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忍不住咬牙起来,她就说贵妃来者不善,合着想用琬阳与顾淑毓套近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这受宠的小女儿真能比得过未来的国公府继承人么?
琬阳与顾淑毓这两个人,靖城是一个都看不惯,现下这俩人居然还有要亲密友好的趋势,她气得直绞手帕。
淑毓眨了眨眼,前天她娘说什么来着?有人会主动要求做她的赞者,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虞华容的受伤有可能是琬阳公主下的手呢?
只是一个身在后宫的公主会有本事把手伸进左都御史府吗?
许氏夫人笑着道:“琬阳公主愿意屈尊自然是荣幸之至,淑毓,你怎么看呢?”
琬阳笑眯眯地看向淑毓,她已然打听清楚,这顾淑毓性子内向,除了虞华容没有别的好友,现如今她堂堂公主主动要做她的赞者,许氏夫人也已然同意,顾淑毓理应不会拒绝。
谁知淑毓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我自己已然选好了赞者人选。”
“什么?”琬阳公主难得失态地道,但是很快她便弥补地道,“这自然极好,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啊?”
淑毓难得在外人面前调皮起来,她有些狡黠地笑了笑:“是我在诗社认识的姑娘,不过暂且先瞒着,到时候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琬阳没能打探出人选,脸色有些不好看:“本宫听闻淑毓妹妹在诗社似乎也没待上几日,怎么便有了交好的姑娘么?”
她这话音刚落,那边靖城嗤笑一声:“即便是几日的交情,也比初见的琬阳妹妹要深厚得多吧?”
琬阳难得被靖城抓住话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极其难看。
有贵妃与琬阳公主在,皇后有心想让靖城与顾绍睿接触也是无法,三皇子与淑毓更是别提,直至御花园之宴散去,靖城甚至没能与顾绍睿说上一句话。
回程的马车上,淑毓有些得意地对许氏夫人与自家大哥道:“我没诓人呀,的确是在诗社结交了一个姑娘。”
许氏夫人问道:“那是哪家的姑娘?”
淑毓答道:“是程五姑娘程芷,她的爹爹是礼部尚书,我在诗社除了虞姐姐就与她聊得最为投缘。”
说到这儿,她略一停顿,又开口道:“其实虞姐姐伤了以后,我便想着请程姑娘来,只是怕她也出了什么意外,那样我可真无人能请了。”
许氏夫人想起方才琬阳公主的表现,将先前的猜疑落实成了七分。
她又对顾绍睿说:“今日你与靖城没能相看成,怕是过几日皇后会另有安排。”
顾绍睿笑道:“还过几日呢?淑毓的及笄礼也就过几日了,我身为大哥可也要准备起来了。再说了,贵妃都已经出手了,我们只需要等着便好。”
只是顾绍睿想起突然到来的三皇子,眉宇间多了一分阴霾。
他是男子,即便真的娶了靖城,也总有办法拿捏住她让她无法作妖,只是淑毓若是被人盯上,那可是处处受制,看来他还需要想一个好法子,把妹妹保护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是找了个机会悄无声息地让妹妹与程五姑娘碰了个面。
程五姑娘与虞三姑娘的性子南辕北辙,与淑毓倒是有些相似,都是内向温柔的小姑娘,她一口答应了淑毓的请求,还朝着顾绍睿羞涩地行礼道别。
淑毓的生辰在三月初七,而及笄礼同样也办在了这一日,就在护国公府前院的冲锋园内设宴款待宾客。
每个来国公府的人都要对府上各处命名说笑一番,毕竟大燕江山安定已有十几年,就算打仗也只是边关,京城这里是歌舞升平,大家伙都开始文雅起来,唯有护国公府还保持着一股子浓浓的战争气息,连个赏花散心的园子名都起得这么热血。
淑毓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从来没发觉改变一个发型会让人变化这么大,她似乎觉得一夕之间自己就长大了许多。
许氏夫人凝望着小女儿,她现在无法告诉她,女子的一生就是这样,由垂髫到及笄,待得婚后梳成妇人发髻,几个发式似乎就将女子的一生涵盖了。
有丫鬟进来禀告道:“启禀夫人,前院已经准备好了,国公爷马上开礼,您快带着姑娘过去吧!”
