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完心里也生了担忧,沉思片刻后道:“不如朕把太女唤来,该如何处置,听一听她的意见?”
皇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用意,点点头道:“也好。”
经历过一场相亲宴后,迎岚身心俱疲地回到太女宫,倚在榻上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但没过多久就接到了皇帝的召唤。
猜到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就有些头疼,那些千娇百媚的男人她真的hold不住啊!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美太女好不好呢?
心里转动着该怎么样打消母皇和父君给她娶夫的念头,迎岚很快到了皇帝的寝宫,没想到却听到了劲爆的消息。
“快坐下,这时候还管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皇帝阻止了她行礼,关心地问道,“今日劳累了一天,腿伤可有大碍?”
“谢母皇关心,”迎岚坐下后道,“女儿无碍,只是略微有些酸意。”
她每日练功的时候都会用真气滋养断骨之处,加上有宫中的良药,康复速度比太医断定的还要快,直叫她们大呼不可思议。
皇帝安下心,欣慰地说道:“看来果真是大好了,朕和你的父君也就放心了。”
随后她便将下属调查的结果又对她说了一遍,关于元子卓身份存疑的事迎岚之前已经知道了,她只是有些诧异:“元子卓竟然是父不明的私生子,元家竟敢隐瞒不报?”
龙国重嫡重长,便是一般的高门大户为继承人娶夫都只会选嫡子,更何况是皇家了。
皇太卿是未来的皇君,关乎着一国的颜面,元家隐瞒了元子卓的真实身份,可以说已经是犯了欺君之罪,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龙迎岚是个标准的皇太女,如果早知道他的身份的话,或许付出的真心不会马上收回,但绝不会坚持娶他为正夫,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惊鸿一瞥而起的爱意便会慢慢磨灭。
后来也就不会因为遭遇未婚夫和皇妹的双重背叛起了怨念,在她收功的时候抗拒着不肯离开,也就不会有她来到这个世界。
天道自动补全消去原先龙迎岚的印迹,皇太女的身份或许会落在大皇女的身上,或许会落在龙千凝的身上,总之与如今肯定大为不同。
迎岚思索着无数变数和可能,心中隐隐有了些顿悟,一时陷入了沉默,却不知道她的这番态度反倒令皇帝和皇君误会更深了。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皇帝开口打断了她的深思,问道:“迎岚,关于如何处置元子卓这个人,你有什么想法?”
迎岚倒不奇怪她为何要问自己,毕竟她是当事人,皇帝又一直看重她,听取她的意见并不为过。
她想了想,说道:“之前女臣在山洞内醒过来时,曾亲耳听到四皇妹在与元子卓密谋如何害我。”
“记得当时他说过,能不能做皇太卿他不在乎,只要能与四皇妹长相厮守,便是叫他做一农夫,也心甘情愿。”
“这个剑人!”皇君听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人拿来与农人作比较,还比不过,气得直接爆了粗口,“竟敢如此辱没我女!”
皇帝也是铁色铁青,怒道:“朕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底之恨!”
“母皇父君请息怒,”作为当事人的迎岚反而显得云淡风轻,“女臣其实有些好奇,如果四皇妹当真和元子卓做一对普通的农人农夫,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能幸福相守一辈子?”
“怎么可能?”皇帝失笑。
她虽然长在富贵窝,可先帝重民生,当年为了讨好母皇,她是隐瞒身份亲自去过普通百姓家体验过她们生活的。
先帝是一位好皇帝,可是在她的治下仍旧有人吃不饱、穿不暖,便是好一点的人家也只能粗茶淡饭,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都算很不错了。
她下狠心熬了六个月,把自己生生熬瘦了十几斤,最终凭借着对百姓疾苦的深刻体会羸得了先帝的赞赏,在她驾崩时以非长非嫡的身份继承了皇位。
这些年她兢兢业业地施行仁政,期望百姓的生活能有所改善,然而收效甚微,虽然比起先帝来说她们的日子是好过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罢了。
所以皇帝断言道:“她们过惯了富贵生活,若是真成了农人,怕是连农具都不会用,只能活生生饿死。”
迎岚浅笑道:“四皇妹和元子卓为了彼此,连亲人家族都不顾,或许当真可以有情饮水饱呢?”
皇帝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大笑道:“太女说得对,朕这便下旨成全她们,让她们做一对有情的农人农夫去!”
