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旁边看戏的就有那好事者喊了一句,“那就比一场呗,两人一起猜,谁猜对了给谁!”
“这倒也是个主意,只是若是都猜对了呢?”见黛玉胶着在这,邢霜跟着凑了个热闹,问了一句。
“那就继续猜,这边不是围了一圈的题嘛,这么多题,总能分出胜负的。”那人答道。
黛玉和那少年便齐齐转向摊主,摊主自然也无不应的道理。
然后,少年这才松了手,叫黛玉把红纸拿下来,打来题目,上书八个字“一黑一白斗智斗勇”。背面是“打一物品”。摊主给了两人纸笔,一人一笔作答。然后,巧的是两人同时作答、落笔、展开答案,也是同样的两个字——围棋
黛玉无奈地看向邢霜,果然是叫邢霜给说中了。
怎么办?只能继续答呗。然后,随着一张张红纸相继被揭下,两人仍未分出胜负来。
黛玉倒是越战越勇,猜灯谜这个她很在行,自不肯服输。只她倒是没想到的这个少年也这么厉害,原本黛玉只是单纯喜欢那盏花灯而已,如今却是起了跟这个少年比试一番的心思。
少年也没想到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兄弟这么厉害,跟自己较量了这么久也没败下来,倒是收起了轻视之心。忍不住又打量了黛玉两眼。两人在一处答题嘛,站得就很近,这么看着看着少年这才发现了不对,他竟然在这个小兄弟的耳朵上看到了“耳洞”!
所以说这个小兄弟他不是男孩子,她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想到这里,少年的脸突地红了,他刚刚好似按着红纸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人家姑娘的手来着?难怪那么软,那么舒服!
不对,不对,自己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少年简直要疯,他平时可从来恪守礼仪规矩,为自己将来的媳妇守身如玉、守脑如玉,从来没乱想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少年越想脸越红,有些羞愧,觉得对人家姑娘不住,答题的动作就慢了停了下来。
黛玉不解地看向少年,谁知少年看到黛玉的纯净的眼神就更尴尬了,自己先前对人家小姑娘那么针锋相对可真混,主动放弃了:“小兄弟技高一筹,在下认输了”。
黛玉:……真假!
第八十五章
前面还作答地那么顺利, 突然地就说技不如人, 认输了, 谁能信?
反正黛玉是不相信的。
“赢要赢得理直气壮,输要输得心服口服, 我不用你让我,只管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便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扭扭捏捏的?”黛玉就是这种脾性。真凭本事赢了她,黛玉也服气。但是, 人家这么随随便便认输,她就是赢了也不喜欢。
少年微微红着脸, 有些不敢抬头直视黛玉纯净的眼睛。听了黛玉的话, 也觉得自己先前做法有些不好, 小心地错开自己的视线不往黛玉方向看,嘴里轻声应答:“全听小公子安排便是。”
哪里还有先前跟黛玉抢题时争锋相对的锐气?
