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小丫鬟却是不会明白这些了。
倒是对那些赏赐很是羡慕,尤其是那个穿绿衣的,眼睛都发亮了。嘴里不由地就顺口嘀咕了出来,“这赏赐也真是够厚的啊,咱们夫人要是知道老太太赏了这些子东西,怕是是舍不得想不开了?”
“搁我我也舍不得”另一个补充道。
“这么说也不对,要是回回想不开,都能有这么多赏赐,我也还是乐意的,大不了就是做做样子嘛!”
“也对,要这么说,我想着就是咱们夫人也该是乐意的。”
王善保家的,见这两人越说越不像话,象征性地喝斥了一句“作死的小蹄子,咱们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看破不说破不知道啊?王善宝家的偷偷在心里想道。
小丫鬟一边眼带羡慕,一边快速地将东西归类,打包,准备放入库房收着。
耳边不远处不断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响,终于还是唤醒了邢霜的意识
还在悠悠转醒的邢霜甫一睁开眼睛,便听到了这两段对话,好悬没哽住气。
感情这邢夫人的下人心里都是这样子的。这可比自己想的还要夸张。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好歹还是世家大族的正房太太呢?
得,一听到这段对话,就知道自己还是在红楼的世界里呢。这样的打击不免让刑霜有些灰心,也顾不得那群对自己不甚恭敬的下人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死心,她还是得想办法想回到现代。只是,得再寻机会了。
却不想到机会来的如此快速。
刑霜在王善保家的服侍下喝了药,之后,便有些犯困,刚准备躺下休息会儿,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听着声音,似是来者不善。
得,找茬的来了,也不用休息了。
“邢氏,你今天寻死觅活地瞎闹腾什么?上次就为着嫣红折腾了一番,今天又害得老爷我在这府里折了这么大的面子。再敢作妖,小心老爷我……”男人一拳紧握,一手伸出食指指着倚着靠枕的邢夫人,满脸阴云密布。休弃二字将将要出未出之时,却见本是斜靠在床上的邢夫人披头散发得就下了地,顺手抽出了果盘里的水果刀,威胁般地看向他。
艾玛,这邢氏今天怕是疯了吧。
“老爷想怎么样?说与我听听。”
邢霜本就因没能自杀成功从而回到现代这件打击中出来,心里一直焦躁不安。结果,这可以说是令她不安的源头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邢霜都快要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很是干脆利落得就动手了。
邢霜那嚣张的行为,挑衅的言辞,气得贾赦浑身颤抖,若不是顾着他大老爷的面子,怕不是真的要跳脚哦!
“邢氏,你这是威胁谁呢你?有本事,你刺一个试试,老爷我是那起子那么容易被吓住的人吗?”贾赦不怕死地寻衅。
他怕也以为邢霜是真的在吓她。却不知道,他眼前的邢夫人并不是曾经那个只会小意奉承讨好他的枕边人了。
可是,他又如何会知道呢?
于是,他就见邢霜握着水果刀真就冲着他去了。
那一瞬间,可把贾赦吓坏了。好在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便和邢霜就着手上的功夫较量了起来。
邢霜占着手上有工具的便利,贾赦呢,好歹是男人,手腕上的力量是邢霜望尘莫及的。一时间,两人就僵住了,谁也奈何不得谁。
好在,房里侍候的下人,都让贾赦刚进门的时候给打发了出去。不然,刑霜怕是要吃亏的。邢霜心里庆幸着。
而贾赦,整个心神都扑在手上的刀具上呢。毕竟,这东西可危险着呢,自己的命可是很珍贵的,他还没享受够呢?
终究,男女的力量悬殊,时间一长,邢霜就坚持不住了。贾赦趁机下了大力气,想着夺下刀具。邢霜呢,还在不管不顾地挣扎。然后,也不知道是他的手拉扯的幅度大了还是她的手松了,反正就那么一会儿,邢霜的手腕子就被划到了。貌似,割得还挺深,当时,血就流了出来。
邢霜心里就一个念头,挺好。
是的,挺好的。除了有些疼以外,其它的都挺好。这下子,她就不必再纠结。毕竟这个生存环境,自己真的没把握生存下来,就是活着,也只能痛苦得挣扎求生。既然这样,还不如拼一把呢?
只是,还得防备着,之前那样的教训。万一又像之前那样,没成功回去,那么要怎么圆回来。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就没一点头脑。之前是碰巧事赶事碰上了,之后,可不会再有碰巧的事情等着自己。
现在,刚好,有这个荒淫无度的大老爷背锅。真是挺好的!
贾赦呢,似乎是被吓着了。患了一会儿后,好了。然后,他就直接跑了……
是的,跑了,跑了,伤了人之后,跑了。
邢霜目瞪口呆,她一直都知道贾赦比较渣,但是,没想到,他能渣到这份上。将自己的正室夫人刺伤后,居然就那么大剌剌地跑了。不说亲手给自己包扎了,就是喊个人她也能理解啊!
