收缩,尖细的牙齿都要长出獠牙来了。
急促的呼吸,带着冷香的气息直直的扑在了林悦的面上。
林悦只觉得这气息实在是太过熟悉了,挣扎着便要醒来。
好看青年却一抬手就按住了林悦的四肢,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吸进口鼻之中的黑影,不断地拉着林悦往下坠去。
“大……师兄……”
艰难的从齿间挤出了在她意识深处的名字。
好看青年却是充耳不闻,索性俯下身,一口就叼住了她在努力开合,试图发声的嘴。
柔软香甜的触感,是如此熟悉,只叫人欲罢不能。
好看青年顺从内心,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重重地碾过,又把细细长长的分叉蛇信也探了过去。
犹如好奇的小孩儿,到了一处桃花秘境,忍不住就四处探索起来。
不但要将最甘美的清泉占为己有,更是想要再往里深入,直深入到灵魂深处去。
双重黑影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林悦试图挣扎,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努力了半晌,拼了尽余的一点力气,用力合紧了牙关。
“唔!”
赤红竖眸剧烈收缩,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就充满了两人的口腔。
好看青年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混着鲜血,轻轻咬了她一下。
试图让林悦也尝试与他一般的感受。
林悦瞬间就瑟缩了起来,被满头黑发围绕的小脸皱起来,下意识说撇了脸去。
好看青年忽而勾起来唇角,收回了自己长长的蛇信。
他的唇边还带着血,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的妖冶。
而林悦的唇上也是如此。
他突然就感到了一丝快活,又俯下身,把她上面的血一点一点吮吸掉。
林悦怎么努力挣扎都醒不过来,偏生这周身围绕的气息又是她十分熟悉与信赖的。
反正无法反抗,索性就躺下来享受。
林悦迷迷糊糊的一面唾弃自己,一面沉入了更加幽深的梦境之中。
好看青年仔细的端详着她,没有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天边的日头越来越往下沉去,整座漆黑的城池几乎只在片刻之间,便陷入了无比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那红衣男子释放的黑影也犹如潮水,波涛汹涌板的翻滚而来,已然来到了林悦租住的破房子附近。
四处有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声、救命声,许多妖魔鬼怪直接被黑影缠住,瞬间就被吸食走了所有的精力,瞬间化作了飞灰。
好看青年耳尖微动,犹如脱兔一般,瞬间便转移到了破房子的门口。
正要下意识放出他的黑影,门外的那些黑影,却在碰到林悦昏睡之前设立的法阵时,迅速往旁边流转了过去,就好似完全没有发现这个破房子的存在一般。
好看青年眉头微挑,转头看向还昏睡着的林悦,眼中光芒闪烁。
随手一挥,无数黑影翻涌而出,犹如蛛丝、又犹如藤蔓,密密实实的遮挡住了四面的门、窗、墙壁,让原本破旧不堪的破房子,仿若铜墙铁壁,却又显得更加诡异。
旋即,好看青年回身、上床,将林悦一把搂在怀中,吸出了她口鼻之中的一条黑影,随即,闭上了眼睛。
***
林悦睡得极不安稳。
一开始她家的狗一直拱着她,要她带它去遛弯。
这种遛狗的时候,向来都是由她的发小做的。林悦让肉包去找她发小,结果,肉包倏然就变成了一条冷冰冰、滑溜溜的大蟒蛇。
大蟒蛇真是大啊,又粗又长,滑不溜丢。
还试图把他长长的蛇信塞她嘴里,居然想要一口吞了她。
林悦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张口就用力咬了他的舌头。
大蟒蛇吃痛,迅速的退了出去。
林悦只当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结果,自己好似猛地被投进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寒风呼啸,四面俱都是一片雪白。
她好似一片雪花,飘飘荡荡,直到降落到了一名少年的肩膀上。
又是这种感觉?
这感觉对于林悦来说,已经是万分熟悉了。
她熟练的散出了神识,果然瞬间就见到了……大师兄!
