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国师可是能飞天遁地,还能化小蛇为巨蟒,操控万虫为她所用,谁知道还有没有探测人心的手段?
迎岚见他的样子是被自己震慑住了,于是放心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地方,转身走进了皇帝寝宫。
老皇帝折腾了一番,已经脱力地被宫人们搀扶着躺回了床上,屋里跪着七八个太监宫女,个个面无人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过安静的环境,就衬托出老皇帝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拉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特别地大声和刺耳。
被老太监推出来面对皇帝怒火的徒弟,见到她的时候如同见到救星一样,叫喊声都破音了:“国师大人来了!”
若是平日里有这么不懂事的奴才,老皇帝肯定要小惩大戒一番,不过他现在却顾不得了,一听到他的喊声就张开了浑浊的眼睛。
他迫切地渴求着:“国师,救朕,圣药呢?快给朕圣药!”
“已经没有作用了。”迎岚直接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希望。
“什么?”老皇帝又惊又怒,“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圣药对你已经没有作用了,”迎岚好心地复述了一遍,并且认真地解释,“你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很快就要死了。”
“不可能!朕不会死,朕已经长生不老了!”老皇帝面容扭曲,枯槁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使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扑过来抓住她的衣服,一脸狰狞地质问:“是不是太子收买了你?你们敢联合起来害朕,朕马上下旨废了太子,还要将你这妖人碎尸万段!”
不过他的爆发只是一时的,话才说完就力竭地顺着她的身体滑了下去。
“皇上!”太监宫女们慌忙上前扶他。
“全都给朕滚开!”老皇帝趴跪在地上,挥开了他们,想凭自己的力量再站起来,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力,也只能在原地挣扎。
“这世上哪里来得长生不老?”迎岚俯视着他,摇了摇头。
老皇帝的视线顺着面前的鞋子一路往上,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裙角:“给朕圣药,朕是天子,朕与天同寿……”
“皇上若是想不死也不是不可以,”迎岚蹲下身,“我这里有一味新炼制的药,可以延长寿命二十年。”
“给、给朕……”老皇帝的眼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希望,“只要你肯把药给朕,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不过嘛……”迎岚没有理会他的许诺,自顾自地说道,“这药可保你性命,却不能阻止你衰老,皇上可想清楚了,你真的想要?”
“不、不行,朕不要老……”老皇帝受够了年老体衰的身体,才享受了十来年的年轻强壮生活,哪里能容许自己再回到那种枯槁无力,连思维都混沌的样子?
“给朕炼药,朕要恢复青春,朕不要这样苍老地活着。”他努力地仰起头,满布皱纹的脸上满是疯狂,“你若是炼不出的话,朕定倾举国之力杀了你,灭了你们暗闽族。”
“皇上这么多年还是只有这一招啊!”迎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冷地道,“可惜你太沉醉于温柔乡,如今连朝中的形势都看不清楚了,这江山已经不是属于你庄氏一族的一言堂了。”
“不可能!”老皇帝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内阁不过是朕手中的工具罢了,朕可以给他们处理朝政的权力,也随时都可以换掉他们,没有人能威胁到朕的皇权。”
迎岚但笑不语,掷了一只瓷瓶在他面前,道:“药我给你了,吃不吃随你。”
说罢竟不再理会他,就这么飘然而去。
“朕还没有允许你走,给朕回来!”老皇帝疯狂地大喊,却没有得到她一个回头,他愤怒地看上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狗奴才,还不扶朕起来!”
战战兢兢的众人这才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搀扶到床上躺下,他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只差点被丢到脸上的瓷瓶,眼中变幻不定。
良久,他下定决心道:“传禁卫军统领俞漳来见朕。”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便去传口谕,但不过一会他又慌忙跑了回来,急道:“回皇上,俞漳已经在三天前被革职下狱,如今的禁卫军统领是孔飞驰。”
老皇帝心下一慌,追问道:“孔飞驰是何人?这是谁下的令?”
