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苏城那双纯粹的黑眸里此刻正倒影着她略有些迷茫的表情，颊上红晕如同朝霞映。对方长长的乌发上还有些水汽沿着发梢低落进雪白浴袍的领口，仔细看还能看到一抹隆起的丰盈。
只一眼他就能判断秦雪昼现在刚洗完澡所以才会只随便穿了一件浴袍，然而对方视频之后会看到的是杜苏月所以才会如此随意。两个人的目光胶着，此刻双双凝固在屏幕前。
唯有罪魁祸首杜苏月正端着杯热牛奶推开了书房门，“嗯？视频已经开了？对了哥，把牛奶喝了你赶紧睡觉去，别以为你现在还能随便熬夜。你看到雪昼没事就放心了吧？我早说了那家伙不会骗我的了！”
她转过头一边直接出卖了兄长的老底，一边若无其事的笑着挥挥手，对呆滞的好姐妹笑着开口，“唔？我热了杯牛奶的空闲你都洗完澡了？”
满脸懵逼的秦雪昼下意识的点点头，“嗯，洗完了。”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在整个人绷得死紧的杜苏城身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因为袭击的那件事么？安啦，我真的没事。”
对方甚至敞开手臂在床上转了一圈示意身上绝对没有任何伤，杜苏城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样子，可眼神却明显是放松了下来，“嗯，以后遇到这种事让楚尽自己解决，太危险了。”
“咳…我是站在外圈觉得有点可疑才上去了。”
秦雪昼稍微解释了一下，又调侃般的吐槽了一句，“等楚尽发现说不定都危急万分的时刻了，他好歹也是你公司旗下的王牌吧，反倒是我比较不值钱。”
提起楚尽的名字，杜苏城的眼神深了几分，甚至微不可见的皱了眉。楚尽从没有说过他和秦雪昼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杜苏城原来也是完全没有在意的。
可现在不一样，他承认如今已经先入为主有了主观意识，本来杜苏城就是一个十分相信自己眼光的人，和她认识到如今也几个月了，可越是相处他就越是觉得秦雪昼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做贺西楼身边那个一无所知的替身。
这一次秦雪昼更是差点为楚尽受了伤，可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抿唇喝了口牛奶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走神，“我有话要跟雪昼谈，你先去睡吧。”
杜苏月眨眨眼十分自觉的退出了书房，关门之前还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又把杜苏城看的好一阵无奈。回过神来发现秦雪昼不知何时抱了个枕头正十分懒散的趴在上面，好一副不把他这个大男人当外人的姿态。
“困了的话先睡。”
“不困，我的戏份本来就只是女二，没你想象中的这么累。”
“这部剧结束之后有什么想法么？”
接收到秦雪昼颇有些幽怨的眼神，杜苏城愣了一下，“怎么了？”
她挥了挥手，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你大半夜找我原来是要聊公事。”
女人虽然说着让她非常失落的内容，可一双碧瞳里却荡着浅浅笑意，被灯光一照更是满室生辉，杜苏城却移开目光垂眸扣紧了指尖目光深邃的看着地面。
月光透过落地窗正洒落在地上描摹着他的影子，这一刻的他在想的反而是，也就是她现在正在屏幕的那一头，否则……否则什么呢？杜苏城微微一怔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咳，我是不是应该严肃一点？”
“不，怎么舒服就怎么来，毕竟你我不在公司，现在只是私下邀请。”
“邀请？”
“是的，考虑一下接电影么？”
“电影？我可以么？”
“我的眼光一向很好，签下你也证明了这一点。”杜苏城一双黑瞳里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而且我会是这部电影的导演，自然该提前找自己满意的演员。”
“这部电影是我老师的作品，他去世前我答应了一定会让它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女一才会耽搁这么久，现在我找到你了，雪昼。”
他的表情很认真，充满了自信以及对于她的肯定和信赖。
秦雪昼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开口给予了回应，碧瞳微微弯下轻声答道，“是的，你的眼光一向很好。只要确定了时间，我一定会去剧组报到。”
“剧本如何都不问？”
“你总归不会坑自己人的吧？老板。”
“贫嘴。”
杜苏城勾唇笑了笑，不知不觉手边的杯子里自己其实并不爱喝的牛奶已经喝完了，他跟她打了个招呼去泡了杯茶。不过等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屏幕那一端的女人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笔记本电脑里传来她均匀缓慢的吐息声。
连轴转好几个月拍戏，她其实应该是很累了。