少年脸红红的, 耳朵尖儿也红红的, 然后接下来再答题取红纸的时候他就全程都不伸手了, 乖巧地等在一旁,静静等着黛玉揭。
黛玉:……
感情那颀长的身形只是用来看的是吧?刚刚跟我抢红纸的劲头哪去了?黛玉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只是见着少年重新拿起了笔, 便也不再多想,继续往下作答了。黛玉答题,邢霜守在一旁给黛玉护法—不是,是瞧热闹。自回了林府见多了懂事好学孝顺知理的黛玉,邢霜倒是难得见黛玉跟人起了意气之争,而且劲头越来越足非要分个高下, 颇觉新鲜。
一直蹲在一旁看热闹,少年那充血的耳朵尖儿显然没能成功瞒过邢霜的法眼,再联系少年的反应,邢霜就从中看出两分,不过也没吱声。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偶然遇见的一个人,说缘分还早了些。何况,这里也不是现代还兴自由恋爱的,有点儿好感还能要个联系方式再发展发展什么的。这么一来,黛玉无所觉邢霜也不提醒,心思纯粹地在一旁观战。
随着黛玉和少年两人一张一张地揭下红纸又揭晓答案,一旁围观的人群不时传来一阵叫好声,不免心中暗自感叹,今日份的“打灯谜”也是神仙打架,他们今晚也就是来凑凑热闹来了。这两个都这么厉害,脸上的表情很是舒缓轻松游刃有余,大多数人都觉得今天只怕要是和局了。便是邢霜也是这么想了。
不妨,四周的红纸要被揭完将将还剩零星几张的时候,两人又停下了,这回却是黛玉的动作顿住了。原来,黛玉在手上这一道题目上卡住了。题目倒是简洁,“平明寻白羽,打一药名”。
黛玉其实答案想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卡在了药名上了。黛玉诗词涉猎极广,自然接得上来下句是“莫在石棱中”。
只根据这句诗描述打一药名的时候,黛玉一时有些僵住了。黛玉嘴里反复地念着“什么来着,那个什么石啊什么穿来着?”记得当初听岫烟提过一嘴来着,可那是黛玉全没上心,故而,这会儿她还能记得起一俩个字来也是很厉害了。但仅凭这点儿印象,想要猜出来很难,黛玉便卡顿在这里了。
其实,黛玉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三个字答对了两个字,只是剩下那个字黛玉完全想不起来了。这个就有些尴尬了,黛玉急得脸都红了。少年看着小姑娘的急切,不由自主脱口帮了黛玉一把,悄悄提醒了一句“石见穿”。而后,还生怕黛玉没听懂,又偷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又念了两遍。
黛玉不明所以,看向沈严的目光明晃晃地写着:你怕不是忘了我两是竞争对手来了吧?
然后,虽然有沈严悄悄告诉,但是黛玉显然有自己的骄傲。黛玉人家就不写,坚决不写,输就输了嘛,输也要输的光明正大的嘛!
结果,当然是沈严赢了,那盏精致的天女散花灯作为彩头也叫沈严得去了。黛玉眼巴巴地看着摊主把花灯从悬挂的幔上取下,交到了沈严手上。然后,黛玉硬是别开自己的视线,不再流连在花灯上了。只微微嘟着嘴巴,有点儿不开心。
看得邢霜都有些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少年能不能割爱出售了。结果邢霜忍住了,反倒是那少年还挺有眼色,上前一步:”我见小兄弟这么喜欢,送你可好?”
黛玉鼓着腮帮子,很是坚定地拒绝:”不用了,我现在不喜欢它了。我现在瞧着它觉得倒也不是那么好看了。”
再好看黛玉也不想要了。每回看见它就想起自己拿手的打灯谜输了多难受呀,她才不要找罪受呢!
沈严无端紧张了一下,突然感觉手里那盏精美的花灯有些烫手!
黛玉虽没得到那盏心头好,不过那摊主显然也是个极有眼色的,直说黛玉答对的题很多也有彩头,可以在松棚里面摆下的花灯里面随意挑选一盏免费赠送。黛玉便挑了一盏漂亮的荷花灯,祈福和许愿之用的,那待会肯定还得去河边放灯,邢霜就也在摊主那边买了五盏河灯,一行人又跟着人群往放河灯的方向而去。少年鬼使神差地也买了一盏河灯跟着去放灯的一拨人过去。
几人到的时候就发现河里已经漂了很多盏灯了。因着刚刚打灯谜用的时间有点儿长,这会儿天已经很晚了不便再久待,这回动作就快了很多。邢霜把五盏灯分了一下,给了大老爷一盏,自己手里留了一盏,其余三个就给了如意,雪雁,福贵一人一盏。邢霜给他们三个也放了会儿假,叫她们自己个儿也去河边玩了一会儿。
大老爷拿到之后竟然也一本正经地许愿了,这可真是叫邢霜有些跌破眼镜。要知道大老爷从前绝对不会做这种叫他觉得傻楞天真的事情,邢霜自己也在心里悄悄许了愿,保佑儿子平安健康地长大,保佑自己以后的日子能顺畅舒心。许了愿,邢霜就要把河灯放入水中,大老爷猛地一下从邢霜手中抢了过去,然后从岸上扯了把草很是粗鲁地把把两盏灯绑在了一起,而后方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放完了之后,大老爷方嬉笑着脸皮对邢霜讨好地道:”我瞧着那灯不结实,怕再坏了不吉利,给加固加固。“
邢霜:……厉害了我的大老爷,最近略有点儿胆肥啊!
