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瑶早在冯政委询问举报人的时候就已经慌了神。
程慧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别怕,冷静。”
冯政委的视线锁住冷瑶,声音微冷,“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老冷的女儿吧。年初来军区工作时私自占了别人房子给自己作宿舍的人也是你吧?”
冷瑶缩着头躲在程慧身后,头顶的太阳很大,可她的后背却开始发冷,听见冯政委众目睽睽之下将以前的事揪出来质问她,一时间又难堪又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程慧这下也不淡定了,她脸上的尬笑几乎已经维持不住,“其实,那件事也不能怪冷瑶,是下面办事的人看人下菜碟,我们冷瑶并不知情的。”
后勤人员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慧,见程慧连一眼都没有给他,面容上不由闪过一抹恨意,“冷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一次明明是你们亮出了身份,逼我把房子分配给冷瑶,这次也是你们母女让我给乔满满一点教训!”
“你胡说!我没有!我明明是说乔满满这次改造房屋花费不菲,已经远远超出她丈夫以及她父亲所能支持的能力!”
乔满满的眼神彻底冰冷,原来冷瑶不止想把她和乔家拖下水,甚至连林中南她也不放过。
乔满满冷冷地将程慧和冷瑶由上至下仔细打量一遍,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语气轻松中透着讥讽,“那要让你失望了,我这所房子上上下下的所有花费加起来甚至还及不上冷夫人脚上那双鞋的零头。”
随着乔满满的话,冯政委和众人的视线集中在程慧的脚上。
程慧的脸登时变了颜色,连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话不能乱说,这就是一双普通的鞋!”
“普通?”乔满满唇边的讽意更浓,“如果你把一双产自法国巴黎、价值是冷副司令半年工资的鞋子称之为普通品,那我倒是把您看得太低了。”
冯政委的神色严肃起来,说出口的话仿佛带着利刃,“一双鞋子就是一个高级军官半年的工资,我不敢想象你平常的生活该有多奢侈!你们等着政治部的传唤吧。”
政治部三个字就像一道闷雷般在程慧和冷瑶的耳旁炸开,她们脑中甚至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不!”程慧嘶吼一声,“冯政委,你不要听信乔满满的话,她在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自有政治部的人来评判。”冯政委轻飘飘落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要带着自己的警卫员离开。
离开前,忽又问了乔满满一句,“你是谁家的家属?”
“我是林中南的家属。”
冯政委笑了,“原来是那个小子啊!他不错,你也很不错!”
程慧看着冯政委背手离去的背影,像失去了全身力气般,跌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京郊军区的杨司令快要荣退了,作为副司令的冷国刚一直惦记着这个职位,私下里没少运作,当然也少不了对于冯政委的拉拢,毕竟以后如果真到了那个位置上,是要和这位政委共同工作的。
可是冯政委已经与杨司令互相搭档配合多年,并不是个能轻易撼动的,冷国刚本想徐徐图之,可是今天她把这一切都毁了……
想到冷国刚得知政治部即将要审查他们一家,再想到冷国刚一直以来的筹谋恐怕就要落空,程慧就止不住冷汗直流,打起哆嗦来。
冷瑶像一头阴狠的孤狼一般,恨恨地盯着乔满满,“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
乔满满的眉眼间全是清冷的冰霜,“到底谁才是害人精,你自己心里掂量清楚,如果不是你一再来找我的麻烦,又偏偏形不正坐不端,今天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你害了你的家人,不是我。”
“你给我闭嘴!”冷瑶拒绝面对的事实真相就这样被乔满满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
“要闭嘴的是你,现在,你们赶紧离开我的家!”乔满满从旁边捡起一把扫帚。
“冷瑶,但凡你还要点脸,就快些走。”与冷瑶相识多年也斗了多年的韩璐也冷起面孔,做出一副驱赶姿态。
阙玥、杨远帆、成维良各自拾起工具,大有如果不走就动手驱逐的架势。
有心想要上前撕扯的冷瑶瑟缩了几下眼神,胆怯了,费力搀起一旁还在瘫坐着发抖的程慧,色厉内荏地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刚走出院门,冷国刚急哧带喘地赶了过来。
“爸。”冷瑶扶着程慧,觑着冷国刚的脸色,颤着音叫了一声。
“混账!”冷国刚手起巴掌落,照着冷瑶的脸就挥了过去。
冷瑶尖叫一声,躲避不及,被冷国刚一耳光打偏了头,连带站立失衡,与程慧一同跌倒在地。
程慧这才如梦初醒,看到冷国刚像抓得救命稻草一般跪着扑上前去,“老冷,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
冷国刚怒视着面前的女人,怒气更甚,以同样的力道又挥出一巴掌,“叫你少出去张扬,少在外面给我惹事,你倒好,屡次私借我的名义满足私欲、耀武扬威,生怕我冷国刚死得不够快是吧?”
