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紧接着那行字又瞬间从酒壶浮至空中,又在剑尊周身消散开,转而化成:【毒雾】
!
“剑尊!”林初一骤然拔高声音。
与此同时,莫渡川也倏地察觉不对,袖子一挥飞身闪退。
他摒住了呼吸,然而早在异状还未显露时,无色无味的气息就已经渗进他的皮肤。
灵力凝滞,无法运转,一阵麻痹从天灵盖朝周身传去。
莫渡川立时封住全神经脉,隔绝阻挡那麻痹感,本就如玉冷白的面色似乎更白了些。
在场众人被这惊变震动,全都转过来,惊疑不定。
“发生何事?”“剑尊!怎么了?!”
元清真人因着要照看何茯苓,此时亦在高台之上同座,感知敏锐,看过来,顿时脸色大变:“渡生毒雾!快离开!”接着便手心一转,朝莫渡川原先所坐位置洒出一片粉末。
那黄白粉末在空中居然停滞了片刻,接着瞬间迅速变成黑紫色,同时散发出带着强烈腥味的黑气。
场中顿时一阵惊乱骚动。
高台之上众大能纷纷退身。
林初一心中焦灼,飞身上台,此时便能清楚看到,在元清真人洒出粉末后,原本有扩大趋势的【毒雾】两字迅速黯淡,最终突兀消失。
她靠近莫渡川,见他脸色似常,头顶人物属性血条却猛地短了一截,不由得心惊:“剑尊……你——”
“无碍。”莫渡川收回手,“回去,不要靠近这里。”
他的眼中平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见林初一仍站在原地难以动作,他便抬手忽地掀出一道风,把人送回了座位。
直到这时众人方才反应回神,惊乱的情绪仍驻留在心间。
景山真人望着神色冷然的莫渡川,眉头紧锁,又望向元清真人:“怎么回事?!”
元清真人亦是惊疑未定,定了定心神,回道:“是渡生毒,一旦沾染上,毒物便会传至全身经脉,腐蚀灵力……危及性命。”
此言一出,无妄宗所有人心中俱是一惊。
抬眼望去,却见妄道剑尊仍是那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见半分异色,心下稍安。
看来剑尊躲避及时,并未被毒沾及。
宴席事态变故陡生,景山真人心中郁极:“这毒怎会突然出现!”
渡生毒太过偏僻阴邪,故而元清真人沉色思量了片刻方才回忆起,面色瞬间惊变:“渡生毒无色无味,在动荡中药性不显,然一旦长时间静止冷却,便会骤然化雾逸散,这毒……怕是融于酒水中!”
妄道剑尊不食宴饮,凡是上次宴席中看到的人都清楚。将毒透入酒水中,他桌上美酒无形之中便成了绝佳的剧毒,伤及修为,危及性命。
在场众人无不齐齐变了脸色,看着自身桌上的美酒,惊愕失语。
方才众人还在畅饮的琼浆玉液,竟然是潜伏的毒蛇,暗中嘶嘶地吐着信子。
第29章
听元清真人说了那渡生毒的特性,场中众人纷纷手忙脚乱地将酒壶加热震荡,突然反应起自己腹中已盛了不少酒,又连忙以灵力运转加热体温。
景山真人见此乱景,出言安抚道:“诸位莫慌,我药谷有对应这毒的解药,很快便会送上。”说着朝元清真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亦知事态紧急,忙联系药谷弟子将对应解药送来。
场中酒水也全部收回,集中在场中,由元清真人驱除毒性。
黄白药粉漫天挥撒,一时之间,浓烈的腥味、肉眼可见的黑气再次蔓延,叫众人一阵心惊胆跳。
“景山真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上衍宗的长老们第一个站出来声讨道。
论道大会在无妄宗举办,本就是出于对这第一大宗的信任,可如今竟在这宴席上出了这么大的差池,如何令人安心。
景山真人脸色难看至极,对这突发异况也暗自恼火,拱手道:“诸位放心,此事我无妄宗定会调查清楚,给各位一个交代。”
说虽如此,但这酒水出了问题,牵扯人士众多,从珍馐坊的烹制到护送人员,无妄宗内负责摆置宴饮的弟子,要找出哪个环节哪里出了差池,只怕要好一番功夫。
好好一个宴席闹得人心惶惶。
萧云箐本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师父身后,宴席异象陡生之际她立时警觉,抬头望向剑尊,见后者并无大碍,突然想起什么,又看向何茯苓,后者神色亦是惶张难安,看起来与旁人无二。
她师父邓峰主是个爱凑热闹的,昨夜何茯苓命魂灯险些熄灭一事不知怎的传到他那,让他在峰中好一顿稀奇。
萧云箐亦有所耳闻。
不过她与何茯苓无甚交情,这件事也在她心上便也不留半分痕迹,直到这时,她倏地想起方才帮师父去盛酒时所见,心中微顿,传音给邓峰主。
“师父,我盛酒时见到何茯苓,神色恍惚,不太对劲。”
邓峰主正神色凝重地观这宴席之变,此时骤然听见徒儿传音,神色微讶,便往何茯苓那看去。
自家徒儿的性子他自然清楚,不可能随口出言,若真是如此……毒酒、神色恍惚、命魂灯险些熄灭
邓峰主神色倏地一变,在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际突然伸手,隔空将何茯苓抓出高台。
何茯苓惊慌大喊:“啊!爹救我!!”
