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能吧……
她已经没什么信心了。
078号在那里用一板一眼的腔调说:【将纱布包放入袋子中,再塞入一些棉布,不要把你的手塞进去。取一根丝带,放在布袋的口子上,用平针法缝合,注意不要缝住丝带,好吧,你已经缝上了。缝好之后将丝带一抽,不对不对,不是这样抽,你是我见过最笨的……】
“再说一句,咱们两个同归于尽。”霍桑微笑宣布。
078号瞬间装死。
霍桑又是拆又是缝,来来回回好几次,浪费了好几块布。
她有些崩溃:“为什么情人之间要互送香囊?”
078号:【搜索‘为什么情人之间要互送香囊?’答案,香囊是随身之物,恋人之间也常常把它当做礼物相互赠送,以表衷情。】
霍桑捏了捏眉心:“我并没有让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总要做点什么,我又没有手。】
078号早就忘了霍桑的威胁,冷嘲热讽:】给我一双手的话,我缝的都比你好。】
霍桑就是在这重大的打击下,好不容易才缝制出一个香囊。
她将香囊捧在手心,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热泪盈眶:“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香囊了,这还是我的尊严,一个长了手的人的尊严。”
078号:“你不是要送她雪花的图案吗?”
秦婉兮如一朵冰雪雕刻的莲花,霍桑就想到了在青色的布上绣雪花这个非常棒的主意,就是实施的时候记忆流失,她忘了。
“啊——”
那一天晚上,有一个人被针线折磨着,痛不欲生。
熬到凌晨四点,终于重新做了一个带着雪花的香囊。
霍桑倒在床上,一睡不起,才不管外边艳阳高照,日上三竿。
屋里静悄悄的,窗帘遮住了阳光,有些昏暗。
细碎的声音响起,078号敏锐的捕捉到,作为一个完全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他尽职尽责的提醒道:【宿主,有老鼠在咬你的香囊。】
霍桑在和周先生约会,无法从梦境脱身。
078号又提醒了两遍,确定霍桑醒不来,闭上了嘴巴。
屋内只有老鼠咬着布,拽出里面香粉的声音。
床上的霍桑沉浸在秦婉兮大为感动,决定抛弃傅清,转投她怀抱的梦。
美丽的梦境,残酷的现实,谁又忍心将她叫醒呢?
日升日落,夕阳西下。秦婉兮一天都没见着霍桑,找到了她在浮生斋的住所,轻轻的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霍桑揉着脑袋来开门,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仙子,你来了,我有个惊喜给你。”
她转身过去,桌子上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香囊。
霍桑有些懵:“这个香囊跟我的香囊有些像,但我的是好的。”
秦婉兮不动声色。
霍桑反应了一会,拿起绣着雪花的香囊看了几眼,越看越不对劲:“这好像是我绣的香囊。”
秦婉兮:“浮生斋有神鼠,是阿玉养的。”
霍桑:“……”她几乎要吐血:“我克傅清,阿玉克我。”
秦婉兮看她那哭唧唧的样子,把香囊拿了过来观察了一下被咬碎的布料,捡起桌上的针线开始补,几针在漏洞上补上了一个小火苗的图案。
秦婉兮道:“你看,这小火苗多像你。”
这一株小火苗欲仙则仙,遇妖则妖。
霍桑一看,更丧气:“你的火苗绣在了我的雪花上,雪化了,火也灭了,冰火不相容,同归于尽。”
秦婉兮不以为然:“同床共枕是好词,同归于尽未必不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多么病娇的话,居然从天仙的嘴里说出来了。
霍桑:“你要跟我结拜当兄弟?”
秦婉兮:“……”不解风情。
*
霍桑颓废的缩在被窝里。
078号:“含泪播种的人一定能含笑收获。”
霍桑默默的用被子把自个的脸盖上,鸡汤也不好使。
078号看不下去了:“你听我的吧。”
霍桑:“你又没谈过恋爱,听你的有什么用?”
078号:“我是机器,没谈过恋爱很正常,你是人,没谈过恋爱很不正常。正常的我和不正常的你做比较,当然是听我的。”
霍桑坐起来鼓掌,好缜密的逻辑,无懈可击。
078号给出的主意是美人入画,具体可以仿照《执扇宫女图》,线条圆润凝重,设色华丽绚烂。
霍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于是便出去买了画纸画笔,回来开始临摹,其成品……
这么来说吧,人家画的如果是老鹰展翅,她画出来的就是小鸡啄米,其差距很难联想到这是同一种布局的图。
秦婉兮这样的美人在她笔下成了火柴棍。
078号:“你被制作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少放了点东西?”