杜苏城作为导演统筹全局也不是不累的。还有那些演员也同样是，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那么自然该付出等同的努力，他从没有因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产生什么波动。
可如今看着秦雪昼的睡颜，目光久久落在她卸妆之后目下毫无遮掩露出浅浅的青黑。
杜苏城心底居然又酸又涨，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甚至控制不住的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唯恐吵醒她，视屏通话的挂断键也迟迟没有按下去。只是于这静谧夜色中目光深深，黑瞳沉静且柔和的看着她嘴角扬起的浅浅弧度。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飘起了细密雨丝，唯独这书房内的一方天地温暖如春。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都要加班，呜呜呜。QAQ
感谢在2021-01-2621:09:47￣2021-01-2820:1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都在文荒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90577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时间匆匆而过，历时半年的《青鸟赋》终于完成了。
杀青宴上大家都喝的比较随心所欲，可能是因为一朝完成了任务，所以彼此之间的距离和压力都消失无踪了。秦雪昼由于人缘太好的原因一直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这个说完了换那个说，柴晃也没什么架子就笑呵呵的看着一群年轻人胡闹。
楚尽这样的咖位自然也逃不过众人的簇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秦雪昼的影子，他在柴晃调笑的眼神下才打听到对方似乎有些不舒服，毕竟她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才会悄悄先走了。
他正在沉思着什么的时候，柴晃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楚尽的肩膀，“雪昼她走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小楚啊，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真的动心了就别放开她，以你如今的地位根本无需遵守什么必须单身的潜规则。我看贺西楼刚才已经匆匆走了，虽然雪昼不待见他，可好歹他们曾经有一段。你若是继续犹豫不决，将来后悔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楚尽张了张口想否认一下所谓动心的定论，可柴晃却懒得听他死鸭子嘴硬，“你不肯承认也没什么，那丫头是个好的，总归会遇到值得的人。”
他顿时收了声，似乎下定了决心，“柴导，我想起有些事，先走了。”
“走走走，一个个的都跟小孩子似的。”
告辞之后楚尽才问经纪人拿了钥匙匆匆独自离开，他只是想早些见到那个人，然后把所有的疑问都说出来，哪怕答案仍是残酷无比但至少能让他彻底死心。
这几个月的时间，他看着这个人的美好逐渐被所有人正视，看着贺西楼对她求而不得，有时候他甚至会分不清自己和那个剧本里的李云在有什么区别，他们同样对一个女人执念入骨。
可那一对男女最终还是走向了死亡，时至今天他都记得秦雪昼拍的那场杀青戏给了他多么大的震撼，哪怕明明知道那是一场戏，可看到她一身绯衣笑着闭上眼睛的时候楚尽仍是差点控制不住冲上去。
至于另一边早早离去的秦雪昼，她自然不是真的因为不舒服且不胜酒力才会先行离开，不过是知道已经有人在剧组下榻的酒店门口等着她而已。
这也是那件袭击事件发生之后她任由杜家那两兄妹强势安排房车随时跟着剧组的原因，否则这个时候她若是直接回了家又怎么能跟那个人重逢呢？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从私家轿车上下来的贵妇冷漠的想着。
“雪昼。”
而眼看养女目不斜视只当她是空气正打算走开的楚颜如到底没端着太久的架子。
岁月并没有在楚颜如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非要说的话大约是以前菟丝子般柔弱的女人如今身上多了些许被娇养出的不知人间疾苦，楚颜如本就长得极美，否则也不可能二婚带着儿子也能被跨国公司高管看上娶回了家。
秦雪昼只顾自己低着头往前走，楚颜如现在的涵养倒是好了些，至少她的厌恶已经没有在表面上那样明显了。
“你的教养呢！”
她皮笑肉不笑的抬头，“我无父无母，自然没有教养。”
楚颜如沉默了一会儿，“这里不方便说话，进去说。”
女人命令般的说完了这句话就先行往房车那边走了过去，姿态优雅反倒像是主人一样自在，秦雪昼也知道在酒店门口闹会为腾达惹出事，只好沉默的上前开了门。
反倒是楚颜如比较惊讶，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了，这房车外面看着虽然朴素的很，但内饰却极为讲究，不像是一般小明星用得起的。
