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让她看看吧。
有了武器的姑娘,在面对情郎的背叛之时,会做出何种选择。
月牙儿要找到情郎并不算很困难,因为今天是鲛人族皇子的大婚之日,作为主角,他自然是在最为热闹的中心点。
隐匿符的时效有限。
这一点倾月自然不会忘记提醒她。
是以脱困之后的月牙儿,小心谨慎地设计弄晕了一个鲛人族侍女,扒下对方身上的衣服个给自己换上,伪装成鲛人族的侍女。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他们鲛人族也不知什么癖好,竟是喜欢让侍女蒙上用细小珍珠串起的珠帘面纱,这正好给了月牙儿伪装的好机会。
她手捧着鲛人族侍女原本拿着的点心托盘,趁着隐匿符还剩下最后一点时间,悄无声息地混进一堆侍女群里,被带着前往最热闹的大殿。
这群鲛人的记忆力和鱼一样地不靠谱。
看见队伍里多了个陌生人,还以为是自己记忆力不好,又问了这是哪一位。
显然这群侍女们并不知晓皇宫之外所发生的事情,否则也许会多提高一点点警惕心。
月牙儿随着众侍女进了款筹交错的大殿内,目光从热闹的鱼群里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某一个高大的身影上。
在亲手囚禁了昔日爱人之后,这位鲛人族皇子还能在自己的婚宴上谈笑风生,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月牙儿的眸光暗了暗。
距离她最近的倾月感受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怒气。
她微微笑起,很是期待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让我看看吧,你是会杀了他?还是原谅他?
淡淡的黑色雾气从倾月眸中一闪而过,而她自己则毫无察觉。
螳螂看着蝉的笑话,殊不知黄雀正在背后等着她。
毅皇子正在与客人交谈,一位侍女匆匆游来,覆在他耳边小声说话。
他神情微变,立即转身离开。
月牙儿见状,也连忙跟上。
她有预感,自己想要的真相,应当就在眼前了。
“公子,您能不能再给我一张符?”眼见着毅皇子走得越来越偏,四周人数大大减少,再如此下去,她很可能会暴露出来,无可奈何,月牙儿只能再次求助倾月。
倾月很爽快地就给了。
路子都走了九十九步,就差这最后一步,没必要太吝啬。
有了隐匿符,月牙儿跟得更加大胆。
她一路上随着毅皇子来到一座……类似于婚房的地方,看着他大步走进去,有些愣愣地立于原地,直到听见里头传来交谈声,这才沉默地靠近偷听。
等候在婚房内的自然是毅皇子今日的大婚对象。
鲛人族丞相的独女,浣纱。
浣纱对于白日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思来想去,实在忍耐不住,这才谴人去将自己的夫婿叫来一问。
女人对于某些事情,都是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
她能感觉到,夫君与那位伪装成鲛人族的女子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殿下,妾身只想问您,您与那女子之前,究竟有何关系?”浣纱的语气略显强硬。
她身份尊贵,于族内地位甚至并不比毅皇子低多少。
毕竟鲛人皇不止一位皇储,而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
鲛人终究与人族不同,他们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若是毅皇子真的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甚至能理直气壮地去寻鲛人皇讨个公道。
届时不管是毅皇子受到处罚,还是两人和离,显而易见的,他都不会那么好过。
毅皇子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故而才得急匆匆赶来安抚新婚妻子的小情绪。
“纱儿,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忠诚的,那个人族女子,不过是我与六弟他们玩的一个小赌约。”深情的语气说着人渣的话。
“赌约?”浣纱挑眉,好奇问道:“什么赌约?”
她知道鲛人族那群皇子们凑在一起都有些荒唐,却不知其能荒唐到何种地步。
见妻子一定想寻个真相,本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的毅皇子以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六弟说人族女子很是痴情,爱上一个人就会为那个男人傻傻地守候终身,我们兄弟间就玩了一个赌约,大家各自去魅惑一个人族女子,得到其真心,再看看哪一位的魅力大,能让被魅惑的人族女子真正地为他等候一身,赢得人,便能那道上次父皇赏赐给六弟的那套珊瑚玉。”
所以什么所谓的情郎,什么厮守终生的诺言,全都不过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游戏,而她们这些可怜的女子不过是一个玩具而已。
只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赌约,居然……居然就这么侮辱人!
