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长长的屋子,分为里间和外间。
里间、外间只是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在一条长长的炕上砌起一道墙,让睡在墙两边的人谁也看不见谁。地上则没有墙分隔,可以从外间一直畅通无阻走到里间。
看到这样的格局,乔乔心中了然。
书中曾提过,林中南和乔满满结婚后便一直分房而居。一是林中南对乔满满并无感情,只是迫于恩情娶了她,在部队接受过先进教育的林中南不能接受与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同房;二是林中南顾忌着他与乔满满还未领证,碍于道德束缚拒绝同房;三恐怕就是乔满满的外型让林中南望而却步,根本提不起与她同房的兴致。
当然,这第三点是乔乔自己猜的,书中可没这么写过,毕竟作者将林中南塑造成一个光辉正面的人物,这种以貌取人之事作者是不会写出来的。
不过,原身乔满满似乎对两人分房而居没什么不满,乔满满无心风月,一心惦记的是怎么从林中南身上抠钱。
乔满满住的是里间,打眼一看,东西乱丢乱放,邋里邋遢,让喜欢干净整洁的乔乔不忍直视。
外间是林中南的房间,林中南不在,乔满满便往林中南的炕上堆东西,也是乱糟糟一片。
正打算简单收拾一下,林红娟悄悄推门走进来。
当乔乔看见林红娟手上的蓝色布包时,眼中露出期待。
第7章
“喏,东西都给你拿来了。”林红娟将蓝布包和玉米面随手放到炕上。
“自己挑一碗吧。”乔乔早已将丸子分装在两个小碗中。
林红娟快速捡起一个丸子便往口中丢,一个吃完又吃一个,便宜占够后才端起那碗她没碰过的丸子,转头看见乔乔正在解蓝布包上的结扣。
“这布包被娘藏在衣箱里,看起来还挺宝贝的,你什么时候能看完?我好悄悄放回去。”
“明天吧,明天你帮我放回原处。”
林红娟离开后,乔乔开始翻蓝布包里的东西。
正如她所言,布包里几乎都是已拆封的信件,大部分是林中南寄的,也有一些原身乔满满不认识的人。还有两个摸起来很厚实的信封,里面装着黑白照片。
乔乔快速翻找着,终于,在一摞信件下摸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乔乔露出笑容。
第二天一早,乔乔是被一阵腹痛疼醒的。
飞奔到厕所经过一番翻江倒海,乔乔只觉从头轻松到脚,整个人好像焕然一新,舒服地不得了。唯有肚子空落落,咕咕直作响。
看了看天色,时间还算早,乔乔走进厨房。
橱柜依然锁着,炉灶里倒是还有火,正烧着一锅还未滚开的水。程桂兰已经等不及,直接从锅中搲出一瓢,倒进装着空碗盘的盆里,准备洗涮。
呵,这是全家都吃完了,又没她的份?
程桂兰看见乔乔进来,不自然笑了笑,“弟妹,你今天起得晚,粥已经没了,本想给你留个窝头,谁知被娘拿走,说留着赶集时吃。”话说得歉意十足,眼中可全是幸灾乐祸之色。
乔乔有小田螺的灵水饱腹,倒还真不惦记这个年代清汤寡水的早饭。她知道程桂兰因为昨晚的事心里不舒服,也不多与她掰扯,拿起立在一旁的火钳,猫腰将灶里的柴挑高,让火烧得更旺。
程桂兰见乔乔一言不发便开始帮她干活,以为乔乔是在向她服软。毕竟橱柜虽然被上锁,但家里的饭是她在做,做饭时偷偷留点什么东西再轻易不过。
她眼珠转了转,撩起围裙将自己的手擦干,“弟妹,我急着去赶集,中午饭还是我来做,那这碗……”
“你不想刷,就放那呗。”乔乔随意地答道。
程桂兰心下一喜,“那我走了,这集只有一上午,去得晚可什么都买不上。”
“对了,这水用完你记得再烧一锅,放灶上温着,等我们回来好喝口热乎的。”
乔乔没应声,她打开水缸,又往锅里追添了两瓢水。
见乔乔不说话,程桂兰的嘴唇翘起来。
二弟妹这是因为没钱没东西赶集不高兴呢!
虽说家里的钱都是娘在管,但男人在身边,疼你就能给你多漏点。这不,年底生产大队算细账,刚把钱挨家挨户发下去,林中北的公分多,拿到了二百,上交给娘一百五,剩下的五十可都在自己兜里揣着呢!
都说乔满满嫁得好,林中南是连长,赚得也比农村社员多,但钱到不了乔满满手里啊,林中南可是每个月都把钱邮给了娘,乔满满只能在林中南回家探亲时讨要一些。
现在乔满满没钱了,又得罪了婆婆和小姑,连饭都吃不上,还不是只能讨好她这个大嫂?不过她会不会漏东西给乔满满就不一定了,谁让乔满满昨晚那么小气!
