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江临故是跟着安黎上来的,一上来就看见她站在楼梯口看着一处地方出神,他顺着安黎的视线看去,心下了然。
安黎回过神,“没事,回房吧。”
回了房间安黎就去浴室洗漱,江临故站在落地窗前,想到刚才安黎的表情,思绪渐渐飘散。
安黎其实并不是安家的大小姐,在她之前安家还有一个女儿,是安黎的姐姐,叫安蔓,比安黎大了四岁。
安蔓性格活泼开朗,乐于助人,她和江临故同岁,所以小时候江临故也知道她,这个小姑娘就是一个小侠女。
但是在安蔓七岁那年突然发生了变故。
安蔓被人绑架了,绑匪没要赎金,唯一的要求就是廖秋思亲自去接,绑匪需要和廖秋思见一面。
面对这种情况,安家选择了报警,但正是这一举动激怒了绑匪。
年仅七岁的安蔓,被残忍杀害,而绑匪至今在逃。
安蔓死的那年,安黎才三岁,而安燃还在廖秋思肚子里,听闻噩耗廖秋思当场晕厥并且动了胎气,于是当时才七个月的安燃被迫早产,安燃因为早产从最小身体不好,安父安母只能把安燃养在身边。
而为了保护安黎,当时年仅三岁的安黎便被送回了帝都,隐瞒身份养在安家的保姆家,直到安黎十四岁被接回安家都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所以,安黎从小不擅交际,因为姐姐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出门,性子也越发孤僻内向,也是保姆发现了安黎的情况,廖秋思和安柏清才把她接了回去养在身边,过了许多年安黎才外向了一些。
安蔓的死震惊了琴港,廖秋思患上了抑郁症,安柏清也无法专注工作,当时正处在顶峰的安氏集团差点一蹶不振,所有人都在冷漠围观的时候,只有江老爷子伸出了援手,救了安家一把,所以这也是廖秋思和安柏清会对江临故这么关照的原因。
……
“我好了,你去洗澡吧。”安黎洗好澡出来,唤回了江临故的思绪。
他回过头,见安黎一脸如常,片刻后也进了浴室。
安黎坐在床上吹头发,心情却不如刚回家时那样好。
她十四岁回了安家,但是一直到十八岁之前她也很少会出席一些公众场合,因为她的父母太怕了,怕她又会经历同样的事情,而那件事对安黎来说何尝不是一个阴影,虽然她当时只有三岁,可是她却什么都懂,她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恐惧。
她不常回安家的原因也是因为安蔓,小的时候她常常跟在安蔓屁股后面跑,对于这个姐姐她是深爱的,所以在安蔓死后,每当看见那扇紧闭的房门时她都无法控制自己悲伤的情绪,廖秋思和安柏清接受不了,她何尝不是。
她知道廖秋思和安柏清经常出去旅行是因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们其实也从未放下过,所以只能通过旅行来放松自己,她也知道廖秋思经常会去庙里求签,除了给她的婚姻签和给安燃的事业签,还有给安蔓的平安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安黎翻看了一下日历,看到一个临近的熟悉的日子,那种难受的感觉愈发浓烈。
江临故洗好出来的时候安黎已经在床上了,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安黎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安黎?”江临故叫了她一声。
原以为安黎不会回话,没想到她却应声了:“嗯。”
“还没睡?”
“快睡了,我在酝酿睡意。”
沉默片刻,江临故伸出手出声:“过来。”
安黎睁开眼,眼底情绪翻涌,两秒后她转过身,江临故顺势收拢手臂,将她捞进了怀中。
她埋在他的怀中,有些贪婪地汲取他的温度。
“快到三号了。”
“嗯。”
江临故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他很少会做这样的事情,安慰人的事情他不太会做,但是现在在他怀里的是他的妻子,是安黎,他知道她需要自己的安慰。
“到时候我陪你去。”
“好。”
她抱紧他,他也收紧手臂。
“江临故。”
“嗯?”
“你那天,能一直陪我吗?”