黛玉是最后才放的灯。带着对母亲的思念,对父亲的祈愿缓缓将河灯推入水中。
等大老爷领着邢霜,黛玉回去后,放河灯的地方又新来了一波人,其中就有那个少年。少年左右张望了几下,而后失望地转会目光,便将自己买的那盏花灯也放进了河里。少年双亲祖父母俱都康健,家庭富足幸福,没旁的好求的,唯求一知心人。将荷花灯推入水中,少年便拎着战利品天女散花灯回去了。
夜风微冷,明月高悬,河道里一对荷花灯你追我赶,在河上成对漂泊……无人知道。
过了元宵没两日,沈鼎一家就登门拜访了。
沈鼎领着沈严去了林如处,沈太太便由邢霜招待。沈太太被领到屋里的时候,珞哥儿刚睡醒,吵着要邢霜抱。平时都省心地很,唯独刚睡醒后的那段时间,特别粘人,除了邢霜和大老爷谁都不要。
相互见了礼后,邢霜对着进门的沈太太歉然一笑:”叫您看笑话了,这混小子太闹腾了些。
沈太太身着香妃色百蝶花卉纹妆花缎,手腕上一只翡翠的一只白玉的镯子,端庄大方,优雅从容。年纪瞧上去比邢霜要大一些,也只是岁月的痕迹,非但不影响她的风华,还增添了她的韵味。见邢霜这么说,少不得又夸赞了番珞哥儿。
邢霜原本就不认识沈太太,正愁没什么话题聊,如今少不得拿着珞哥儿的童趣着手,说些育儿经。一面又打发人去把黛玉叫过来见见她沈伯母。
黛玉过来的时候,邢霜和沈太太的话题已经转到了京城之事,就听沈太太长叹一声:“离京几年,也不知京城又变了多少?只怕回去后要有些不习惯了!”
沈家原就是京城人氏,只是沈鼎多年外放做官,已久不居京城。也难怪沈太太如此感慨了!
黛玉见屋里气氛有些沉闷,便走上前对着邢霜唤了一声“大舅母”,又对着沈太太福了福身:“见过沈伯母”。
黛玉话音刚落,手已经被沈太太拉住了,把黛玉往身前带了带,端详了片刻,便从手上退下了水头很足的冰种翡翠手镯,把它套到了黛玉的腕上。笑道:“哎呦,这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子不成,竟是如此灵气通透。这冰种的镯子合该你这样有灵气的才合适呢,戴着玩吧!”又转头看向邢霜道:“我一见这丫头就欢喜,该是我跟这丫头的缘分了,你可莫要拦着才是。”
把邢霜想要推辞几句的话打住了。
沈太太对黛玉的初印象很不错,出手自然就大方。黛玉来了之后,话题难免就往黛玉身上转,本来就是为了两家的亲事,当婆婆的肯定想好好了解一下未来儿媳妇的情况。邢霜也想看看沈太太的想法,能说的也不瞒着。
沈太太了解了一番,知道黛玉饱读诗书,心里还挺高兴。读书使人明理,使人有畏惧之心,她们这样的人家才不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呢!
