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峰包养沈静的那间公寓。
她没有钥匙，所以便坐在门口, 安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陈凌峰会来的。
一来，谢游到底是个本性温柔的人, 只是用刀捅了他的肩头, 下手还不是很重；
二来，他要再次自我证明“自己的深情”。
没错，他永远那么无辜。即使披着花花公子的外皮，他的内在也还是如曾经那般柔软，只是没有人能透过外皮看到他的本质罢了。
——不得不说, 他的这份近乎自我催眠的自我认知，还真是令人作呕。
也许，陈凌峰内心深处的确爱着苏洛刻意创造出的“沈静”，然而，他最爱的那个人,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从本性来说，他与他一直厌恶着的父亲陈乔一样，既贪婪，又自私，只顾忌着自己的利益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并且，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行为从无过错——如若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那绝对是因为外界的压力和逼迫。
苏洛低声哼着歌，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安静地等待着。
来的路上，她甚至买了个满电的充电宝——毕竟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那么无聊。
天色很快黯淡了下来。
气温也一点点降了下来。
就在苏洛再一次稍微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时，她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属于陈凌峰的沉重脚步声。
她一把将手机塞进外套的口袋中，而后，整个人蜷缩起来，让自己看起来可怜极了。
宛若幽魂般于暗黑中徘徊的陈凌峰顿住脚步，震惊地看向那个在他想来绝对不可能再度出现于他眼前的身影，就这么愣愣地看了数秒后，他加快脚步冲了过去，于门前的女子面前单膝跪下，抬起略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摇晃了下她的肩头。
“……沈静？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洛的身体颤抖了下，而后缓缓抬起头，眸中泪光闪烁。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
陈凌峰再次开口问道：“你……不是和谢游走了吗？”
苏洛这才开口，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他走？”
“你对他……”
苏洛蓦地苦笑了声，然后抬起手扶住门框，一点点地站了起来，做出离开的样子：“你就当我是……自甘下贱吧。谢游的确对我很好，但是……我不爱他，所以，我没办法也不会跟他走。”
陈凌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满脸满眼都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喜：“那么，你爱谁？你爱的人是谁？”在被迫保持沉默后，他原本以为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了，他原本以为她会选择因为感受不到多少压力所以能够随意做事的谢游，却没想到……
苏洛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扭过了头，而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腕从眼前人的手中扯了出来。
陈凌峰却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继续问道：“你爱我，对不对？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回来这里。你也和我一样，怀念着那个时候的生活，对吗？”
“……”
苏洛抿了下唇，继续保持着沉默。
“沈静，我们重新开始吧。”陈凌峰再次按住眼前人的肩头，语气认真地说出了已经说出过无数次的话。
而这一次，苏洛回答了——
她仰头看着他，语气认真地问道：“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吗？在闹成了那样之后。你的父亲会同意吗？谢宜会放过我们吗？还有……你的弟弟，真的不会借题发挥吗？凌峰，你老实回答我，我们真的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
陈凌峰：“……”
这一刻，他再次感受到了现实的沉重。但很快，他打起精神回答说道：“可以的，只是，你大概需要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彻底接手家中的事物，到那时候，就彻底没人可以阻止我们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那么，在那之前……”苏洛直视着他的双眸，“我还要继续偷偷摸摸做你那见不得光的情人，甚至连自称是你女朋友的资格都没有，是吗？”
陈凌峰沉默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事实，只是，他却难以将这种话说出口。所以，他只能如之前在医院一般，保持着沉默。然后，依旧用在医院时近似的目光注视着她——我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的，所有人都在逼迫我，但是你不会的，对吗？沈静，如若你爱我，为什么不肯为我牺牲一点呢？
之后，苏洛在陈凌峰满含着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问道：“至少……给我一个期限？你不能残忍到……让我永无止尽地一直等下去吧……”说到这里，她有些痛苦地合了合眼。
“五年！”陈凌峰露出惊喜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再给我五年，就足够了！我发誓，五年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比如说……结婚。”其实他也不确定五年够不够，但是，无论如何先提出一个期限，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苏洛心中冷笑：五年……我五天都不想给你啊！
然而，她却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想考虑一下。”
“沈静……”陈凌峰轻轻摇晃了下她的肩头，“你是了解我的，我不会骗你的……五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只要再稍微忍耐一下，就……”
“这间公寓的摆设，你动过吗？”苏洛突然开口问道。
“嗯？”陈凌峰愣了下后，摇头，“没有。”
“有……其他人住进去过吗？”苏洛又问。
“没有。”陈凌峰低着头，深情款款地说道，“在和你分手后，我就再没有和其他女人交往过了。”
“我现在无家可归，可以在这里住一晚，考虑一下吗？”