得到想要的结果,迎岚心满意足地去了。
一直默默听着母女两人对话的皇君,在她走后却不解地问道:“陛下当真要放过元子卓?迎岚犯了糊涂不肯要他性命,怎么你不劝劝,还跟着他一起胡闹?”
其实对于胆敢谋害他女儿的龙千凝,他也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是那毕竟是皇帝的亲女,他她不好指责什么,可连元子卓那剑人也一起放过,他就不乐意了。
“逸儿当真以为饶她们性命是放过她们?”皇帝笑道。
“难道不是吗?”皇君不明白,他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对于要伤害他女儿的人却绝不会心慈手软。
只要一想到若是当真被她们谋算成功,他的迎岚就会绝望得死去,他就恨不得将她们挫骨扬灰,怎么能甘心看她们如愿地生活在一起?
“傻逸儿!”皇帝无奈地拉着他的手,细细为他解释,“假如你突然失去了皇宫里面的安逸生活,一无所有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为你洗衣做饭,没有人替你收拾房间,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你能受得了吗?”
“陛下也太小看我了,”皇君不满地说道,“我也不是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也懂炒几样小茶,也会缝制衣服。”
“如果做饭没有米,炒菜没有油、菜和其他调料,缝衣服没有布和线,而且也没有钱买,你该怎么办?”
皇君一时语塞,但很快反应过来:“或许一开始会不适应,但时间长了,我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那就看看她们两人有没有逸儿你这般坚韧吧!”皇帝不置可否地说道。
第152章 女尊皇太女12
次日病愈的皇帝临朝, 一上来就颁布了两道圣旨,其一是四皇女龙千凝谋害皇太女,将其贬为庶民逐出京城。
其二是关于元家的, 为了保存皇太女和皇室的颜面,她没有说元子卓与四皇女勾搭成奸有同谋之罪, 只道元家人隐瞒他私生子的身份, 罪犯欺君。
元鸿祯革去丞相的职位斩首示众,元子卓赐白菱, 元家被查抄,其余人等流放至西北寒苦之地。
而实际上昨晚皇帝已经令人将龙千凝和元子卓两人,秘密送到了京外的一处小山村里, 给了她们几亩田和一座破旧的小屋, 如她们所愿地让她们做一对普通的农人农夫。
两道圣旨一下, 满朝哗然。
前者还好,虽然往日四皇女表现得一心追随太女, 突然之间举刀相向令人有些惊诧,但一国之君的位置诱惑何其之大?
历朝历代为了皇位便是母女相残的也不在少数,姐妹阋墙的更是多了去了, 那史书上记录的桩桩件件无不写满了血泪, 本朝已经算是温柔的了。
况且四皇女在朝中本来就没什么人手, 父家也早就败了,如今她落难也是她一个人的事,牵连不到什么人, 所以就更没有大臣在意了。
叫她们震惊的是后者。
朝中百官大多数都是嫡女出身, 少数才能出众自己博得功名的,至少也有庶女的名份,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室子, 竟然差点成了太女卿接受她们的跪拜。
这让朝中官员和她们的夫人都恶心得不轻,原本跟元家走得近的纷纷撇清关系,本就疏远的恨不得从来没有跟她们认识过。
至于与元家有嫁娶关系的,都开始怀疑娶她们儿子的元家女,和嫁到她们家的元家子,到底是不是嫡女嫡子,毕竟她们家可是连皇上都敢欺骗的。
最终天牢里的元夫人只等到妻主被砍头,两个女婿被家里人接走,两个儿子被夫家逐出家门、流落街头的结果,反倒是他的庶子,因为被他嫁到小门小户,妻主仁善被留了下来。
本以为能借此撇清关系的元夫人当即傻眼了,他哪里想到皇上竟然会追究元子卓的身份,反害得两个儿子或许还有的一线生机被彻底灭绝了。
更令他后悔的是,自小与他关系甚好的兄长,本打算像女婿家一样让他和离接他回家的,却因为皇上特意打了招呼最后只能作罢。
随着元鸿祯人头落地、元家人踏上前途渺茫的流放之途,诺大的一个元家彻底败了,曾经风光无限的丞相府只沦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被连夜送到山村的龙千凝和元子卓二人,原以为是被皇帝带出来秘密处决的,心惊胆颤了一路,结果那些人却只是把她们扔到一个地方就离开了。
虽然这屋子十分破旧,还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但是死里逃生的两人还是很庆幸,抱在一起渡过了寒冷的夜晚。
等到一觉醒来她们惊讶地出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小山村里,那些看守她们的人全都不见了。
这屋子再破也比天牢里的环境好得多,加上悬在头上的死亡阴影散去,元子卓一时反而有些高兴:“千凝姐姐,皇上这是放过我们了吗?”