了解到现在林家的内务都是黛玉在处理,她一路看来,林家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说明黛玉的管家能力也是不错的。聊了这么一会儿下来,沈太太对黛玉的印象就更好了。
要说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倒也还真有……
第八十六章
沈太太对黛玉的大多数条件都很满意, 模样俊俏、家世很好、性子灵动、人家自己也争气, 饱读诗书、就连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真真是样样都好, 只一样叫沈太太有些揪心,那就是黛玉的身子瞧着委实太单薄了些。
大凡为人父母的, 就没有不在乎这个的。单单黛玉自己的身体如此倒是也没什么,左右沈家好歹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府里多养个大夫出点儿药材。沈太太最担心的是黛玉的身子是否会影响到子嗣的问题。她不是个恶婆婆,也能尽量体谅儿媳妇,只是子嗣传承着实是个大事不容忽略。
只是, 这个方面她虽然心有疑虑,倒也不好多说。毕竟人家姑娘也不是故意要身子单薄的不是?再有, 当面挑拣人的是非, 以沈太太的教养还真干不出来这种事。因而, 虽然沈太太有些担心,只她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只想着回去跟沈鼎商量一番再说。
除此之外, 沈太太对黛玉就很满意了。尤其是因着两人都是言情书网出来的, 爱读书,视野开阔, 话题也会很有趣,而不是仅仅拘泥于时兴的衣料首饰、或是些别人家的八卦是非。沈太太说些她们一家在任上的事情,讲些宿州的风土人情、间之以诗书杂学文章,像是在用生活验证书卷内容一般,一一做比,却有相同又有不同。真真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沈太太如此, 黛玉也不差。黛玉虽然没有游历宿州或是旁的哪里那样的经历,架不住黛玉有个好父亲啊。林如海本身就是个很有趣的人,教导孩子也很有一套,对黛玉也常以自己亲身经历辅以文章道理教导。阅历这种东西,只你要是能从旁人的教导中领悟,也是非常好的体验。再加上黛玉老家姑苏,小时候长在扬州,后来又在京城住过几年,讲起各地风俗见闻来倒是也有趣得紧。
因而,几人聊天的气氛整体还算不错。邢霜瞧着不由感叹,果然是人以类聚。黛玉和王氏之间碰面交流就从来不会有这么多话。经常两人的对话基本都是请个安,或者王夫人再借着机会敲打两句叫黛玉离她宝贝儿子远一些。而后就没了。可见,人真的是有气场这东西,黛玉明显跟沈太太气场更合些,跟王夫人大概就是非但不合反而相悖了!
这么看来,林如海为黛玉选择的沈家还可以,至少黛玉若是嫁过去婆媳关系是不会太可怕了。
不同于邢霜和沈太太和黛玉几人之间家常随性的聊天,书房里面几个男人的话题就又是另一种模样了。
女眷们不了解官场一些内情,沈鼎如何能不知?甚至扬州这一番官场倾轧都传到了他们宿州那边,好些人在一旁看戏,时时关注着扬州这边的状况,可见其中凶险了。不过宿州离扬州距离太远,沈鼎能收到的消息都是落后了好些日子的,自然也不知道最新进展就一直有些担心。
沈鼎关心了一波好友的处境和健康状况后,就将儿子给提溜到了林如海面前,颇有几分自得,想在老友面前显摆一下,捋须问曰:“如海兄观我这小儿子如何?”
林如海瞅着老友自得的模样,略有不忿,看都没看,一句“不咋地”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三个字在嘴里过了又过,然后林如海还是将之又给咽了回去。心里觉得沈鼎不厚道,委实太没有眼色了些。林如海默默在心底吐槽了句,而后转头看向少年沈严。
沈严倒也不惧,给林如海见过礼后,沈严就规规矩矩地站着,任林如海端详打量,无惧无畏。
林如海仔细端详片刻,见这少年玉面青袍、身姿挺拔。配上那干净的眉眼,清朗的气质,果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林如海从前见他时,性子还有些跳脱,现在瞧着倒是稳重了些。瞧着比之三年前又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