还好她不是濒死求救的人,不然遇上这样的人,她得多绝望啊?死后,怕是也得是那厉鬼,死不瞑目的那种。
就是这样,邢霜也是恨得牙根痒,直后悔,刚刚就不应该为了有个退路,直接手松了一下,让贾赦得逞的。就应该先刺上他一刀,再不动声色得松一松手,也好出口心中的恶气。
这边,邢霜心里还堵着呢。那边,被贾赦打发出去的下人还守在院子外面不远处候着呢。一见贾赦出了房门,脚步匆匆,惊慌失措地往外赶的模样。就担心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连忙连滚带爬地往邢夫人屋里跑。
边跑边想着,这做大房的下人可真是不容易侍候着一个荒唐暴躁的大老爷,生命安全都没什么保障,还有一个守财奴一般的太太,连带着打赏都比府里其他处少。最关键的是还这么闹腾,一点不让人安生。
唉,也是自己在这府里没什么根基,有本事的不拘是去老太太那儿还是去二房当差,都是油水多,又有脸面的差事。
结果,进屋一瞧,邢夫人昏倒在地,手腕上鲜红一片,血还在顺着伤口往外流着。
屋子里顿时慌乱起来。
王善保家的赶紧用手帕将邢霜手腕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好歹让血流得慢一些。一边吩咐人去贾母那儿报信,又打发人去寻贾琏,再去将太医请过来一趟。
等贾母想着就寻个普通大夫就成,这样有什么事情也好封口。不然,光是一天之内请两次太医为同一人诊治,还都是那样的外伤,话是怎么解释都不对啊。
等着贾母打发人去寻贾琏,贾琏出门都有一刻钟了。
这可苦了人家的老大夫了。之前,刚从荣国府看诊回来,略略休息了一会儿,看看书,教导教导孩子,然后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结果,才刚动了几筷子,就见几个时辰前刚见过的荣国府大房的哥儿又来了。不用问也知道,这晚膳是用不成了。
没等贾琏说明情况,就赶忙吩咐药僮拿上自己的工具箱,自己呢,去了屋里换了衣裳就赶紧往外走了。
当然,一路上也没搭理贾琏。理解是一回事,心里嘛,该不爽还是不爽!他也没藏着掖着,就直接在脸上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手抚着胡须,约摸在想着“哼,老夫也是有脾气的人!”
贾琏呢,也没生气,毕竟,有本事的人都很有些脾气。这位王太医在宫里一众太医中医术和口碑都是不错的。
紧赶慢赶地终于到了。王太医还有些气喘吁吁的,贾琏赶紧搬了个凳子让坐下,看着王太医给邢夫人看诊。
屋里,贾母王夫人也都已经在了,个顶个的,光鲜亮丽,珠围翠绕,便是侍候的丫鬟婆子也是穿绸裹缎的。端是富贵无双,直衬的邢夫人更显得虚弱了几分。
邢夫人躺着床上,脸色泛白,额上裹着自己不久前刚包扎的纱布,手腕上的缠着的绿色的手绢也都染得鲜红鲜红的,胀幔上也好似染了几处。
对于一般的养尊处优的大家夫人来说,这可真是受了大罪了。就是和邢夫人素无交集的王太医瞧着,也不由地有些同情这人,偷偷在心里感叹着,这年头,富贵人家的太太也是不好做的啊!这么想着,因为外出问诊,常常不能及时用膳而起的那点子郁闷就全消了。
果然,幸福都是靠比出来的!
第三章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呢。老大做错了事自有我给你撑腰,做甚想不开做傻事呢?你可让我这老太婆怎么受得住哦!”贾母坐在邢夫人床边,眼泪漱漱而下,很是伤心的模样。
“王太医,真是对不住您了,我这儿媳妇也是命苦。今天您看诊后,老大又过来了一趟,过来看他媳妇。”停顿了一下,贾母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而后就显得有些恨铁不成钢“本来,我想着这也是好事,夫妻两好生说说心里话。就没让人打扰。谁知道这混账就一会子功夫,就将他媳妇惹怒了,可真是天生的一对讨债的冤家。这不,老大一出门,我这大儿媳就一时想不开了。”贾母又换了快帕子,顺势将位置让了出来。
王太医也没客气地安慰她几句,都这时候了,还在惺惺作态,撇清关系。他直觉有些不喜,就径直坐下为邢夫人看诊。
待经过一番望闻问切的细致诊断后,复又将邢夫人手腕上缠着的手绢解下,确定割伤的是静脉血管后,王太医心里就有数了,这伤口无甚大的妨碍。也没说什么,先给病人处理伤口。
将伤口用干净的帕子清理了一番,之后,消毒,上药,包扎,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很是顺利。
可不顺利吗,几个时辰前刚做过一遍,还是在同一个病人。
这会儿,王太医就很能沉住气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面上却丁点都没表现出来。恰恰相反,王太医面容肃穆,也不说话,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凝重起来。
怎么办呢?论着身份,还得是贾母说话。谁让她又是邢夫人的婆婆,是长辈,还是荣国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呢。她不发话谁敢出声?
