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芊喜笑颜开,当即就决定去落鹤宫转一圈看笑话。
她脸上洋溢着微笑,却在路过长廊时候,迎面碰上行色匆匆的萧元清。
任文芊连忙福身问安,脸色红润,眉眼含笑,心情非常不错,“魏王殿下怎地回来了。”
萧元清是斯文且沉稳的,他模样俊逸,性格又好。和萧楚睿的不近女色不同,对她们这些女子说话,也温和优雅,保持着君子之姿。
任文芊因着和萧元清之前攀谈过几句,现在才会大着胆子与他说话,她抬起脸,突然恍然大悟,“魏王殿下也听说太子妃的事情了……听闻彩儿也被牵连其中,您是回来救彩儿的吧。”
萧元清耐着性子,他其实很想转身就走。
他声音沉稳,说:“此事关系甚大,若她真的参与其中,理应按律当罚,何来救她一说。”
任文芊呆了呆,还真是铁面无私,她说:“彩儿心性善良,怎会做这种事情,她定是被无辜牵连的。”
萧元清眸色深而一厉,任文芊被看出一身鸡皮疙瘩,不自觉就低了头,她说错什么了吗。
“任姑娘似乎很高兴……你是在开心,太子妃遭此事端吗。”他声音向来沉稳,如今低沉了些,带了股难言的压迫力。
任文芊出了一身冷汗,嚅嗫道:“……没有,我也很担心太子妃。”
萧元清脸色微冷,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继而甩手离去。
他还穿着一身墨白劲装,行色匆匆,想来是急忙赶来的。任文芊回头看了一眼,走得很快的男人,极快消失在了眼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连中午都没有到,他为什么会回来。
任文芊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姑娘,咱们还去吗。”
丫鬟轻声问她。
任文芊深吸口气,摇了摇头,说:“她恶人自有天收,我们不去沾这个晦气了!”
说罢,带着丫鬟原路返回。
连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放肆了。
容汐音呀容汐音,她何德何能!男人就只看她美丽倾城的皮囊,不看她那一颗恶毒的心吗!
卫妍是被疼醒的。
周围阴暗潮湿的环境中伴着女子细弱的哭声,卫妍趴在地上,腿上传来的痛感,撕心裂肺,她只要稍微动一动,浑身就会直冒汗。
卫妍尚未搞明白现在身在何处,又是什么情况,她只感觉到席卷全身的疼痛,和没了知觉的右腿……
“爹娘……快来救我。”
“……全都是怪她!若不是她,我们怎么会被关在这种鬼地方!”
“……呜呜我不要在这里,这里好可怕,我害怕彩儿姐姐。”
“这全都是卫妍一人所为,为什么要连累我们!快放我出去!”
在一圈哭哭啼啼的声音中,卫妍能清晰的感受到,有几道落在身上的视线,有怨有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剁一样。她动了动手臂,在半死不活的痛楚中,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对面靠墙坐着的,神色黯然的白彩的视线。
卫妍脸色苍白,因为极致的痛楚,令她整个人虚弱不堪,她动了动干燥的唇瓣,又接二连三对上其他人,怨恨的视线。
毫无疑问,她们会被丢进地牢,是卫妍骑的马,发狂了。
若太子妃无事还好,若真的害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皇太子或许真的会让她们人头落地。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躺在地上的卫妍。
卫妍呼吸浅弱,雪白的脸蛋上沾染上灰尘,梳理完好的发髻松散,簪子摇摇欲坠。
她终于回想起来了,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白彩见卫妍满脑门的汗,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问:“你的马……为何会发狂。”
卫妍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任何一个聪明的人,都不会在谋害别人的时候,自己亲自上场。她有想过很多种结局,唯独没有想到会沦落这个结局。
她是卫氏女,以卫氏的地位,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平安无事。
“马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狂。卫妍,我们都知道你喜欢皇太子,但你也不能有如此恶毒之心,要用发狂的马去惊吓太子妃呀!你要死就一个人去死,为什么要拉着我们给你垫背!”
陈灵儿紧紧挽着白彩手臂,面露凶相。
卫妍低低笑了一声,说话有气无力,“……你们看我现在的样子……我会去谋害太子妃?如果我真的要害她,我怎么会骑上那一匹,会发狂的马。我若提前知道那马会发狂……我还会骑它吗……”
地牢中光线昏暗,卫妍试图动了下身体,痛的她咬唇闭目。她的腿,如果再得不到医治,怕是要废了吧。
白彩的眼睛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她的眸光幽深且冷,开口说到:“……因为那匹马,你是本来准备要给我的吧。”
此言一落,连哭声都静静小了一瞬,紧接着就是陈灵儿狂躁的尖叫:“——原来如此,卫妍,你想害彩儿姐姐!”