程桂兰带着优越感高高兴兴摘下围裙去屋里换衣服。
七十年代不管和工人还是农民都没有工作日与休息日之分,一年到头,唯有过年前后能有些空闲。
过年前的几天,清水村所在的三清乡天天都有集市,这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不论大人小孩就算不买东西也喜欢去集上凑个热闹。
这时候的集市,大多是以物易物,程桂兰打算用屋里私藏的半篮子鸡蛋换点手织棉布,好给儿子裁过年的新衣。
乔乔见程桂兰带着两个儿子出了门,不由微嘲地扯了扯唇。
不给饭吃,还想让她干活?呵呵,真是想多了。
乔乔用火钳将火勾得更旺,很快一锅子水便滚开。
昨天从城里走回村,出了一身汗,让她觉得浑身黏黏腻腻,特别想洗个热水澡。可看遍了屋里屋外,也没找到泡澡专用的木桶,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用几盆温水简单擦一下。
乔乔将热水和凉水提进房间,分别取出一些倒进盆里兑成温水,先褪去上衣洗上身。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这副毫无美感可言的身体,乔乔的心还是凉了半截。
胖就不说了,肚子、手臂都是赘肉,但就连皮肤也没好哪去。都说农村人黑,其实不然,农村人的黑都黑在了脸上和四肢,这是因为总在室外劳作给晒的,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还是很白的。但原身真是那种天生的黑,不禁黑还暗黄,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洗澡了,皮肤上粘了一层脏脏的东西。
忍着嫌恶,乔乔将毛巾浸湿,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这一擦,乔乔发现了端倪,那脏脏的东西好像是一层灰黑油脂,紧贴皮肤上,难以清洗掉。
乔乔不是没常识的人,人的皮肤是不可能分泌这么多油脂的,就算一年不洗澡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莫非?
乔乔灵光乍现,想到早晨的腹痛,那小田螺里的灵水莫不是还有洗髓伐筋排毒的作用?眼前的一幕太像修真小说里的描述了。
想到这,乔乔雀跃地开始往盆里追加热水。她手边没有香皂,只能靠热水来祛油污。果然水变得更热以后,那层油脂开始渐渐松动,忍着烫意,乔乔为自己一点点清洁身体。
水一盆接一盆用光,中间乔乔还去厨房重新烧了一大锅,这才囫囵洗干净。
再看皮肤,竟比先前白了两度,不过也有可能本来就是这个颜色。之前之所以看起来那么黑,可能是那层灰黑油脂加重了皮肤的色调。
洗完澡,乔乔才真正知道洗面奶、沐浴露等广告词中屡说不厌的“每个毛孔都会呼吸”是什么感觉,太舒服了,整个人好像被包裹在云团中,随时可以轻身离开地面。
找到干净的衣服换上,乔乔重新洗了把脸。摸着被毛巾擦干的脸蛋,乔乔想起来一件事,原身没有雪花膏!穿越前她可是个保养小达人,护肤工作每天不落,现在洗完脸却不擦东西让她觉得整个人好像在裸奔,没有丝毫安全感。乔乔琢磨着,她是不是也应该赶一趟集,或者去趟公社,将香皂和雪花膏一起买回来?
咕噜噜,肚子又响亮地叫起来。
刚才乔乔是忍饿在洗澡,现在浑身都舒坦了,唯有肚子不舒坦。乔乔没碰那碗剩下的丸子,她看着手腕内侧的小红点心念一动,莹白色小田螺立刻出现在手心,接着螺壳内渐渐渗出水。
小小地喝上两口,腹中便传来饱腹感。乔乔没有再多喝,正打算把小田螺收起来,忽然间,灵机一动,这灵水既然可以洗筋伐髓排毒,那可不可以护肤养颜美白呢?
乔乔在屋内找了一圈,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圆镜,对着镜子将灵水当成润肤水一点点往脸上轻拍。
一边拍一边觉得辣眼睛,镜子里那张脸简直让她不忍直视,尽管她早已做过心理预期,猜到乔满满这个炮灰女配肯定颜值堪忧,但真没想过会低到这种程度。
黑就不说了,主要是胖。别人的胖大多圆润丰腴看起来显温和富态,乔满满的胖则是一脸横肉看起来阴沉凶悍。眼鼻等五官皆被挤得变形,难以判断原本的轮廓,再加上皮肤粗黑,打眼一看就是一个五官模糊满脸凶横的黑胖子。
穿越前,作为一个手工达人为何能够迅速火爆网络,乔乔心中其实是知道的。她不是顶漂亮的那种女孩,但胜在五官清秀气质灵动,加上那些手工视频做得确实够独特够有内容够具内涵,这才赢得了那么多网友的喜爱。
现在顶着这样一张脸,让她怎么能不产生心理落差。
回头看了看炕中间砌起的那道墙,乔乔倒是越发能理解林中南为何不与乔满满同房了,换做是她,肯定也不想啊!
改变,必须改变!