“不是的,不是的……”程慧捂着脸摇着头,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乔满满懒得看他们一家的家庭内部纠纷,对还在自家院内看热闹的军属们说:“我们要打扫卫生了,不方便继续留大家在这里,有时间我教大家怎么用废旧材料做一些实用的东西。”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耽误了人家很长时间了,皆纷纷不好意思地道别。
冷国刚发泄完,深深看一眼院子里的乔满满,也一路吆喝推搡着程慧和冷瑶离开了。
美丽的小院终于重新恢复了宁静。
阙玥一屁股坐在小亭子下的轮胎椅中,抱怨道:“真是晦气,一上午的时间都浪费在那种人身上。”
“可不就是。”韩璐也坐下来,用手扇着风,“以前我只是看不惯冷瑶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没想到她现在变得越来越离谱,像条咬人的狗,专盯着满满不放。”
“好了,不谈她。今天新居落成有大家的一份功劳,今天我请大家吃好吃的。”乔满满笑着宣布道。
第101章
假期余下的日子里,乔满满与几位朋友一起在落成的新居里自在地过了一段时间。
雨天,在阁楼里听雨、看书。
晴好时,一人捡一个蒲团,靠坐在落地窗前品茗、闲聊。
更多时,会在庭院的花廊下,摘果子、纳凉。
每日吃的是乔满满精心烹制的美食,每日看的是繁花盛景,等到快开学时,杨远帆四人都万分舍不得离开乔满满的家。
磨蹭到最后一日,几个人才不情愿地收拾了行李,一起赶往市区。
大家的学校几乎都在京城的西北方向,两位男士先后将三位女生送到宿舍,才各自回了学校。
乔满满回到宿舍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两个老三届家就在京城,几乎是与乔满满脚前脚后进的宿舍。
韩菊芳为了省钱没有回家,一个假期都在宿舍住着。
其他人都是提前从外地出发,已经回来有两三天了。
大家都带了自己家乡的特产,就连姚琴也带了一些酥糖,冷着脸放到每个人的床上。
乔满满在家时做了一些小零食,用干净的小罐头瓶子分装了七份,分给众人。
当大家看到透明玻璃瓶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棕红色漂亮薄片都好奇地起来,知青第一个打开罐口,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捏出一片。
色泽诱人的薄片上还沾着一粒粒白色芝麻,闻起来有一股浓郁的芳香之气。
知青举起薄片对着窗口照了照,阳光竟能隐约透过来,将薄片染得更加晶莹鲜艳。
“这颜色看起来像山楂糕,还有一股特别香浓的味道,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来。满满,这到底是什么呀?”
乔满满笑了笑,“你吃吃看。”
知青早就有些迫不及待,听了乔满满的话,顺势将薄片塞进口中。
“呀,这竟然是肉!”知青因惊讶而睁大了眼,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呜呜道:“太好吃了,咸中带甜,香而不腻,还有嚼劲,简直回味无穷!它叫什么名字啊?”