卫妍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睁,耳边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所有的指摘,全部攻击到了她身上。
她抬起的头颅猛地摔在地上,她吃疼的闭上眼睛。
陈灵儿情绪激动,直接起来跑过去踹了卫妍一脚,虽然她早就没有了贵女应有的矜持贵重。陈灵儿一贯傲慢骄纵,又是个急性子,她和白彩的交情甚深,思路完全顺着白彩走,这才会愈发控制不住自己。
卫妍被踢得身子翻转过来,她居然没有再觉得疼,虎落平阳被犬欺……说的大概就是她吧。
她笑了。
但是她并没有为此心凉,她是卫氏女,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她有一切可以赢的机会,不就是先让你们猖狂几天吗。
有胆子小的贵女上前拉住发狂的陈灵儿。
“灵儿……别、别这样,她会死的。”
卫妍唇角勾着诡异的微笑,眼睛里也凝着笑,她笑着看陈灵儿。
陈灵儿被吓得一激灵,连忙拉住旁边的姑娘走了。
“有病,真的有病,我看她是疯了!”
萧楚睿自离开落鹤宫后,便一刻不停的投入了彻查中。
由督察院的人对已经死去白马做的抽血检验,得出此马中了一种名为幽蓝香的毒。
萧楚睿神情冷峻,眉眼间一片阴郁,早已不是之前温润如玉的皇太子。众人诧异之中,对此又表现的很理解。
太子妃遭此事端,皇太子这心情,又怎么好的起来。
“幽蓝香为何物。”萧楚睿冷声,视线落在齐康身上。
他督察院左督察使,如果容汐音在场的话,就会立即想到他是谁。
齐康,是小说中的男四号。此人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是个撩不动,又不开窍是钢铁直男。偏生在厨艺上天赋点极高,做了一桌好饭好菜,有点男妈妈的那味儿。
他在小说里对卫妍动了心,钢铁直男动情不易,一旦动了,就会把自己栽得很惨烈。譬如他最后的结局,为了掩护在夺嫡中被争来抢去的卫妍逃离,跌落悬崖,生死不明。
不过这辈子齐康没有受到卫妍影响,他也没有犯眼瞎的病。早几个月前娶了妻,和妻子感情甚好,现在他被任命调查校练场一事,不免想到,如果是自己妻子遭遇此事,他会如何。
于是齐康,和萧楚睿,有着感同身受的愤怒。
他单膝跪在地上,态度不卑不亢,声音沉稳,说:“幽蓝香此物乃苗疆毒物,此毒会使牲畜发狂,微臣查阅到的资料中说,幽蓝香曾大肆用于战场之上,战马因毒发狂,将将士甩下,不战而败。但这也已经是千年前留下的记录,苗疆此后被大雍国围剿到元气大伤,也是近百年来,江湖上才又重新有了蛊毒的传言……”
督察院里什么样的人才没有,查到且知道幽蓝香是极其容易的事情。
“微臣在那匹马上提取到的血液,可以证明此马被人下了幽蓝香。但与书中记载不同的是,这是改良后的幽蓝香,毒会先由马吞入,后拿需要袭击之人的衣服给它辨别熟悉气味,一旦那人靠近,马会在一刻钟后,发狂攻击此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惊喜到,这是补的之前少更的2k字!