“这车……是你的？”
自然不是她的，那是杜家的房车，出了那件事情之后由于苏月放心不下这才非要她暂时用着，这并非是赠送的东西暂时租借的话秦雪昼并没有把苏月当做外人，所以答应的很快。
车里总共有两层，一层客厅厨房浴室甚至连浴缸都一应俱全，空间也一点都不挤。
楚颜如此刻正施施然的坐在吧台后的沙发上用审视的眼神观察着这个七年未见的养女。不愧是秦韵仪的女儿，当初那个人就是仗着那张妖精一样的脸勾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多年之后她的女儿竟还青出于蓝。
“楚女士大驾光临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庆功宴结束小尽不会回酒店了，所以我才特地来找你。”
“小尽……？”
女人的眼神里是完全没有遮掩的恶意，“你还不知道吧？楚尽是我儿子。”
“你再婚了？”
“是再婚了，难道我还得给江文韬那个混蛋守寡？他配么？”楚颜如温温柔柔的笑了笑，“但我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儿子，雪昼，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懂么？”
秦雪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机械的开口问她，“楚尽……是平生？”
“嗯，你终于明白了。”楚颜如十分自在的点点头，“他大概还没告诉你自己的身份吧？”
她的表情有些茫然，突然间有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因为……他恨你啊。”
楚颜如轻飘飘的声音直直的传了过来，“恨你抛弃他，恨你抛弃了这个家，恨你势利拜金看家里没有钱财就跑了。恨你这种贱人生的白眼狼也配让他叫了十几年的姐姐。”
“我没有，你明知道我没有的！”
“对，我是知道！可那又如何？”
说起当年的事情，楚颜如仍是恨意难平，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是，她虽然并不爱秦雪昼这个养女，可到底两个人也相安无事的相处了这么久，可到头来她居然一直把丈夫白月光的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这等奇耻大辱让她无法接受！
“你不会以为我儿子他千里迢迢回国找到你是为了跟你相认好大团圆吧？他瞒着自己的身份接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其实清楚的很对么？”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早在当年秦韵仪死掉的时候你就该跟着她一起死了的！为什么还要活下来被江文韬收养？你那好父亲可从没有把你当做女儿，你只是一个秦韵仪的替身。
即便是我把你赶出家么的，你也该感谢我让你知道真相不是么？我告诉小尽是你丢下我们跑了，他不信我难道信你么？哪怕他知道了真相，也该恶心你才对。秦雪昼，你的出生从来没被任何人期待过。我看过你的资料，倒是没想到你真的榜上了贺家大少爷，但可笑啊……”
“可笑你幼时是你母亲的替身，长大之后又成了别人的替身。
你以为江文韬对你宠爱纵容是父爱如山，事实上那只是一种极为恶心扭曲的爱意。你以为贺西楼是你交往的男朋友，还为了他心甘情愿隐瞒七年，而实际上……你在他的眼里大概跟被包养的金丝雀没什么区别吧？对了，你知道他其实是贺家大少爷，盘古影业真正的老板么？不知道吧？可见他只把你当做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一口气把所有的话说出来之后，楚颜如明显愉悦了许多，多年前秦韵仪施加给她的折辱如今全都被一分不落的回馈到了她的女儿身上。
这母女两个都是祸害，她一边目视秦雪昼苍白如雪的表情一边想着。
“好了，我也懒得跟你说什么。这次来是想让你滚远些，我不希望小尽在你这种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就是心软，你若是再继续误导他，那孩子怕是又要被你伤害一次了。”
“秦雪昼，你应该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吧？”
楚颜如这次来也是为了快刀斩乱麻，她不希望儿子的大好前程全都被这个人耽搁了，什么影帝不影帝的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副业，儿子今年也不小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像什么样子！
然而女人话音刚落，就看到白炽光下秦雪昼苍白如雪的脸上那双几近妖异的碧瞳里竟是极其违和的有了笑意，可再仔细看过去那人分明又是十足悲凉的表情。
“所以…你……就是江平生。”
她的目光落在门口直挺挺站在那里的男人极轻的询问着。
楚颜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撞上了楚尽难以置信的眼神。从头到尾一直都十分游刃有余的女人如今的表情变了色，上前一步想拉上儿子的手，却先一步被对方错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