“回皇上,奴才也不清楚孔大人是什么来历,不过下令的是内阁。”小太监瞅了一眼他的脸色,把头埋得低低的。
“他们、他们竟敢!”老皇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就此去了,好在几个宫女又是揉胸,又是顺背,这才缓了过来。
经过这一遭,他也终于认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体破败到什么程度了,这令他更加着急,嘴唇颤抖了许久,才吐出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去大营、叫、叫冯将军和、和李、李将军来、来面、面圣……”
之后他便耗尽了力气,只能虚弱地地躺在龙床上等待,但这次上天仍旧没有眷顾他,传回来的依旧是坏消息。
“回皇上,冯将军谎报军需已经被撤职查办,李将军半月前辞去职务,和夫人一起回乡了。”小太监已经不敢去看他的脸色了,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生怕当了出气筒。
老皇帝这才彻底绝望了,就像那妖女说的,他这些年沉醉于温柔乡,竟然连朝中的形势都看不清楚了。
只不过这下手的到底是国师还是太子?
若是后者他虽怨却不怕,若是前者……联想到她之前说的是江山不再是庄氏的,而不是说他一人,老皇帝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太子、快传太子来见朕!”
大皇子很快便来了,在看到父皇的老态之后他一点也没有奇怪,眼中反而闪过一抹惊喜。
老皇帝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看来这个逆子至少也是合谋,他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不去管他,任他被那妖女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想法。
但是终究不愿大好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只好忍着怒火说道:“朕问你,换了禁卫军统领,还将冯将军撤职,逼走李将军,是你做的还是国师做的?”
大皇子闻言有些慌乱,但想到如今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俞漳玩忽职守,实在德不配位!”
“那冯将军更是可恶,竟然敢谎报人数、私吞军需,数量巨大,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至于李将军,他是因为夫人受不得惊吓,才自行请辞的。”
老皇帝听说这些都是他这好儿子做的,一时不知道该气好,还是松口气好,连说了几个“好好好——”,才忍着心中的气,道:“国师意图不轨,你立刻带人去围了国师府,将她拿下,再灭了暗闽一族。”
第175章 蛊师王妃9
“这……”大皇子有些迟疑, 虽然知道国师并不能让他长生不老,但她能保父皇十年青春,肯定也能保自己的。
若是这次能抓到她还好, 自然有手段逼着她继续炼圣药,但国师的实力莫测, 若是没抓到人反而得罪了她……
想到这里, 他辩解道:“父皇怕是误会了,国师对大丰忠心耿耿, 怎么图谋不轨呢?”
老皇帝大怒:“逆子!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朕这就召集众臣废了你!”
“父皇怕是病糊涂了,”大皇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们好生侍候着, 不许让其他人打扰。”
众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终都实相地行礼听令:“是——”
“逆子!逆子!”老皇帝气得挣扎着想起来教训他,无奈身体跟不上, 不但没爬起来,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大皇子这才深刻地感觉到他身体已经败坏到什么地步了,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父皇好生将养身体, 儿臣改日再来看望你。”
说完竟然不待他应允, 就此大步离去。
“逆子!逆子!”老皇帝拍着床板连声大骂, 可惜他如今说话都废力,骂出来的话也就跟前侍候的几个人能听见,连这间屋子都传不出去。
他环顾一圈屋内的众人, 他们却都闪躲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显然心里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们的想法不难理解,当今的皇子只有太子一人,未来的皇帝肯定是他跑不了的, 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皇帝,而去得罪未来的皇帝,谁都不是傻子。
不过在老皇帝看来却是他们全都背叛了自己,他怒道:“你们这些墙头草,都给朕滚、滚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果真磨溜地滚了,与其在这里承受怒火,还不如出去商量一下今后的出路呢!
老皇帝见他们走得这么痛快,心里反而堵得更慌,又有了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可惜这时候他已经把侍候的人都赶走了,再也没有给他顺气了。
难道朕真的要这样憋屈地死去?
