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推开，黑暗中，男人进入了盛满月光的病房内，病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的，被笼罩在月光下，动人的美。
霍之易轻声走到床边，借着月光打量这个许久未见的姑娘，她睡得很沉，眉头紧缩着，不太宁静。
今天接到手下的电话，说秦小姐想要见他。
事情发生过后，他和霍启彻底决裂，霍氏家族也分成了两个阵营，他根本没有时间来看她，也不敢来看她。
她本是温室里骄傲盛开的花朵，灿烂明媚，向阳生长，如果不是遇见他，她不会遭受如此一劫，他很后悔，当初自己该更狠心一些，不该给她任何希望，如果她对他死心了，那么也不会遭受这些了。
他早该知道秦书娴是他招惹不来的，可是他还是违背了和自己的约定，这样自私的将她也拉了进来。
所以他害怕，怕她后悔了，后悔遇见他。
所以他不敢来。
“霍之易……”睡梦中的秦书娴轻轻呢喃着，霍之易一怔。
她睡得很不安稳，手在无意识地抓着什么，霍之易垂眸看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握住了她的手。
秦书娴将他紧紧抓牢。
“霍之易……”
霍之易喉结微动，半晌，他回握住她，声音异常沙哑：“我在。”
之后，秦书娴没再说梦话，只是眉头肉眼可见的松了许多。
霍之易握着她的手，借着月光看她，一周过去，她的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唇色很白，看的他一阵心疼。
他安静地看了她许久，最后起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一分钟后，他隐忍地低叹着退开，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转身离开了病房。
秦书娴本以为霍之易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了，可没想到她出院的那一天，霍之易来了。
再次见到，秦书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眼下也有点青色。
霍之易亲自开车来接她，去的不是她的公寓，而是江斯国际，秦书娴没问为什么不回公寓，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一直到酒店房门门口。
这是一间套房，一层楼只有一间房，秦书娴走在前面，霍之易跟在她身后。
她在房门前站定，手刚握上把手，就听见他的声音。
“你回国吧。”
指尖一顿。
“你的专业课教授在中国有一个实践项目，我和他说好了，他会亲自带你。”
这么多天以来，这是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第一句，就是让她回国。
沉默很久，秦书娴缓缓开口：“那，我还能回来吗？”
她可以回国，可以按照他的安排离开这里。
可是，她还能回来吗？
她还能见到他吗？
安静良久。
“别回来了。”她听见他说。
紧绷了好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秦书娴忽然就红了眼，握着门把手不自觉用力，指尖都泛白。
“那我想你怎么办？”她低着头，带着哭腔问他。
霍之易站在那儿，因为她的这句话几乎要失了控，于是只能紧紧地握着拳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忍着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地回答她：“别想我了，忘了我吧。”
她身子一抖，眼泪直直砸到地毯上。
“霍之易，你真是个混蛋……”
是啊，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在看到她哭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在看到她满身伤痕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在发现自己爱上她的时候更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他懂什么是爱吗，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拿什么来和她说爱。
“机票是明天的，你公寓的东西我已经找人收拾好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去机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狠心地离开她，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秦书娴低着头，无声地落泪，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抬起头，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
“好。”
她同意了。
秦书娴转过身，被水洗过的眸子透亮，眼尾泛着红，脸上还有淡淡的泪痕。
“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你问。”
秦书娴抬脚朝他走近，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她的唇线绷着，下巴轻颤，她的声音很轻，糅杂着细碎的哽咽。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这一刻，霍之易的心脏仿佛被人猛地攥紧，难熬的疼。
他想说没有，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
“你喜欢过我吗，如果不是喜欢，那心动有吗？”她红着眼眶，向他讨要一个答案，“我就是想听你告诉我，哪怕是否定的回答都好，只有这样我才能忘了你……”
“我不能这样没有答案地就将你忘掉啊。”
她紧锁着他的眼，可是，无论她怎样逼问，最后回应她的都只是他的沉默，冰冷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秦书娴垂下了眼眸，轻声笑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呢，明明知道没有答案的，她何必呢。
他们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既然是错的，那最终的答案是如何，又有什么意义呢。
“算了，我知道了。”
她曾经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感动霍之易，会让他爱上她，她那样自信，胜券在握，可到了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反而丢了自己的心。
好难过啊，她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谢谢你霍先生，认识你很开心。”她扯出一个微笑，笑意却很凉薄，“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抬起眼，泪水充斥着眼眶，明明想要忍住，却怎么都控制不住，对上她的眼神，他的心脏疼的快要让他窒息。
最后，他的所有理智崩盘，只不过是听见她说了一句。
“你自由了。”
然后，那滴泪砸在了他的心上。
她第一次那么决绝地转身，可是他后悔了，他可以让她不要再爱自己，但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再爱她。
霍之易拉住秦书娴的手腕带回自己身前，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抵在墙上深吻了下去。
他这一生，如履薄冰，步步小心，近三十年的时光，他从未这样失控过，说着让她走，却不想她走，说着让她忘记自己，却又害怕她忘记自己。