“邓齐!你做什么?!”景山真人始料未及,见他骤然对自己女儿出手,大喝反击。
然而邓峰主实力并不逊色掌门,他这招出其不意,对方的回击还未到便已将何茯苓拿住,另一只手挥出一道精纯剑气,把景山真人的攻势化解了。
异变再生,场上众人齐齐愣住。
不等无妄宗其余长老上前,邓峰主突然对何茯苓大喝道:“是你下的毒!”
声如雷击,穿透耳膜。
全场都愣住了。
何茯苓神色一怔,立即大喊:“我没有!怎么可能——”然而一瞬间,她的神情转变惊恐万分,声音也骤然卡住,像被人勒住了喉咙般。
就在这众人惊愣之际,所有人都看到,一缕黑雾在刹那间从突然何茯苓的额间逸散出,同时有什么蠕动的东西钻了出来。
场面诡异至极,令人膛目结舌。
“这是——”有认出此物的大能瞪着眼睛站起身,“噬魂失心蛊!”
噬魂失心蛊,早在修真界消匿多时的阴邪之物,用蛊者能将蛊虫植入人的神识中,蛊虫侵蚀神魂,完成后便化成神魂的一部分,被下蛊之人神识被改,清醒后无法想起此事,且言行举止与往常一般无二。然而蛊虫在神识中暗暗催眠影响,在时机合适之际便神不知鬼不觉驱使被下蛊者行动,事后却无法忆起所做之事。
只是一旦记忆模糊之事被人点醒,被下蛊者便会在刹那间恢复神智,同时蛊虫死亡,从被下蛊者识海中脱离。
蛊虫钻出何茯苓的额间后,她便眼睛一白,昏了过去。
“茯苓!!”亲人急切的呼唤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林初一便见何茯苓头顶血条骤然跳了一大截,甚至还在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减少。
景山真人和何星阑全都围上去为她输入灵气,血条减少的趋势缓和了些。
接着又有万阳寺的佛修上前,施放了几式佛光护体,血条便被淡淡的金光萦绕,最终稳定在五分之一血量的地方。
场面混乱不堪,众修士躁动不安。
林初一不再看别人,再次上了高台。
剑尊的血条方才骤然减跳,如今已稳定,但因为对方从始至终未曾露出半分异色,血量减少的提示反倒更加让人不安。
她靠近莫渡川,这回对方看了自己一眼,却没再出言阻止。
“剑尊。”她眉间郁气显露,“要回去吗?”
无论他有没有受伤,宴席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还会发生什么异变不得而知,而无道峰有禁制隔绝,多少让人安心些。
莫渡川看了她半晌,沉声应了。
长剑铮然出鞘,引来旁人注意。
上衍宗之人见莫渡川要离开,忽然出声拦阻道:“剑尊留步!”
是上次与莫渡川比试落败的斜眼中年修士。
林初一眉间郁色更沉。
“此时异象正频频,在场的人都难逃嫌疑,剑尊为何这般匆忙想要离去?”
竟是将怀疑放在了莫渡川身上。
不等剑尊回应,林初一眼神煞气浓烈,呛道:“你看出异象正频,看不出方才那酒针对的是谁?!这个时候把剑尊拖住,不知阁下安的是什么心!何况掌门都说会调查清楚此事,你上衍宗却这般越俎代庖,心切至此,真叫我等无妄宗之人感动极了!”