“当然！”陈凌峰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把钥匙放入她的手中，“它一直都是你的，以前是，以后也都是。”
“……谢谢。”苏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走入了屋内。而后，回转过身，直接关上了门，将意图同样走入屋内的陈凌峰给关在了外面。
陈凌峰：“……”他抬起手敲了敲门，“沈静，我……”难得彻底和好了，难道不该有一个热情的夜晚吗？就算肩头受了点轻伤也是没问题的，所以，为什么他会被关在屋外？？？
“凌峰，给我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好吗？”苏洛背靠着屋门，轻声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陈凌峰最后回答说，“那明早，我来找你。”
“嗯。”
“你不会……在我来之前离开吧？”
“当然不会。”
“那就好……”
……
之后，陈凌峰离开了。
而苏洛也一边缓步走入卧室内，一边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了手机——它一直在进行视频通话。
她看着手机屏幕中那张熟悉的脸，露出一个由衷的苦笑：“你赢了。”
这张脸的主人，毫无疑问，正是谢宜。她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容，然后轻嗤着说道——
“我早就说过，陈凌峰这个人毫无担当，你回到他的身边，毫无益处。”
“……”
“瞧瞧，我没有骗你吧？他张口就是让你继续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期限还是五年。五年的时间，也够他玩腻你了。到时候，就算他一脚将你踹开，你也毫无办法。还有，就算我和他解除了婚约，他的父亲也立即会让他和别人订婚，到那时，你该如何自处？当一个卑贱的‘第三者’？”
“……”
“你还不至于下作到这个地步吧？沈静。离开他吧，他不值得。”
苏洛再次沉默了下后，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刻意练习过的、阴郁中又无声透露着艳丽的表情，她说——
“我不甘心。”
“我爱他，我那么爱他，为了他，我几乎放下了自己的全部自尊，却只换来这些。我不甘心。”
谢宜略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所以呢？你想怎样？”
“我要让他后悔。”苏洛语气坚定地说道，“后悔这样对待我。”
“然后呢？就凭你，做得到吗？”
“我一个人也许的确做不到。”苏洛回答说道，“但是，你也很厌恶他吧？我们是天然的同盟。谢宜，帮我。”
谢宜冷笑出声：“我承认自己现在心里厌恶透了陈凌峰，但这不代表我就要和他作对。毕竟，我们两家也是那么多年的合作伙伴了。沈静，你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傻到以为自己随便说上一句话，我就会一心一意地帮你吧？”
“……如果我发誓永远不和谢游见面呢？”
“你在威胁我？”谢宜的脸阴沉了下来。
“不，是承诺。”
“这不够。”
“那就再加上……”苏洛随手将手机丢在一旁的床上，脱去了身上的外套，跪坐在床上，缓缓解开上衣的纽扣，“我呢？你很想要的吧，我的身体。”
谢宜的眸中，贪婪渴求之色一闪而过，然而她依旧保持着冷静，回答说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样说了，我就会信了吧？醒醒，沈静，你不会天真到认为我会被你耍第二次吧？”
“那，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吧。”苏洛低下头，再次露出一个艳丽到了极致的笑容，咬着嘴唇轻笑着说道，“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
“……”
“但是现在的你，”苏洛抬起手，轻轻地咬住食指的指节，歪了下头，语气天真又恶意地说道，“动得了吗？”
谢宜沉默了下后，舔了舔唇角，同样轻笑着回答说道：“我的确动不了。但是，就算我不动，你也同样可以让我快活起来，不是吗？”
“说得也是。”
“来找我吧。”
“现在？”
“不然呢？等你明天‘再次回到陈凌峰身边’，重新上了他的床之后吗？”
苏洛愣了下后，眨了眨眼，笑着回答说：“好的，那你等我，我马上就来了。”说罢，她伸出手挂断了视频通话，一点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没错，这就是她最后选定的结局——
这两个混蛋，一个欺骗感情，一个践踏自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她同时玩弄下他们，不过分吧？
第32章 渣起来不遑多让 在沈静的怂恿下，他一……
是夜。
谢宜的病房内。
从托管那里拿回了身体掌控权的苏洛动作灵敏地翻身下床, 捡起散落在床上和地面上的衣物，神色镇定地穿了起来。
依旧微微喘息着的谢宜欣赏着这一幕, 没忍住伸出手，在苏洛的腰线上轻轻划了下，而后舔了舔唇，笑着说道：“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
“考虑什么？”苏洛一边扣着纽扣一边神色冷淡地说道。
“彻底跟了我如何？”谢宜收回手，将那根手指搭在唇上，半诱惑半真心地说道，“我不是陈凌峰, 不会给你任何虚假的承诺，但是，我会给你实质性的好处。哪怕我们将来分了，至少, 你以后会衣食无忧。这，难道不比你现在的选择要好？”
“所以，”苏洛扭过头, 冷冷地看着她, “你是想做完就反悔吗？”
谢宜哼笑了声，好整以暇地说道：“虽然并没有这个打算，但就算我现在反悔，你也毫无办法吧？怎么，难道你也打算给我一刀？”
苏洛看了她片刻后, 摇了摇头，淡定说道：“你如果反悔，那就算了。反正，看陈凌峰不爽的人多得是，他的弟弟, 他生意上的对手，或者别的什么人……总会有人愿意帮我。”
谢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怎么，难道你还打算去陪他们睡？”
苏洛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如果他们需要。”
“你真是个贱人！”谢宜想也不想地拿起床头的水杯，直接朝苏洛泼洒而去。
后者微侧了下身体，避开了绝大多数泼过来的冷水，又随手从一旁的纸巾盒中抽出了数张纸，轻轻擦拭着身上弄到的水，淡定地回答说道：“清醒点，我如果不是贱人，你今天也得不到我。”
“……”谢宜被噎住了。
苏洛随手将纸巾丢在在刚才的过程中似乎已经被丢了不少纸巾的垃圾桶中，捡起地上的外套穿好，朝门口走去：“那么，保持联系。”
她抓住门把手时，谢宜在身后喊道——
“喂，沈静！”
苏洛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什么事？”
“虽然说这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就算你真的报复了陈凌峰，你也得不到什么。”谢宜微蹙着眉，如此说道，“我会遵守承诺帮你，但我也劝你——这样做，你要毁掉的也许不只是他的生活，也有你自己的。”
苏洛沉默了片刻后，轻笑了声，转头轻飘飘地回答说道：“我的生活，不是早被你们这些人一起给毁掉了吗？”
谢宜：“……”
就这样，苏洛趁着夜色，重新回到了陈凌峰的公寓中。
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