霍桑心虚:“你是被制作出来的,我可不是。我的技能点都加在了美貌上,天生就少了那么一点点艺术。”
078号装死,他不想帮笨蛋出主意。
霍桑叫了好几声078号,看看有没有什么提高画意的办法,078号都不应声,她一时生气将画笔掷在桌上:“不靠你帮忙,我难道还画不出来一幅画吗?”
078号继续装死。
霍桑果然画不出来。
她一时头疼,只好去了去书肆找老板指点,并且信誓旦旦对078号小声道:“人家才是专业的,你一个没手的凭什么来评判我画的画。”
书肆里挂着满墙书法字画,有山水,有人物,还有画鸡的,头上的红色冠子不用裁剪是天生的,身披雪白的羽毛雄赳赳地走来,恍若真实。
霍桑觉得自个儿来对了地方,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下,把画递给了老板:“我想将美人画出来,多少钱都付的。”
老板拿起了她的画,只看了一眼便说:“没救了,画画这条路不适合你。”
霍桑:“……”
不可以霍桑,你不可以就这样被打倒。
她坚定道:“我看得出您是名家,能否请您收我为徒,我愿意花钱孝敬您。”
老板随手一指:“这是学徒的画,你能达到这种水平我就收你为徒。”
霍桑扒着柜台一个望,那学徒笔下天空清虚高远,月下景色空朦。人物笔触清润,用色雅致。
吊打她三条街有余。
老板怜悯的看着她:“如果你真的想学画,只有一个人能拯救你。”
霍桑就像是沙漠里渴死的人,骤然看见了一杯水,“谁?!”
老板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做方无寰,其人神秘莫测,甚少出现,偶尔一画作流露在世间至少千两百引起。能遇见他是一个奇迹,而你需要奇迹拯救。”
换而言之就是你根本就没可能学会。
但霍桑眯了眯眼睛:“方无寰,我的好兄弟。”
不管他们是不是好兄弟,在这一刻,霍桑单方面认定他就是好兄弟。
方无寰根本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性格,霍桑连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用,轻轻松松的就拜了一位大师做弟子。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霍桑十分的忙碌。
她要在三个地方来回穿梭,还要保持对学习的高度热情,来去匆匆,神秘莫测。
能在玄天门看见她的身影少了,傅清每次都抓不住人。
好不容易遇见了一次,傅清将人堵住,沉声问道:“你去哪里了?听你师弟师妹说,你现在都不去上课了。”
霍桑本来就有心躲着他,眼下更是心虚,敷衍道:“啊这,我去浮生斋跟美人姐姐聊诗词歌赋,谈人生理想了。打打杀杀什么的,哪有跟女孩子凑在一起聊天舒心?”
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傅清怀疑对方是在躲自己,没法子,只能多去几趟浮生斋。
但秦婉兮能看见霍桑也是屈指可数,从前几乎天天见,现在是四五天见一次,每一次霍桑都魂不守舍,时间长了秦婉兮有点吃不消。
他很合理、很自然的提出了问题:“你最近来的有些少,是在忙什么?”
霍桑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惊喜说出来,她遮遮掩掩:“在玄天门练剑,累得腰酸背痛,我一定会努力练剑保护你的。”
傅清or秦婉兮:???
她外面有狗了。
*
外面的树枝沙沙作响,回廊下美人孑然独立。
乌云在天边翻滚,小院里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
阿玉看见站在廊下的女子在一片阴影里,凑上前去:“秦师姐,马上就要下雨了,廊下少雨,小心被淋湿。”
秦婉兮慢慢的侧过头去,阴影下的面孔显得格外冷。
阿玉凑上去的脚步一顿,吓了一跳。
秦婉兮慢慢的问:“阿玉,你可知一个人变心是因为什么缘故?”
完了完了完了,那个坏女人果然欺负了师姐。
阿玉瞬间脑海里闪过诸多场面,坚定的说:“师姐我跟你讲,那个仙主从前就毁过婚的,而且最喜欢戏耍别人,风评极差,手段恶劣。”
秦婉兮:“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我不够好?或者我变差了?”