这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林悦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恨不得就在大师兄的肩上翩翩起舞。
可她一动,寒风更是呼啸而至,似乎一下子便要将她从大师兄的身上吹走了。
林悦赶紧扒拉住了,紧紧贴在他的领口处,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准确的说来,这并不是成年以后的大师兄,而是少年期的大师兄。
看他一身绣着波浪的弟子服制,俨然是他还在东海青璃宫的日子。
此时的大师兄看起来有些紧张,苍白修长的双手中,还捧着一朵犹如晶莹剔透的雪莲花。
这、这……
林悦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看起来她又在做梦了,梦见了大师兄的少年时。
按照时间推断,这应该是大师兄从雪山之上,好不容易摘取了雪莲花,如今应该回到了东海青璃宫,准备熬成汤汁给他的母亲月魄仙子吃的。
林悦忽而就紧张了起来。
她想起了之前秦宓真与她说过的那段往事。
从雪山下来,秦老宫主被压断了腿。而月魄仙子更是吃了大师兄熬的雪莲花吐血身亡。
这两件事情,更是坐实了他克父克母的批语。
难道她现在就要见证这一段悲惨的历史了吗?
林悦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从前几次入梦,她总算是有手有脚,可以帮助大师兄。
这次,她却是变成一朵小雪花。
稍有不慎,她就要被吹走了!
这可怎么办呢?
林悦头疼,转眼却见大师兄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秦老宫主为人豪爽,对大师兄母子俩还不错,这房间内干净整洁,中间还放着一只烧着银炭的火炉。
一股子热气兜头兜脑扑将过来,林悦心中大喊不妙。
她就快要被热气给融化了!
好不容易入梦来,她可不想轻易放弃。
赶紧左思右想,林悦倏然想起了大师兄身上的冰灵根——那根被他生生纳入脊柱里的冰脊椎。
林悦发了疯似的蹦跶,终于在自己快要被化成水珠的瞬间,飞快贴在了大师兄的后脖颈上。
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寒冰之气传来,林悦的形态终于稳定了下来。
她忍不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大师兄也似有所查,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林悦悄无声息的左右闪避,总算是没有被他抓住。
大师兄疑惑的摇了摇头。
“咳咳咳!”
这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吸引了大师兄的注意力。
大师兄飞快上前,自是没有把脖子上的异样放在了心上。
林悦累得半死,扒拉在他的脖子上一动不动。
这咳嗽之人便是大师兄的母亲——月魄仙子,也便是先前那穿着一身红衣的疯女人。
林悦之前没有仔细瞧,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由的微眯了眼眸端详。
此时的月魄仙子躺在床上,形容枯槁。
瘦弱干瘪的脸上,两只漆黑浑浊的眼睛,就犹如骷髅一般。
她自顾自的咳嗽,对于走进来的大师兄,没有分出半点的注意力。
大师兄蹲在了她的身前,抿紧了唇,仰着小脑袋查看她的神色。
可能他的目光实在太过专注,月魄仙子咳嗽完,终于低下了头来。
“你……来啦?”她说,“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啊?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啊?”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犹如含着满口的沙砾,只觉得都要被咯出血来了。
少年大师兄并没有发话,他似乎早已明白,在此时的月魄仙子眼中,他已经不是他。
他可能是那个人……
那个,他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
月魄仙子见他不说话,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来,摸了摸大师兄冰冷的脸,忽而笑着又道:
“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又把你们俩搞错了。你……怎么可能是他呢?他又怎么可能回来看我呢?!”
她说着,倏然缩回了手去,又慢慢吞吞的转过了身去。
只留下了一个瘦弱不堪的背影给大师兄。
大师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捏着拳头,站起了身来……
之后,便如秦宓真所言,大师兄开始在屋外煎熬那朵好不容易采来雪莲花。
林悦看着他还略显稚嫩的小脸板的死紧,有一种完全不似他年龄的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