她不喜欢一个人的夜晚,也不喜欢黑暗,她害怕看见世界上所有阴暗的角落,她并不坚强。
安黎知道自己不该对江临故提太多要求,也没有权利让他留下来陪自己,所以从前她总说她习惯一个人,她会听话会懂事,会很乖的。
可是最近江临故对她有些好了,那么,她稍微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他应该,会同意的吧。
江临故并未回话,安黎原本的期待慢慢变成了失落,抱着江临故的手也渐渐松开。
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然后重新挪回了男人的腰上。
“我是在想,那一天的工作我要调到什么时候。”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额上,“总得把时间给腾出来。”
安黎一怔。
他摸了摸她的发。
“才好一直陪你。”
第11章 三分甜
安蔓的忌日在11月3日,这一天江临故安排好了公司的事情陪着安黎一起去了墓地。
安家的人去祭拜安蔓不会一起去,也是怕情绪激动,特别是廖秋思,所以安黎和江临故便早上就去了。
到了公墓门口,安燃已经在了,今天他褪去了平时有些散漫的样貌,穿上一身黑色正装倒有些严肃的模样。
安黎打趣道:“哟,还挺人模狗样的。”
安燃轻嗤一声,没接话,看到安黎身后的江临故他打了声招呼:“姐夫。”
“你怎么回事,都不先叫我。”安黎不满地说。
江临故轻揽了一下安黎的肩,和安燃点头:“人都到了就先进去吧。”
在安黎面前安燃可以没大没小,但是在江临故面前他可不敢这样,一方面是因为江临故的气场让他不敢造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安燃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江临故帮了他许多,所以他对江临故一直都是尊敬的。
安黎不满地瘪瘪嘴,但是倒也不再说话了。
沿着山间石板路蜿蜒向上,一座独立墓地出现在一处小山丘上,墓碑上是一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得很开朗。
安蔓永远地留在了七岁。
安黎捧着一束雏菊在墓碑前蹲下,拂去碑前的落叶,将花轻放在上面。
“姐,我来看你了。”
其实现在再回想起来,安黎对安蔓的记忆已经没有那么深刻了,安蔓走的那一年她也不过才三岁,回忆起和安蔓的过去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但是安黎记得自己很爱这个姐姐,也记得安蔓死的那个晚上,她独自承受的恐惧。
比起安黎,安燃是根本没有任何对安蔓的记忆,说起来他的生日就在明天,那时候廖秋思听闻噩耗早产生下了安燃。
安黎断断续续说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这是她一直以来保持的习惯,哪怕不知道安蔓是不是听得见但是每年她都会告诉安蔓她在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好像这样安蔓就能参与她错过的这么多年。
从墓地出来已经快到中午了,安燃公司还有事便先回了公司,留下安黎和江临故两人。
“你要是忙就先回公司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安黎说道。
其实她是知道江临故的公司最近很忙的,毕竟江临故刚回国需要做的事情很多,那天她说让江临故陪她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要他陪一天。
“没事。”江临故说,“公司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我的时间是你的。”
安黎一怔,两秒后她笑了笑,“你最近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从前她其实也有经常要求江临故陪她,但是那时候江临故总会说他很忙,叫安黎懂事点,然后就又飞去了国外,这一次她本来以为也是这样,但是江临故却突然给了一个惊喜。
只不过这惊喜也只是片刻,江临故说:“你是我妻子,对你好是应该的。”
安黎微愣,然后故意抱怨道:“那以前我让你陪我怎么没见你真的留下来。”
听到安黎提以前,江临故皱了皱眉,他解释道:“以前国外的项目进度快,时间比较紧,我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所以事情总要分轻重缓急。”
听到最后一句话,安黎嘴角的笑意僵了僵。
所以在他的心中,她和他的工作一样都是要被排列轻重缓急的,当他的项目比她更重要的时候,那么她就会被排到后面,就会换来一句“你听话,懂事点”。
突然有些可笑,安黎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她早该知道,不管是过了一年还是两年,江临故永远不是她能融化的了的。
在江临故的心中,利益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哪怕是和她结婚也都是为了利益,所以这样冷血的一个人,怎么能期盼他拥有人的情感。
江临故察觉到安黎的情绪有轻微的变化,但是他只当做是因为刚去祭拜了安蔓,所以安黎心情有些不好。