真相,远比她所猜测的要更加残酷。
连倾月也沉默了,这不是无言以对,而是被真真切切地恶心到了。
门外的月牙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已经是一种倾月所看不懂的复杂。
真要找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应该是……
哀默大于心死?
不!
那是暴怒,一颗真心被人血淋淋践踏的怒火。
它焚烧了一切,月牙儿满腔的爱意,她的理智,她的身躯……将一切都化作了复仇的怒火,向着仇人迸发!
屋内鲛人族男女还在互相调笑。
“我白日瞧着,那也是个小美人,你有没有趁机尝尝人家的滋味?”娇媚的女声里带着几分醋意。
而傲慢的男声里则透着不屑与嫌弃。
“呵,那些凡人女子污秽得很,我怎会让她碰到我高贵的身躯?让其有可能留下我们鲛人皇族尊贵的血统?”
娇媚女声咯咯笑起:“你们都好坏哦。”
却没有任何责怪之意。
仿佛那些被欺骗的女子在其眼中,也不过是一些不入眼的消遣之物罢了。
“呵呵呵,我若不坏,你当初能看得上我?”毅皇子揽住娇妻的纤腰,正想与其亲热,紧闭的婚房大门突然被人从外缓缓推开。
“毅哥。”幽幽的凄怨之声传来。
屋内的那对男女惊诧转身,却只见到一闪而过的金芒。
紧接着是毅皇子凄厉的惨叫:“啊啊啊……我的尾巴!”
只见从其大腿处,往下斜斜地被斩断了半条尾巴,断口处还发出难闻的焦炭味,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那是以月牙儿的血作为燃料,所燃起的怒火。
另外半截断尾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幽蓝的血液不断渗出,污浊了水域,受剧痛的刺激,毅皇子下意识地冲着偷袭者发出最为强大的一击。
月牙儿只是个凡人,燃烧血液拼了命地重伤了毅皇子,已然是极限了。
如今被一击击中,当场倒飞出去,撞毁了一片作为景观的礁石。
倾月在危急时刻出手替月牙儿拦下了这一击,却没料到她这副未经过修炼的娇弱身躯根本承受不住双方力量的碰撞。
竟是就这么,死在了她眼前。
她微微一愣,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婚房内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乱。
毅皇子被昔日情人重伤,伤的还是作为鲛人族最重要的鱼尾,当即就等同于被废了一半。
若无什么天材地宝来重塑身躯,日后便只能当一个残废鲛人。
看着其惨状,倾月半点同情都升不起来。
只觉得对方活该。
心念一动,被紧握于月牙儿手上的匕首自动飞起,自动化作金莲模样,回归倾月体内,重新化作焚天剑的其中一部分。
倾月用灵力包裹起月牙儿的尸首,将其带入百草渊之内,随后准备离开。
戏已经看完,该散场了。
临行之前,倾月还给那鲛人皇子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礼物。
一枚留影石,
只要察觉到足够多的气息,这枚留影石就会自动被触发,将那鲛人族众多皇子们的所作所为全都公之于众。
倾月自然知晓此举可能对于与人族思维不同的鲛人族而言无关大痒,毕竟受骗的是其他种族的女子,又非他们鲛人族的人。
从种族上而言就隔着一层,你很难让他们感同身受。
但那份留影石里所留下的不仅仅只有他们这群皇子的恶劣作为,还有毅皇子被那位可怜被骗女子所重伤的一幕。
是的,倾月留下这个留影石,时机目的是为了挑衅与警告。
警告这群自视甚高的鲛人族,他们人族的女子可并非软弱好欺之辈。
这群鱼若真那么厉害,怎地不去玩弄人族大能?