随着知青的话,大家都打开罐子拿出一片吃起来,纷纷呼道:“真的太香了!满满,这是你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就连一向与乔满满唱反调的姚琴,这回也没说什么,默默的吃了一片,然后做起隐形人。
乔满满笑着回答:“它叫周肉脯,我放假时闲着没事仿照烤鱼片的方法自己做的。”
“这怎么好意思,你送我们的东西太贵重了。”一个老三届说道。
这个年代很多人连饭都尚且吃不饱,更别提吃肉。别看乔乔满满一人只送了一小罐肉脯,但却是好几斤新鲜猪肉烘制而成的,成本不可谓不高。
“没事,你们喜欢吃就行。味道上有没有不适应或者觉得哪里还能改进的地方?”乔满满询问。
陈媛媛忙道:“这味道已经顶好了,还是肉,我可不知道还要往哪里改进。”
众人纷纷附和。
“哎,我尝尝味道就好,这么好的东西我是舍不得,等周末时拿回去给孩子吃。”
“对,我也拿回去给孩子。”
两个老三届将罐子小心扣好,放到自己认为最放心的地方。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照做。好东西要细水长流,如果一次就吃光,以后馋了都没地方哭。
唯有姚琴没有像大家那般舍不得,她躲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默默地吃了一片又一片,直至吃了小半罐才停手。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吃,脸色有些不好看,沉下面孔爬下床,随便在挎包里装了几本书打算出门。临走前,语气僵硬地对乔满满说了两个字,“谢了。”
等姚琴出去后,知青不满道:“她哪来那么大架子,连道谢都要摆谱。”
和知青关系最好的工厂女孩接过话头,“她不是一贯如此嘛,能道谢已经是很大进步了。”话音一转又笑嘻嘻道:“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能无所顾忌地吃。”
乔满满看见众人的反应,心里有了谱,看来大家都能接受猪肉脯的味道。尤其是姚琴的反应更直接证明肉脯的味道还不错。
姚琴能与冷瑶相识,这说明她的出身和成长环境应该比较优越,平日里在她的吃、穿、用上也能看出端倪,都是品质较高的东西。既然姚琴和其他舍友都同样认可猪肉脯的味道,这说明猪肉脯应该能受到绝大多数人的喜欢。
假期时,阙玥提议将来合伙做方便食品赚钱后,乔满满便对此上了心。
她想到,现在的防腐保质技术远远没有后世先进,方便食品应以脱水和腌制制品为主。那么这两种选择下,什么东西既好吃又有一定饱腹作用还不容易被人模仿复制呢,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后世的网红零食猪肉脯。
在假期剩余的日子里,她反复试验、调味,终于做出了一些品相、味道都还算不错的肉脯,阙玥等人尝过后,都觉得好吃,只是不知道具不具有普遍适应性,便各自拿了一些给自己的同学试吃,顺便测试能保质多长时间。
现在看大家的反应,还算不错。
正式开学后,建筑系的同学都先后完成了假期前系里布置的设计稿。
乔满满虽然不甚在意自己的稿件能不能被选中,但她对待任务一向认真,细细揣摩了要求,花心思构思了几天,终于画出一份自己还算满意的稿件。
系里的老师指定姚琴将大家的稿件收上来,因有一部分同学还未提交,姚琴便将已经收上来的稿件拿回宿舍,以防丢失。
这一天晚上,冷瑶突然来华大找姚琴。
姚琴见到冷瑶吓了一跳,一个假期不见,冷瑶竟然瘦到脱相,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全身上下充满了一股燥郁之气,还有由内而外透出的深深疲倦感,不过那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倒是没变,仍抬着下巴看人。
姚琴忙着去催促一个宿舍楼的同学交稿,便把冷瑶先留在了宿舍。
宿舍里没有人,应该都去上晚自习了。
冷瑶坐在姚琴的椅子上,闭起眼睛想待会儿该怎么开口。
想了半响,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摞图纸。
她扯过来随意翻几下,竟发现最上面的那张图纸署名为乔满满。
冷瑶盯着这个名字,眼里闪过怨毒,忽然抓起这张纸发泄地撕扯碎,又将碎纸片狠狠地团成一团丢在脚下。
做完这一切,冷瑶方觉得心里的火下去一些。
这时,姚琴手捧着几张纸从门外走进来,她来到桌旁,一边整理着那几张纸一边对冷瑶道:“我要坐在这,你往旁边挪一个位置。”
冷瑶见姚琴见到自己连寒暄客气几句都没有,才下去火腾地又烧起来,可是一想到这次来找姚琴的目的,她不得不按捺下自己怒气,安慰自己,姚琴一贯如此,她不能甩脸子。于是默默地起身,将位置让给姚琴。
“急匆匆找我来干嘛?”姚琴头也不抬,将手里的几张纸往桌面上那一摞图纸上放。
冷瑶刚要开口。
“诶?不对啊。你先等会儿说。”姚琴一句话便将冷瑶的话堵在了嗓眼里。
冷瑶立时拉下脸想要发作,就听姚琴自语自语:“我记得最上面明明不是吕芳芳的图啊。”
冷瑶听了,眼睛转了转,没有说话。
姚琴将所有图纸数了一遍,“怎么少了一张?”
她开始在到处翻找,最后在椅子旁边发现一块碎纸片,拿起来一看,线稿的痕迹清晰可见,再一瞄看见椅子下还有一团纸,展开发现竟是一张已经撕得稀巴烂的图纸。
姚琴呆了呆,忽然觉得不对劲,眸光转向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冷瑶。
冷瑶对她挑挑眉。
姚琴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不打一出来,怒喝道:“冷瑶,你干嘛?谁让你随便动我东西的!你到底把谁的图纸撕了?”
冷瑶勾起嘴角轻飘飘道:“我会随便撕不相干人的东西么,撕的自然是你的眼中钉乔满满的图纸。”
“你!”姚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吧,你让我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