“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他知道安黎心情不好就喜欢吃东西。
安黎停住脚步,江临故也跟着停下。
她其实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面对江临故的冷淡她经常想发脾气,可是最后又转念一想,他们本就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江临故不喜欢她也不是他的错,所以她有什么理由发脾气,商业联姻里先动情的那一个本就是触犯了游戏规则,早就是输了的。
失落也只是片刻,她现在也不是非江临故不可了,他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
安黎拢了拢大衣,抬起头笑着说:“好呀。”
你看,不爱你的人永远都能做到懂事听话。
安黎今天没有什么胃口,后来看了一圈还是打算回家随便做点吃的。
“回嘉南?”江临故问道。
安黎:“星河汇。”
“……”
江临故也不懂安黎究竟是为什么不愿意回家,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在努力示好了,可是安黎仍旧不为所动,他不是耐心很好的人,面对安黎他几乎已经用了全部的耐心了。
但是即便心里再不快他也不敢强迫安黎,他知道安黎的性子,她不愿意回去,哪怕是把她关在家里她也能逃出来。
最后江临故还是开去了星河汇。
到了家,安黎自顾自走在前面,换了鞋去厨房看了眼。
“家里没什么菜了,我烧个面条可以吧。”
江临故脱下外套搭在沙发椅背上,“好。”
公寓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设计,江临故坐在沙发上就能看见安黎忙碌的背影。
和别的富家千金比起来安黎确实是不一样的,她好像一直都是为自己而活,从来不愿意依靠任何人,她更加的独立也更加的坚强,所以她也有着同龄人都达不到的成熟与冷静。
从前江临故觉得她这样很好,可是今天突然的就觉得这样的安黎一点都不好,像花一样的年纪,该是骄纵明媚,肆无忌惮的。
很快,安黎就烧好了两碗面条,“过来吃饭吧。”
安黎的手艺很好,哪怕是一碗简单的牛肉面也可以做的很好吃,江临故随手拿过一碗面,安黎突然出声:“哎等等,这碗才是你的。”
说完安黎推过另一碗面,比起江临故面前的那一碗,少了葱花和香菜。
江临故微怔。
安黎看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吃啊。”
他拿起筷子,吃下一口面,味道很好,咸淡适中,很合他的口味。
只是,他不爱吃葱花和香菜的事他从来没和安黎说过,他的口味他也未曾提及,但是安黎却知道,并且做起这些还是熟练的可怕。
江临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对安黎真的一点都不好。
吃过中饭安黎回房去睡了午觉,江临故收拾完厨房手机上就打来一通电话。
因为一个项目问题,江临故的父亲江廷风让他回家一趟,江临故看眼紧闭的房门,心想安黎一个人午睡应该也没什么事,便先回家了一趟。
江廷风现在已经基本放权,江晟集团已经完全被江临故接手,这么几年江临故做的确实不错,除了江廷风偶尔会提一些大局上的意见,其他时候都不会插手公司上的事情。
和江廷风谈完已经到了下午四点,江老爷子刚好午睡睡醒出来,叫上江临故去了茶室喝茶。
老爷子基本不会和江临故谈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一开口就问了江临故和安黎两人的情况。
“我们挺好的。”江临故回道。
老爷子抿了口茶,抬眸看了眼江临故,笑了一声。
“每次问你这个问题你总是这个回答,临故,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江临故一怔。
“我听说,黎黎不愿意回嘉南云图?”
江临故敛下眼,“我们最近是有一些小矛盾,但是我会处理好的,爷爷您放心。”
老爷子放下茶杯,舒朗地笑了几声,“我对你一直都是放心的,从小到大你的心思是几个兄弟姐妹中最缜密的,所以集团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
“但是,工作上能做的好并不意味着生活就能同样做的好。”
江临故抬起眼看向江老爷子。
“因为工作问题你出国,没有和黎黎好好相处这个我不怪你,但是你要知道即便工作再忙,该关心的人也是必须要关心的,这两年关于你和黎黎的传闻我不是没有听见过,黎黎她懂事听话可以不怪你,但是咱们江家的礼数可不是让你这样做的。”
“你从小性情凉薄我清楚,但是在你和黎黎选择结婚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即便你对黎黎没有感情,你也得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她嫁给了你,就是你的责任,我们江家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受委屈的媳妇。”
这一段话,江老爷子说的十分严肃,完全没有了平时和蔼可亲的样子。
除了小时候不听话,江临故也是很久没有见过江老爷子这样严肃的时候。
“对不起,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