倾月胆敢保证,即便是她最为厌恶的玉玲珑,都能独自把这群鱼给活煎了。
之后鲛人族陷入怎样的混乱倾月没再多管,她径直带着月牙儿的尸身离开深潭,回归本体所在之处。
深潭之上。
只见一只纸鹤诡异地从潭水之内拍打着翅膀飞出,落入倾月掌心之间。
微光闪过,纸鹤消失不见,连带着倾月的身影。
独独留下的,只有一声深沉的叹息。
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那个傻姑娘而叹息了。
淅淅沥沥地,沧澜岛上空下起了飘零细雨。
倾月孤身立于一片树叶之上,仰头望着这片雨幕。
雨水击打在岛屿内围的那层泡泡膜上,却没有变小,反而是冲击除了一颗颗五彩斑斓的泡泡。
飘飘荡荡的梦幻泡泡漫天落下,当真是下了一场泡泡雨。
那瑰丽而震撼的美景,不复其修真界最高美名。
睁大的瞳孔中倒映着这片美丽的景色,半晌,她轻轻一笑,道:“真漂亮,很可惜,你没能见到。”
也许她见到了,就会明白这世间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漂亮的事物值得其留恋。
再不济她还有家人朋友,那些人都关心着她,在乎着她,何至于就到了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去死的地步?
“你不也跟她一样吗?”一道阴暗的嗓音从她心底响起。
“不一样。”倾月说:“我更加强大,也不会为了报仇而搭上自己的命。”
“可她是因你而死。”黑暗里的声音道出残酷的事实。
可倾月却只觉得好笑,她也当真笑出了声:“你在开什么玩笑?杀死她的人可不是我。”
“但是你亲自带着她来到此地,步步引导着她走向复仇的路,甚至那把武器,也是能亲手递送出去的,不是吗?”对方冷漠地道出事实。
“然后呢?”倾月不再否认,只是冷静反问:“你以为这样就能击溃我的心理了?心魔。”
原来,她今日的反常,是因为已经被心魔悄无声息的缠上了。
“我指责你,毕竟会有这个结果,也是我影响了你,进而让你影响了她的结果。”
该说不愧是倾月的心魔吗?
承认错误这一点,与她一样的干脆利落。
虽然她们并无什么想要赎罪的心思。
“那你冒头出来干什么?”
倾月对于心魔的动机很是不解,她歪了歪头,似乎在向着虚空中的某个存在表达疑惑:“只要你再耐心藏一藏,藏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就连我都不可能奈何得了你,这样不是更好吗?”
如果她是心魔的话,她绝对会隐藏到自己有足够一击必杀的把握,才会出其不意地显露踪迹。
不过当她显露的那一天,就是那位被心魔缠身的修士的死期了。
“我也不想那么快出来。”心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郁闷。
“但是有人不让。”
至于这个人是谁,她不说,相信倾月自己心底也清楚。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倾月脸色瞬间黑沉得比那鲛人族所在的潭水底部都黑。
“他一直都在监视我?”
“别那么激动,你不是早就有所察觉了。”心魔的声音很淡定。
“我只是怀疑,并非确认。”现在很好,心魔帮她确认了。
倾月低头,扯了扯脖颈间的那块残缺铜片。
她早就发现了,不知何时,这铜片又回到了她身边,原本她以为这就是庚奇用来寄居的器物,如今看来,显然不是。
“我是不是一直都没能逃出那个男人的掌控?”语气里透出恨意。
“那倒也不是,人家没想着掌控你,就想着,嗯……”心魔沉吟了一下,最后吐出一个足以让倾月抓狂的词:“保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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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不同的命运
“他想保护你。”心魔说。
“恶心。”她不假思索地回应。
心魔一楞,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的保护,居然感到了恶心。”
倾月神色冷然:“你才刚刚诞生多久?以后的‘第一次’还多着呢。”
诞生是第一次,消亡自然也是第一次。
“……”心魔沉默片刻,道:“其实我如今尚且无法撼动你,你也动不了我,所以可以把这份杀心收敛一点吗?让人怪不舒服的。”
倾月的回应就是懒得理她。
但心魔似乎不喜欢被人无视,倾月不说话,她自己就嘟嘟囔囔地念了不少不着边际的话。
一会儿说起庚奇临死前的惨状,一会儿又谈及倾月与闻闯昔年的往事,又说起崇华仙尊。
“假设崇华并非对你无情,你还会不会如此恨他?”
“……”
“其实你也不知道对不对?因为什么?是事情已然发展到如此,你早已恨意深埋,所以无法原谅他,再多谈论此等假设也无异,还是……你不敢去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