感谢读者“筱陌”,灌溉营养液
第91章
因为是突发事件,会被当成意外处理也说不定。
萧楚睿眉眼冷漠,闻言,他的脸色已是阴郁得风雨欲来,沉如黑玉般的眸中冰雪翻涌。人至怒极时,实在无法再去掩饰情绪,这般冷若冰霜的深沉戾气,委实叫殿里人惶惶不安,纷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齐康却如无事一般,面色丝毫不变。
如果需要用到容汐音的衣物,那仪和宫这批侍候的宫人中,是出现了内奸,还是卫妍的人进来取走了容汐音的衣物。
他看了一眼唐贯,吩咐道:“你回去一趟,让秀珠检查一遍娘娘带来的东西里,少了什么。”
至少在他看来,秀珠是忠心耿耿,可以信赖的。
待唐贯走后,萧楚睿又道:“你可有法子,找到下毒之人。”
他曾听到过一个说法,凡是出至苗疆的东西,都有法子找到下蛊之人。
齐康这时候抬了眼睛,“若是苗疆之人,说不定会有法子寻到。”他的眼睛坦然明亮,思忖道:“……恕微臣冒犯,请问殿下,娘娘来行宫前,可叫了赵侍姬一同前往。”
每一个过来行宫的人,都会有专人去记录在册,齐康会知道赵侍姬在,并不奇怪。
萧楚睿颔首。
齐康道:“殿下,赵侍姬的母亲……是苗疆人。”
闻言,萧楚睿心神一凛,眸色一戾。
可转念又想到之前赵侍姬拼了命护住容汐音,那份心,不应当是假的。齐康是左督察史,督察院中有详细的档案记录,在朝人员哪怕纳了一房小妾,都必须向督察院递交一份户籍档案。赵家为将门,他带来苗疆女进家门,递交的档案,必然会经过督察院着重记录,齐康会因此知道赵侍姬的母亲是苗疆女,也是理所当然。
齐康连忙又说:“她的母亲在她十一岁时就去世了,据说是因为,赵将军发现她教孩子学习蛊毒之术。”
这些都不是萧楚睿知道的。
“或许,殿下可以让赵侍姬来找下毒之人。”
其实就算不找,萧楚睿的怀疑目标也是卫妍。督察院像一个吃瓜群,他们虽然会查案,但每天也会注意大大小小发生在世家公卿家里的事情,所以他也怀疑到了卫妍头上只是现在缺少一个证据。
当时在场的贵女们,都已经入了地牢。她们的家人心急如焚,纷纷跑去求文帝开恩,放女儿出来。文帝挥了挥手,一人不见,连卫家的都不见,当真一个铁面无私。
他放言说,太子妃遭此事端,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在嫌疑未洗除前,所有人都回去,他不会放任何人出来。并把此事,交给了萧楚睿彻查,有的不死心的,又跑来求萧楚睿,自然也是吃了闭门羹。
老实讲,萧楚睿认为她们都是同罪,很想杀了她们了事。
他也没有冤枉她们,有些人想进东宫,对容汐音不屑的心思都快写脸上了。这样的人,在萧楚睿心里,没有存在的必要。
挥退旁人后,萧楚睿又与齐康说了会子话,才放他离开,唐贯就回来了。
“殿下,娘娘确实少了一件桃色里衣。”
容汐音有什么东西,没有人会比秀珠这个贴身宫女更清楚,所以她把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后,准确的指出,衣柜里放着的桃色里衣不见了。
萧楚睿揉了揉额角,勉强让自己的脸上的情绪,收敛了一下。
他回去落鹤宫,找了赵侍姬。
赵侍姬还在平复心情,没想到被皇太子找上门,心情正不爽,苦于对方是储君,也不能表达出来。
萧楚睿神色淡漠,看也没看她一眼,进了她的房间,赵侍姬打了个激灵。
为什么进来,他要做什么!
然而他一开口,就叫她傻眼了。
“袭击太子妃的那匹马,中了幽蓝香。你曾于你母亲学习蛊毒之术,可知如何找到这次的下毒之人。”
赵侍姬愣住,脸上漫上一层深深的戒备。
她来这里后,对自己的生母绝口不提,赵家又当没她这个女儿,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母亲是苗疆人。
萧楚睿态度并不好,脸上漠然阴郁,眸色冰凉幽深。赵侍姬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死死盯着,竟然比她生母玩得毒物还毒!
仿佛她摇头说一个不字,自己就会被咬死一样。
与外面的传闻不同,眼前的人绝对和温润如玉扯不上一点点的边,他危险又阴暗,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赵侍姬低着眼睛,收敛了下表情,“确是如此,奴婢会蛊毒之术。只是奴婢已经许久没有碰过此物,若要找出下毒之人,奴婢需要一天的时间。”
她要利用现成的,新鲜的小玩意,去找下毒之人,所以她要去精挑细选一只小蜈蚣。
“请殿下为奴婢准备好,一盅马血。”
萧楚睿自是马上就差人备好了她需要的东西,随后,他便退了出来。
回去找了在内殿休息的容汐音。
容汐音先前在储物口袋里拿出系统宿主端,躺在床上鼓捣了好一会子,现在已经沉沉睡去,且睡得很熟。
萧楚睿心绪复杂的,坐在床沿上看了她半晌。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情况,这颗跳动的心脏下,和看似温和的眼眸下,藏着怎样的脆弱与病态。这两者相辅相成,如根一般攀附在他的心脏上,深入骨血中,化为了不可言喻的疯狂。
萧元清从猎场赶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这边,据说是发生了白鹿的踪迹,他一时心喜,便来向文帝禀告,并请文帝,明日亲自去猎场狩猎。
萧元清因为什么赶回来的,萧楚睿心里有数,白鹿说辞只怕是他一时想出来的应对之策。萧元清哪里会因为一只白鹿的行踪就返回行宫,他分明是听了校练场的事情,因为担心容汐音安危……才急忙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