老皇帝心中绝望,双手无力地撕扯着胸口的衣服,指尖突然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他混沌的脑中突然记起那是妖女之前给他的药瓶。
因为顾忌着她有什么阴谋,先前他是准备将人抓起来拷问一番再决定用不用这药的,如今品尝到了死亡的滋味,他倒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老皇帝两只手抖抖索索地打开瓷瓶,好几次差点失手拿不住,总算在最后一口气喘尽之前将它吞进了嘴里,那股濒死的感觉也消失了,他才大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药果然如那妖女所说,只能保他不死,之前那种健康和精力充沛的身体是再也别想了。
另一边大皇子表面伤心,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地回到太子府,就等着父皇咽气好登上大位了。
可是他每天去做样子侍疾,却发现看着好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皇帝,每天都还是好生生地活着。
如此一个月他坐不住了,再次跑到国师府询问父皇的死期,当然,他没有明着问,而是隐讳地打探。
“大概还有二十年左右吧。”迎岚轻描淡写地扔下一个重型炸弹。
“什么?”大皇子大惊失色,“国师之前不是说父皇已经寿数将至,油尽灯枯了吗?怎么如今又说还有二十年?”
“皇上向我求药,我便给了他延寿丸。”迎岚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怎么说给就给了?”大皇子急得站起来,连尊称都顾不上了,还隐隐带着埋怨,“二十年,孤难道还要等二十年?”
“到时候孤怕是也跟父皇如今差不多了,就算登上了皇位又有什么意义?”他脸色难看地质问,“国师你做这事的时候怎么就不同孤商议一下?”
“皇上有令,我总不能不从吧?”迎岚很无辜地说道。
“你——”大皇子有心想责骂她,却又碍于不知道她的手段而不敢,再说她肯听令于父皇也不是坏事,至少等他登上皇位之后,不用担心国师不听令了。
但是还是好想骂人怎么办?照这种情况,他还能等到继位的那一天吗?
大皇子一时悲从心来,差点“哇”地一起哭出来。
迎岚看够了他变脸的好戏,才轻声提点道:“太子想继位,何不与内阁相商?我之前看史书,见过有许多太上皇……”
“对啊!孤怎么没想到呢?”大皇子瞬间眼前一亮,“孤这就去与众位大人商议,多谢国师提醒。”
尔后等不及她回应,他便匆匆而去。
迎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好笑,就这心智手段也想谋求大位,也多亏了他那几个弟弟全都勇敢作死。
不过以前的皇帝不好当,以后的皇帝只会更憋屈,希望他能受得了才好。
大皇子果然很快就召集内阁人员商议奉父皇为太上皇,自己登基为帝一事。
当然,他还没有蠢到自己提出来,而是借一个平时关系比较近的内阁成员说的,出乎意料的是,没等他用什么计谋手段,竟然所有人都一脸“合该如此”地通过了。
大皇子一愣,原准备搞一出一拒、再拒、三拒都忘了,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这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虽说少了点扯皮的过程,总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里的空虚感,但能得偿所愿他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一个月,大皇子就登基做了新皇,而老皇帝则被移出了原来的寝宫,搬到后宫深处与太妃们同住。
老皇帝虽然保得了性命,但仍是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一天有大半天的时间都躺在床上渡过,偶尔想出个门都要人搀扶着。
他如今只是太上皇,以前掌权的时候又为人刻薄,对手底下的人颇有苛待,如今他失势了,那些侍候的人也就都不怎么尽心,背地里遭了不少冷待。
没有人再费尽心思地讨他欢心,就连喝个水也要连呼好几遍才有人来给他倒,言语间也甚为不恭敬。
而因为他之前总是霸着皇位不肯放权,新皇对他颇有怨言,登基之后少有来看望的时候,而且哪怕是过来也没那个耐心听他词不达意地说话,便是告状也没有机会。
那些宫女太监见到这情形更加大胆了,以前还只是侍候怠慢了一点,慢慢地竟然连他的吃食都敢苛刻,甚至还有人仗着他反应迟钝戏耍于他。
曾经的帝王竟然落得被奴才欺负的下场,而且他虽然总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会生病也会疼痛,但就是死不了,也不知道他后悔要那么长的性命没有?
至于新皇,他如愿以偿地登上皇位后,并没有像他想像中掌握了生杀大权,从此过上不可一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生活。
实际上登基之后跟他比做太子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政务依旧如以前一样由内阁处理,他的意见也仅仅只能代表他本人的投票。
真要说不同的话,就是以前他只有一票,而现在却拥有两票了。
新皇哪里肯让自己手里的权利被架空?当即就要内阁翻脸,表示要撤了它。
可是那些内阁的人却只就他的提议发起了一次投票,其余人纷纷投了反对票之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