许氏夫人点头,与淑毓一同向前院走去,不过她们并未出现在宾客面前,而是等候在了屏风后。
护国公刚要起身,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念佛声,众人齐齐看去,竟瞧见了四五位僧人,为首的还是护国寺的长老莫询。
“阿弥陀佛,贫僧不请自来,还请护国公莫要怪罪。”
屏风后的淑毓听得一声念佛,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自缝隙中向外看去,好不容易才在人影重重里看见了那生得清冷俊俏的和尚。
他就跟在莫询长老身后,眼眸低垂,但却让淑毓欢喜起来,她从未想到居然能在及笄成年这一日又看见他。
此时的莫询已然将来意说明,护国公父子为国奋战,护国公夫人乐善好施,因此淑毓的及笄礼护国寺的僧人也来送上礼物。
当然送过来并不是金玉之物,却也分明更合护国公夫妇的心意——是由寺内二十八位高僧一齐开过光的平安符,保佑着小姑娘一生平安喜乐顺遂。
莫询长老送过礼后并没有立刻就离开,而是一齐站在一旁观礼。
轮到淑毓走出去时,她脚步微微有些虚浮,有心想看过去一眼,却又怕太过突兀引得人注意,只得跟着流程三进三出后,听爹娘教诲。
最后她站在爹娘身边,面对着所有宾客道谢时,才悄悄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却正好对上那人微微扬起的唇角。
淑毓一愣,再想仔细看清那个笑,却发觉他已然又面无表情起来,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护国公府的及笄礼也不如文臣家中那般正式,来宾也多以护国公父子的军中好友为主,待得礼成后,大家伙儿便闹腾开来,被三位少爷引着去了冲锋园落座静等开席。
女眷则有许氏夫人招待着,而莫询长老则向护国公辞行,毕竟接下来的宴席觥筹交错、酒肉满桌,并不适合出家人在场。
淑毓望着即将要离去的莫询长老一行人,突然鼓起勇气走到前面,小声道:“多谢莫询大师以及,师父们参加我的及笄礼。”
莫询长老和蔼地一笑,朝着淑毓点头念佛,然后便带着僧人们尽数离去。
那人也在僧侣之中,随着莫询长老的脚步,并未多看她一眼。
淑毓的心从高峰又落到了平地,她觉得有些失落,又觉得这样已然很好了。
许氏夫人这时过来,看淑毓还在原地呆愣愣地站着,便笑着道:“怎么成了大姑娘反而傻了呢?快去回房简单换洗一下,来陪着程姑娘她们说话。”
淑毓回过神来,赶紧先回了昭亭阁。
许氏夫人早将淑毓要穿的衣裳找好放在床榻边,淑毓刚想换衣裳,转头瞧见自己卧室里的窗户开着,许是娘为了趁着今日阳光不错给她通风。
淑毓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却在窗棂处瞧见了一颗翠绿色的珠子。
“咦?”淑毓疑惑地将那珠子拿起,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这明明是静心宁神的味道,却让别怀心思的小姑娘红了脸。
她将那珠子拿起,顺着日头瞧见里面隐约有个“卍”的符号,这的确是一颗佛珠,淑毓忍不住想,这会是那人送过来的么?
这时,外面有丫鬟道:“姑娘,您好了吗?夫人在催了!”
淑毓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将佛珠塞在自己的枕头下,换好衣裳去了冲锋园。
第12章 姑 娘 “小檀越,生辰如意。”……
淑毓及笄礼过后,护国公父子也开始每日上朝,当然在日渐平和的朝廷里,武将的出现不过是象征性地点卯,日常大事都要文臣们来探讨定夺。
而淑毓在家里乖乖呆了几日,心思便又飞到了护国寺,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总想着往那寺中跑。
“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淑毓也是个说到做到的姑娘,一旦动了这颗心,她便跑去找许氏夫人,“我想去护国寺。”
许氏夫人一愣:“你又想去?”
淑毓笑眯眯地道:“上次莫询大师带着师父们来送平安符,虽说是看在爹娘与哥哥们的面子上,但是毕竟是送给了我,我觉得我需要再去寺中捐些香火。”
闺女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甚至合情合理,只是许氏夫人还是有些疑心,这是她那个凡事懒得多心多想的小女儿能说出来的话么?及笄真的能让人快速成长起来么?
表面坦荡荡的淑毓心里紧张极了,她着实不确定自己的话能不能说服她的娘亲。
半晌,许氏夫人开口道:“既然你有这个心思,那便去吧,带着月珑她们。”
淑毓心一松,笑得眉眼弯弯:“知道啦娘!”