这回,贾母就实在多了。也是知道这位太医的脾性,何况,好与不好,说得再多,人家就随意地瞅上几眼,就知道真假。一味地遮掩,反而没人会信,有什么意思呢?
当即朗声吩咐鸳鸯从她的私库里面拿出她珍藏的几盏上好的血燕,有些心疼,却还是让人拿给了邢夫人的陪房,让隔天炖两次给邢夫人补身子。
“王太医,您看看我这儿媳的身体怎么调养是好?不拘是人参燕窝还是什么贵重的药材,但凡是对她的身体有所裨益的,您都给列出来,我们都会找来给她用下,只要她能好就行。”贾母忍着内心的心疼,瞧见王太医脸色稍缓,心里这才松快些。
王太医最见不得的就是病人请了大夫上门却不尊医嘱,也不爱惜身子。如今刑霜便是有些犯了他的这个毛病。所幸,刑霜是昏迷着的,他没办法多说。也只能从贾母这群人身上找补一下了。何况,这家子的人本也不清白,他也没乱冤枉人。
自己在京里惯常听到这家子的闲话,什么立身不正,为人荒淫,规矩散漫,甚至掌家理事的还是二房的太太,须不知长幼不分乱家之始也。
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知道他们会重视邢夫人的身体,好生修养,他就满意了。也不拿娇了,只是故意将邢夫人的身体情况说得重了一些。言语中透露,若是他来得再晚一些,邢夫人怕是就得失血过多而亡了。就是这样,也是狠伤了邢夫人身体的底子,亏了气血,得卧床休养些日子才行。类似血燕这般的养身的可以多用一些。
开了方子,拿了诊金,王太医就抚着自己那撇小胡子,带上药僮利索地出府了。观其背影,很有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而书房里,第一时间从小厮那边听得邢夫人尚还健在的贾赦,便抛下原本心里那一丝丝的愧疚,拾掇了一番,就又出去花天酒地去了。
可能还觉得自己够讲义气的了,好歹等到确定邢夫人没事了才出去潇洒。
贾母一行人还在邢夫人房里呢,就听到贾母派去找贾赦的下人来回话了。
得,听得从门房处递进来消息说,贾赦又出去吃酒玩耍去了,还从账房支取了二百两银子,说是新看中了一方田黄石刻的印章。贾母手指着门口,连声喝骂“孽障孽障”,却也再说不出别的了。毕竟是亲儿子,再不满意,也没得为一个女人,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揭其短处,伤他颜面的。
适逢刑霜再次苏醒过来。
“可不就是孽障吗?”邢霜身子没丁点力气,双手撑着身子挣扎着坐起来,靠着靠枕,听到贾母的话就顺口附和道“为小妾折辱嫡妻,甚至刺伤自己夫人还丢下其自身自灭的混账可不就是孽障了?”
邢霜又醒了,她都有些佩服自己的生命力的强盛了,折腾了这许久,便是没有伤到要害,失了那么多的血也够呛了,谁知,一睁眼,竟还活的好好的。
可邢霜一丁点活着的喜悦都没有。不知为何,她虽身体昏迷,灵魂却能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原本她就不曾对贾赦和贾家抱有希望,然后昏迷后的景象却令她更加绝望。贾赦的荒诞荒唐,贾母对着一个面临着死亡处境卑微的女人还在忙着推卸责任,贾府不作为的冷漠,这一切仿佛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嘲讽自己之前还在考虑的退路。
贾母却气得不轻,她的儿子他能说,别人却说不得,尤其是这个向来不得她喜欢的儿媳妇。何况,这次分明是刑霜故意顶撞她的,这是挑衅是冒犯。不把她制得服服帖帖的,自己的权威如何保障?还敢用寻死觅活那套来威胁她,她就不信,她真敢动真格的,不然这么折腾了好几次,她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贾母惯爱拿孝道压人。这次也不例外。就直接当着满屋子的主子下人的面,直接斥责邢霜为媳不贤,妒忌,不孝婆母,勒令邢霜在屋子里好好养病。然后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送贾母她们出院子的时候,王善保家的看到自来在贾母面前木讷听话的王夫人嘴角咧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调整了表情,低下头,搀扶着贾母往外走。再一瞧,分明还是平日那个端庄规矩的二太太,之前似是眼花看错了。大奶奶跟在王夫人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琏二奶奶扶着贾母的另一边胳膊,小心地服侍着贾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王善保家的送完贾母回来的时候,还在路上想着贾母那样不留一丝情面的诛心之语,只怕自家夫人接下来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邢夫人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不说惊惶,担忧,恐惧,反而好像一种意料之中或者是成竹在胸。
是的,邢霜是故意的。
她决定最后再拼一次,所以她故意惹怒贾母。使得贾母为着自己的权威,顾不得多思多虑,直接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