阿玉急得直跳脚:“师姐怎么能这么想?就算,就算你再喜欢她,也不能把她的错误往自己身上揽。明明是她朝三暮四,处处留情,是她错了。”
秦婉兮低声呢喃:“可是她是不会错的,错的只有勾引她的人。”
阿玉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白衣美人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帮我查查,她最近都跟谁在一起。”
阿玉嫌弃道:“还用查吗?她最近和方无寰打的火热,两个人手挽着手写字,你研磨来我写诗,情意深着呢。”
*
这件事情如果要怪的话,要怪方无咎。
事情是这样的,霍桑和方无寰学习笔墨,霍桑性子跳脱,但方无寰极其有耐心,不论怎样都不会发脾气,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也正是因为方无寰只夸不贬的教学方式,给霍桑积攒出了极大的信心,她又觉得她行了。
正巧,方无咎买了个扇子,去找二弟画扇面。
霍桑一看有自己施展的空间,立马就表示她来画。
“哎呀,何必劳烦我师父呢?区区在下就能给你解决了,什么山水人物、花卉草虫都得心应手,当然了,我最擅长画的还是美人。”
方无咎也是傻,没注意到自个弟弟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当时就把自己买的象牙骨扇交给了霍桑,美滋滋的说:“我要美人对月的面,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
霍桑满口应着,让他三天后来取。
三天后,方无咎登门取扇。
霍桑支支吾吾,最后表示:“画是画好了,不过这几天我有点儿不高兴的事儿,手一打滑化成了美人发怒,我琢磨着要不改个江洋大盗吧。大盗怒目狰狞正合适了,你三天后来取。”
方无咎心凉了半截,美人让你画成了什么样,能几笔改大盗?他觉得自己的骨扇还能抢救一下,含泪看向二弟:“要不你帮我改改?还是不劳烦妹妹了。”
霍桑手一挥:“也费不了什么事,添上胡子就成啦!”
方无咎:呵!
又三日后,霍桑的江洋大盗画过头,只能改成山贼。
又又三日后,霍桑将扇面涂黑,让他找人写金字儿。
方无咎捧着自个儿重金买来的骨扇,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作者有话要说: 莳萝萝,永不言弃!!!
我手快断了,我这章是重写的,呜呜呜呜
第76章
看着方无咎悲痛欲绝的背影, 霍桑心虚:“咳,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明明之前发挥挺稳定的, 要不然, 我赔你一把。”
站在一旁的方无寰轻轻笑了笑:“不用赔。”
青年立在藤萝架子前,一身杏色的衣衫被风吹动,是水一般的温柔。他垂下手,颇觉好笑的将扇子从方无咎手里拿了过来。
石桌上摆着金墨, 他将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交到霍桑手中,在后者还在发愣的时候, 俯身握住她的手腕,提笔在扇面上题了一句诗:
美人如花隔云端。
字迹行云流水,端的是行楷的波磔之美,右行形如燕尾, 起笔切如蚕头,行笔波势附仰, 一气呵成,绣于扇上。
笔尖离开扇面, 杏衣青年便飞快地松开手, 耳尖带着一丝丝绯红道:“真正的美人应该是世间难见的绝色, 又怎么会出现在扇面上。因此一句‘隔云端’, 留人揣测吧。”
“正是, 正是。”
霍桑如梦初醒,连忙转头朝着方无咎眼神真挚道,“如师父所说,美人我是给你画了的, 只不过她是世间难得的绝色,因此你见不着她,只能隔着云端以慰相思。”
“……”
方无咎觉得自个儿被两个人给哄骗了,偏偏二弟正直,霍桑信誓旦旦,让他无处申辩。
他想起方才两人配合得当的样子,同握一支笔的亲密,摸了摸下巴,也不知出于何目的地开口:“这么看,你们俩还挺配的。”
于是乎这个流言就从方无咎这个大嘴巴这里,津津乐道地传开了。
美人如花隔云端。
这本是弟弟随手提字给哥哥的,却传成了二人之间定情的诗句。
这年头有什么比桃色八卦更加引人谈论的吗?
傅清折断了手中的笔,若无其事的扔到一边,重新收拾笔具,拎着画册,就去找了方无寰。
他风轻云淡的表示:“我也要学习笔墨。”
方无寰性子随和,旁人提出的要求很少拒绝,便让他跟霍桑一起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