就算变不成穿越前的清秀小佳人,也一定要变白变瘦。所谓“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不是没有道理。
乔乔看得心拔凉拔凉,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情绪,干脆把镜子一扣,眼不见心不烦,闭上眼睛专注地拍打起灵水。
灵水慢慢渗进皮肤,感觉清凉凉的,全脸都拍匀后,乔乔试着摸了摸,不紧绷、润润的,似乎保湿润肤的效果还不错尽管不想再照镜子,但为了观察效果,乔乔还是拿起圆镜仔细端详自己的皮肤。
有那么一瞬间,乔乔忽然感觉到目眩,镜子里似乎光影扭曲,乔满满的脸和她上辈子的脸交错闪现,最后还是还原成乔满满的脸。
倏忽间,乔乔心有感应,她似乎再也回不去了,从这一刻起,她的灵魂已经完全契合进乔满满的身体。
以后,她就是乔满满,乔满满就是她了。
“乔满满!”林红娟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
不等乔满满应声,林红娟已经推门走进来,“嚇!你这是做什么呢,咋弄了一地水。大白天的,怎么还拉窗帘?”
“刚才简单洗了洗,不小心水洒地上了。”说着乔满满走到窗前,唰地一声将土布做成的帘子拉开。
接连几日都是晴天,阳光充足,大片的光线瞬间洒满整间屋子,照在乔满满脸上,林红娟愣了愣,她怎么觉得乔满满顺眼不少,皮肤似乎也比以前白了点。
不过,在听到乔满满的话后,林红娟嫌恶地撇撇嘴。
她可是每隔一星期就要去乡里的澡堂子洗一次的,哪像乔满满,这都多长时间没洗澡了,才能在洗完澡后像换了个人一样。看来乔满满是真没钱了,不然何至于憋在自己屋里洗。
“昨晚那蓝布包呢?快给我,趁咱娘还没回来,我赶紧给放回原处。”林红娟想起正事,急匆匆道。她是在村头甩开了她娘,先一步赶回家的。
乔满满走到炕前,将压在被褥下的蓝布包取出来,交给林红娟。
林红娟接过布包,转身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了一句,“里面的东西没少吧?”
乔满满闻言,目光闪了闪。
第8章
“只是一些家常信,我拿着也没用。”
林红娟只是随口一问,她自然知道这蓝布包里没什么重要东西,就算少一两封信也不打紧。
乔满满见林红娟不疑有他地离开,将屋内简单收了收,便抱着一堆脏衣服走到院中,打算用剩余的热水将衣服洗干净。
“红娟回来没?”王彩凤的大嗓门儿在门外响起。“真是的,走那么快,也不知道帮我多提些东西。”
王彩凤一边抱怨一边走进来,见乔满满正往洗衣盆中兑热水,老脸一沉,张口就呲,“个败家玩应,谁准你用热水洗衣服啦,家里有多少柴火够你这么可劲造,我看今儿的午饭你也别吃了!”
昨天晚上就锁了橱柜不让她吃东西,今天早晨更是故意避开她提前开饭,还什么也不给她留,现在竟然都开始直接勒令她不准吃饭了。这已经不是婆媳矛盾,这是明晃晃的欺负虐待!
任乔满满再好的脾气,也无法再忍。虽说她不稀罕这几顿饭,但属于她的正当权益,凭什么退让。大不了就吵上一架,不吵都对不起自己如今这张凶横的脸!
乔满满腾地站起来,掷地有声地问:“娘,现在没分家,家用也是每月都上交,凭啥不让我吃饭!”
所谓人仗脾性,一个人有没有气势靠的就是内里一股气。从前,乔满满惧怕王彩凤,虽然看起来长得凶,但其实在王彩凤面前怂得很,就是一只纸糊得老虎,一捅就破。今儿王彩凤发现,二儿媳像是变了个人,软踏踏的假老虎突然间有了骨头,一时间竟让她有些心虚。
但输人不输势,这是胡搅蛮缠了大半辈子的王彩凤一直坚信不疑的为人处世理念,她将手中的大包小绺往地上一摞,指着乔满满的鼻子就开骂:“你交过个屁家用,那都是老二交的。敢跟我顶嘴?还反了你的天了!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这个懒货进我林家的门!”
“不好意思,你二儿子结婚了,娶的是我,他交钱,我就有份吃饭!”
“还有理了你,我还就告诉你,当初我能让你进门,现在我也能让你马上扫地出门。你滚了,还有大把条件好的大姑娘等着做我王彩凤的儿媳妇!”
“那我劝您要想清楚了,破坏军婚可是要坐牢的。”乔满满不咸不淡地说。
王彩凤到底是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一说到坐牢立刻息了声,都忘记乔满满和林中南还未扯证,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在军婚的保护范围内。
“王大娘,在家吗?”
正当王彩凤涨红脸、瞪着眼珠、找不到话茬儿怼回去的时候,这道温柔可亲的声音给她搭了一个台阶,随后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院子里。
乔满满打眼一看,呵,说曹操,曹操就到。王彩凤口中条件好的大姑娘梅雨来了。
“梅丫头,你是来找红娟的?快进屋里坐,吃饭没?我今儿在集上刚买了果子,你尝尝,先垫个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