倒是龙千凝更看得清自己的处境,她如遭雷击,面色惨白地望着面前的泥地草房,喃喃地说道:“母皇,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地抛弃女臣?”
元子卓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安慰道:“千凝姐姐,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你?”龙千凝回头,蓦地一巴掌朝他抽去,男人娇弱的身体哪里能承受暴怒中女人的力气?
这一巴掌直接将元子卓抽飞了出去,好在他摔倒的地方全是泥地,才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但是这也够他受的了,半边小脸高高肿起,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千凝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元子卓捂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控诉道,“你不是曾经说过会待我如珠如宝,一生一世珍惜我的吗?”
“呵!”龙千凝嘲笑道,“女人随口说的甜言蜜言你也相信?就你这种蠢脑子,难怪会害得我大事不成!”
“叫你拿毒扳指刺龙迎岚,你居然蠢得被抓住,要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越说越觉得一切都是面前这个男人的错,如果不是发现他喜欢自己,她怎么会动了利用他去害皇太女的念头?
都是因为他,叫她以为有了机会,才冒然出手。
如果她没有出手的话,她就还是皇太女最看重的皇妹,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凭她和皇太女的关系,等到母皇一死,她必定可以手握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一切都被这个剑人毁了,都怪他引诱她犯下大错,才被母皇丢到这里自生自灭。
龙千凝越想越气愤,一双眼睛全被血丝占据,赤红得可怕。
元子卓见势不对,尖叫着想逃走,却被她一把拖了回去,“啪啪”地连甩几个耳光,被打得晕头转向。
“剑人!剑人!”龙千凝一边暴打着他,一边怒骂,“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竟然有脸勾引本王,肮脏的东西,谁沾上你这个剑人谁倒霉!”
如今令元子卓最难受的,除了爱人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之外,就是他的身世了。
牢里的那一个月,元夫人在说出真相之后,便对他破口大骂,因为母亲的默认,元家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辱骂他。
骂他是外面的野种,骂他不知廉耻害了她们一家人,全然忘了在他被指给太女做太女卿时,对他的讨好和巴结。
他想说自己不是,他又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他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些人凭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他的头上?
可惜他一个人怎么说得过一家人?微弱的反驳声全被淹没在谩骂之中,他就那样被她们骂了足足一个月。
现在一切仿佛是事情重演,元子卓的怒气从心里升腾起来,他奋力地往前伸出手,大声尖叫:“我不是私生子!我不是剑人!”
他这么胡攘乱抓一通,竟然把龙千凝的脸上挠出了几道血痕,她勃然大怒,又是几拳打了上去:“剑人!竟然敢打我!”
男子的力气本来就比不上女人,元子卓方才爆发的几分力气很快就散了,被她按在地上暴打一通,没挨几下就受不了地晕了过去。
龙千凝见他没了声息,这才慢慢地停下手,看着眼前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的人,根本没有上前察看的意思,反而唾了一口:“秽气!”
随后转身扬长而去。
等院子里归于平静之后,两道身影突然从低矮的竹篱上翻了进来,其中一个在地上的人鼻前探了探,道:“还没死。”
另一个人赶紧上前,两人一起将人抬了出去。
丝毫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龙千凝沿着通往山外的小路,闷着头就往外走,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才看到了山脚下的官道。
她心中一喜,加大步子往下跑去,眼看着就要到了,脑后突然一痛,随即便人事不知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龙千凝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那座破房子,若不是之前暴打元子卓时滴落在地上的鲜血和脑后的刺痛提醒,她还以为之前的事情都是在做梦。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的手笔,皇帝这是将她换个方式囚禁起来,不允许她离开这个地方一步。
“母皇,你就这么狠心吗?”龙千凝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女臣可是你十日怀胎,亲自生下来的啊!”
当日在小山村发生的事情很快便被传回了宫里,皇帝听说之后有些讶异:“这两个人不是情比金坚吗?怎么才不到一日就打起来了?”
迎岚倒是不奇怪,笑了笑,道:“元子卓或许对龙千凝是有真情,但是龙千凝却未必,她恐怕从头到尾都只是心存利用。”
如果她当真是深爱着元子卓的话,做这么多事还不如直接向龙迎岚开口提呢!以她的性格,知道元子卓的心在自己的皇妹身上,即便是再喜欢他,也会看在多年姐妹的情份上成全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