言下之意,关你屁事滚边去。
那斜眼修士没料到她一个小小弟子居然敢如此口处狂言,脸色顿时铁青:“竖子——”
莫渡川在此时冷冷看了他一眼,竟让对方喉间话语卡顿消音,一动不得。
万阳寺的佛修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妄道剑尊身边,朝那上衍宗长老合掌作楫道:“剑尊险遭毒雾,这位小友心切也是情有可原,且其言有理,这毒怕是针对剑尊而来,剑尊还是先行回峰妥当。”
连万阳寺长老都为其说话,那斜眼修士面色青白,鼻孔出气狠狠地盯了林初一半晌。
“走了。”莫渡川拎起林初一,朝万阳寺的佛修微微颔首示意,对方淡然回以一礼,他便飞身上长剑,离开宴席。
妄道剑尊来去随性,不受任何人约束,此时场中混乱,也没人多去在意了。
长剑疾掠,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
林初一站在剑尊身后,心神正紧,却见对方头顶的血条突变,原本只是缺了一小截的血量竟陡然跳减,同时隐隐呈现黑气。
“剑尊……”林初一盯着身前人的背影怔愣住,心脏猛地沉底。
莫渡川神色似冰,没有回应。
不过几息之间,剑影便落于无道峰。
林初一被一道劲风安稳送落至南殿高台,而莫渡川立于高空长剑之上,让她看不清神色。
“好生歇着,不要乱跑。”
对方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御剑朝西边飞去。
那抹白色的身影几乎要与天际流云融为一体,一息之间便隐入山峰之间。
林初一浑身僵了片刻,随即狠狠咬紧牙。
渡生毒。
宴席变故频起,好不容易勉强安稳了人心,更有一堆事等着掌门长老处理,简直令人焦头烂额。
给何茯苓下蛊的是何人,那毒定是对方暗示她投入酒中的。能用同时使用渡生毒和噬魂失心蛊,对方底蕴怕是不浅。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毒分明是针对妄道剑尊。
剑尊宴席上不动筷箸,佳肴美酒一律任其冷却,也正因此,渡生毒才成了谋害他最合适也最阴险的毒药。
但这种事,谁能知道?谁能确定?
只有参与过上次宴席的人。
景山真人脸上阴云密布,可怕得瘆人。
这阴谋可谓一箭三雕,一则宴席变故危及在场众人,是他无妄宗疏忽之故;二则如若妄道剑尊真出了什么事,无妄宗眼下的依仗便倒了台;三则,谋害了他的亲生女儿。
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上衍宗那群人,真以为没有证据,无妄宗就不敢动他们了吗?
算一算,时候也快要到了。
想至此,景山真人周身威压骤然增强。
半晌过后,他取出玉简,幽幽道:
“在下景山,不知冥虚老祖何时出关,我等后辈好安排恭迎老祖。”
宴席已过,修真界众宗门修士心有余悸地回了各自住所。
段左珂在与何星阑对决平局后灵力亏空昏迷了一阵,便被先行送回去歇息,待郭昭回来,就听闻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描述,这才知在自己昏迷时宴席上发生了何等变故,不由得一阵心惊。
郭昭也知道他师兄比试耗损过大,在他那发泄了一腔惶张激动后便乖乖地告退,留个清净供其休息。
然而段左珂回想着短短几日论道大会上的变故,不知为何心中总觉难安,便下了床,去找他师父白眉真人。
白眉真人的房门被敲响。
里面就传出回应:“进。”
白眉真人似有所感地望着走进门的段左珂,心中暗叹。
他早知自己这大徒弟慧心灵性,有些事是瞒不过他的,还是让他早日知晓罢。
“师父……”段左珂犹疑着正要询问,就见白眉真人朝他招了招手。
“来,坐。”
段左珂恭敬应下,入了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白眉真人低叹一声,“想必你察觉此次论道大会的暗潮涌动,可是心中有疑?”
段左珂见师父一下看出自己心思,便也瞬间想通,师父早已预备告知自己此事。
白眉修士摸了摸胡子,喟叹一声,终是道出他们此次论道大会的计划。
“你可知魔族封印?早在千年之前,修真界的众大能抵御魔族,将其攻打回魔域,之后便以封印隔绝了魔域与人间的通道,此后每隔百年便需要加固一次封印,防止魔族卷土重来。”
“上一次加固魔族封印是在五十九年前,当时修真界不少大能一同前去,其中就有无妄宗时任掌门及其诸位弟子,妄道剑尊亦在其列。另有各宗实力不俗的大能。不过是同往常一般的封印加固,没有人能料到会出现变故,当年前去封印之地的人竟是无一人归来,命魂灯尽数熄灭,修真界一时震动。”
段左珂沉默地听着,这在修真界已不是秘密的传言。
白眉真人又叹道:“但是九年前,偏偏早已认定陨落的妄道剑尊竟从死里复活。剑尊在魔族封印之地那种地方无声无息五十年之久,又重归宗门,你可知这代表什么?”
段左珂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轻易开口。
白眉修士眼中微沉:“魔族封印本就是魔域边缘领地,魔气漫天翻涌,寻常修士在那里待上数日都会被魔气扰动心神,再多几月便会心生魔念,故而能去封印之地的人,必须本身实力不俗,才可抵挡魔气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