他输了，他终究是输给了她。
一败涂地。
呼吸渐渐加重，他抱起她进了房间，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的顺其自然，他们紧紧相拥，唇齿紧贴，带着对对方的渴望，最后彻底放纵，无休无止。
……
所有的一切平息下来，他将她搂在怀里，第一次给了她一个承诺。
“你先走，我会去找你。”
她闭眼靠在他怀里，只问了句：“会有危险吗？”
良久，他哑声道：“可能。”
她抱紧他，说了句：“保护好自己。”
“嗯。”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夜晚，也是那时的，最后一个。
两年后，秦书娴学业完成，和自己的导师在国内举办了一个室内设计展。
那一天，展览上来了很多很多人，从五湖四海来给她祝贺的，带着礼物带着鲜花，这些都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东西。
只不过，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开心。
安黎和江临故生了个女儿，今年满两岁，所以秦书娴免不了被父母催婚，连着好几次给她安排了相亲，可她都兴致缺缺，没有答应。
和霍之易的事情，她只和安黎说过，江临故也连带着知道一点。
从F国回来后，她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只是有些点滴却慢慢发生改变。
她会时不时关注欧洲的经济新闻，会看F国的金融资讯，从万千信息中找到一点关于他的消息，只要知道他还平安就好。
这几年她也还是会看展去慈善会，只是她再也没有去过F国，别人都奇怪她为什么连这样一个时尚之都都不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答应了他，不会再去。
她知道关于他的所有消息，好的坏的，她都一一搜集。
只是，她再也没听见过他的声音。
他们没有删除对方的微信好友和手机号码，可秦书娴回国后，他们就默契的断了所有的联系，他没再找过她，她也再没有去联系过他。
他们看似才刚刚开始，却在一夜之间，走到了结尾。
安黎曾问她，还要等多久，如果是十年，她也继续等吗。
她说，不知道。
如果是十年的话，可能她到时候真的就把他忘了也说不定。
只不过，这一生，她再也不会找到那样一个惊艳的人了。
她的人生已经被他所惊艳过了，所以，再也无法接受其他人了。
忙碌了一天，秦书娴在休息区坐下揉着发酸的脚踝，手机里面全是朋友们的祝贺短信，以前她还会下意识地去关注会不会有他的信息，到了现在她已经不会去特意留意了。
秦书娴靠在沙发里，回完了朋友的信息，随手点进朋友圈，她的朋友圈里都是些爱玩的公子小姐们，朋友圈的内容也丰富，她今天心情好，便一个个点赞下去。
点到其中一个的时候，秦书娴指尖一顿。
她抬眼看了眼那人的头像和备注，忽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霍之易。
这个在她微信里消失了两年的人，忽然出现了。
他的这条朋友圈只有一张天空的照片，可下面的定位却是
琴港。
有种猜测慢慢涌上心头，秦书娴的手机没拿稳差点掉在地上，这时她的助理过来和她说话：“娴，刚才有位先生说要和你合作完成一个慈善拍卖会，会场的设计交由你来，重点是你单独一个人设计哎，天哪你刚毕业就接到了一个大单啊……哎哎你去哪？”
秦书娴把东西塞给助理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后面的你帮我收个尾，然后替我和老师说一声，我先走了。”
“不是，你这合同不签啊，人家霍先生在等着呢！”
已经走到门口的秦书娴脚步一停，愣了两秒，她转过身。
“谁？”
助理：“啊？霍先生啊，怎么……”
“他在哪！”
“前面还在后台呢，现在不知道去……哎哎你慢点跑！”
两年来，她的生活都像湖水一样静，从前的琴港交际花开始宅在家里，不出去蹦迪不出去社交，她就这样静静地过着她从前自己都嫌弃的平淡的生活。
可就在今天，她那湖水一般平静的生活被一粒石子打破了，泛起了涟漪。
秦书娴冲进后台，漫无目的地寻找那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她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手都控制地抖。
忽然，她被人拽住了手腕。
轻轻用力，她被拉回了身。
“找我？”熟悉的低沉沙哑的烟嗓在耳畔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瞬间就让她红了眼眶。
看到眼前这个两年未见的男人，秦书娴怔愣在了原地。
“你……”
霍之易从身后拿出一束捧花，递给秦书娴，嘴角勾着，眼底温柔似水。
“毕业快乐。”
秦书娴曾经想过和霍之易再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可能是拥抱痛哭，可能是含情深吻，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她气得想打他。
“你怎么回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啊！”秦书娴哭着打他，“很好玩吗这样，都两年了！你不找我不给我报平安就算了，现在这样突然出现装的跟我很熟的样子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混蛋，你知不知道都过去了多久了啊！”
霍之易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片刻后他抬手将哭成泪人的秦书娴搂进怀里。
“对不起。”
他唯一能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让她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从来没联系过她，对不起。
突然出现，对不起。
还有这两年她受的所有委屈，对不起。
可是，这两年里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没有删掉她的微信就是想看她的动态，想看她最近快不快乐，想看她又买到了什么好看的衣服，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听她的声音，可每一次他都忍住了，事情未定之前，他不可以再冒险了。
所以他忍着自己全部的想念，努力地想要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秦书娴靠在他肩头，抽泣着：“我都要去相亲了，我爸都给我安排人联姻了你知不知道！”
霍之易一怔。
“你，要结婚了？”
秦书娴一肚子气，“我都二十八了！安黎的孩子都两岁了！你说呢！”
霍之易确实没想到。
他没想到和霍启最后会变成一场拉锯战，他为了保护秦书娴将她送回国内，并且断了和她的一切联系，他有想过，若是自己死在霍启手上，就让江临故给秦书娴带个信，让她不要等他了，可是他最终还是赢了那老头，只是花了整整两年，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霍之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订机票回国，履行他的承诺，来找秦书娴。
其实来之前他有问过江临故秦书娴的现状，知道秦书娴还单身后他才有勇气过来。
可是他不知道，她快联姻了。
其实他早该猜到的，当初给承诺的人是他，秦书娴从未答应过他什么，所以两年过去了，她也可以选择不等他的。
“那我……”霍之易有些局促，那捧花也不知该给她还是收起来。
秦书娴看着霍之易这样子，直接被气笑了，她一把夺过那捧花，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笨死你算了。”
霍之易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娴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