小姑娘转身走了出去,只是没多大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抱住许氏夫人轻轻蹭了蹭,才又重新离去。
淑毓带上她的侍女们坐上了足以容纳全家人出行还很宽敞的马车,快乐地朝着护国寺去了。
一如既往地从朱雀大街直接出城门,只是今日却不似往常那般顺利。
“咚——”
似是有什么人撞在了马车上,护国公府的马车坚固得很,被这样撞击后连晃动都不曾有,只是这声音确实不小。
淑毓被吓了一跳,月珑连忙掀开马车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也被吓着了,因为是在热闹的大街上,他车赶得不是很快,可没想到一个女子突然从旁边冷清的店铺里冲出来,径直就撞在了马车上。
“有个姑娘撞过来了,她现在晕了。”
淑毓忙探头看去,刚要吩咐人把这姑娘送去医馆,又一伙凶神恶煞地拿着刀冲了过来,将附近的小贩吓得纷纷逃窜。
为首的男人一脸络腮胡,看了看这虽未标明身份却分外不俗的马车,客气地道:“没管好下人冲撞了阁下,是我的不是,回头给您赔偿。”
说着,他便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那一群人便粗暴上前拖拽那姑娘。
许是死到临头,本已经昏迷的人却悠悠醒转,手上丝毫不松劲儿,死死地抓着马车道:“不,不是,求求你救救我!”
络腮胡有些着急,咳嗽了一声,便有一人冲着姑娘的手狠狠地就是一刀,砍得人一声惨叫,看得人冷汗直流。
淑毓不由得皱起眉,又从缝隙中瞧见那女子被那群男人当成死狗一样拉着,不时还有人踢她一脚,踢得她不住地吐血。
“这事儿不对啊!”淑毓喃喃了一句,即便真是逃奴,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年龄相仿的姑娘在一群大汉手里被打骂虐待,于是她看了一眼月珑。
月珑会意,自马车内飞去,轻轻几脚将拽着女子的男人踹到一边。
她又是一个俯身将奄奄一息的姑娘捞在了手里,反手又扔给络腮胡一锭银子:“这人我们买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月珑的速度也很快,待得那一群男人反应过来,受伤的姑娘已经在马车里了,而车夫也准备重新行驶马车。
络腮胡大怒,说话的声音也不那么客气:“这是什么意思?”
靠近一看这姑娘,淑毓更生气了,只见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衣衫不整不说,浑身下去尽是刀疤烫伤,一只眼睛已然被打得睁不开,嘴角也肿得老高。
淑毓看不出来她是不是还经历了别的残忍的事情,但她现在的模样已然足够令人愤怒。
“如若你听不懂人话,那再多重复也是无益。”
月珑冷冷地开口,气势不输那高大的络腮胡。
络腮胡皱眉冷哼:“阁下这是要仗势欺人了?恐怕你的势未必能比得过我的主子。”
若是淑毓没看见这姑娘的惨样,听得这番话估计还会掂量一下不要给家里人添麻烦,但是她看见了,旁的也都顾不上了:“我们走。”
车夫听闻自家四姑娘发了话,便不再与这些人废话,一用力便将人堆冲散,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络腮胡狠狠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道:“跟上他们!我回去禀告!”
马车很快驶离了热闹的主城,一路上渐渐人烟稀少起来,但离着城门还有一段距离。
淑毓看着那又昏迷了的姑娘,有些焦急地问月珑道:“她,她还活着吗?”
月珑点点头。
淑毓又道:“那我们一会儿找个医馆把她放下吧!”
月珑又想点头,突然好似听见了什么似的,眼神一厉:“姑娘稍等。”
淑毓只眨眼的功夫,月珑便从马车内飞了出去,不多时马车后响起一片惨叫声,她连忙掀起马车帘向外看去,便瞧见方才那群男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月珑回到马车上,对着淑毓道:“姑娘放心,没弄死。”
淑毓想了想道:“我看不能送去医馆了,前面似乎有马车行,直接租一辆马车送回家里吧!”
月珑微微惊诧:“姑娘要带她回家?”
淑毓点点头:“若是在医馆她又被人抓回去,我就白救人了。”
见淑毓心意已决,月珑并没有再说什么,待得到了车马行,有一名侍女带着伤重的姑娘去了租来的马车。
淑毓叹了一口气,将此事暂且搁在脑后,她将荷包紧紧握住,感受着里面佛珠的圆润,才又重新露出一丝笑容。
待得到了护国寺,淑毓先是规规矩矩地去正殿烧香拜佛投了香火钱,又找莫询大师道谢。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她摆出一副想要随意逛逛的模样,脚下却很诚实地奔着那片桃花林去了。
月珑看着淑毓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她有心劝劝自家姑娘收心,只是她实在不善言辞。
许氏夫人或是顾大少爷肯定能劝得动淑毓,但是月珑不会将淑毓隐瞒的事儿告诉旁人,哪怕那是她的娘亲与兄长。
淑毓的心情有些忐忑,她带上那颗佛珠想去问问他,是不是他送给自己的,只是临到那片桃花林,淑毓又犹豫了。
即便是他所送,这又能代表得了什么呢?他是修行的出家人。
淑毓有些丧气地转头,走了几步后又再度停了下来。
如果这佛珠不是他送的,她又何必日日放在荷包里带着呢?横竖还是要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