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图报非君子, 可她又不是君子, 和这条小命比起来，脸皮算什么，大不了不要了。
段妙得了楚辞的承诺, 歪着头，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楚辞似笑非笑的看着段妙，刚才她手脚并用缠着他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还真是一贯的没心没肺。
段妙见他不动，嘴一撇，楚辞不走，她走就是了。于是转身就走出了曳月阁。
段妙也不敢乱逛，生怕会碰上沐湙，便去了玄月堂找施竹月。
段妙才跨进门槛就对着正倚在窗前的矮塌上，盖着白色和狐裘，美目半阖的施竹月大倒苦水。
“你说那秃驴回来了？”施竹月听到段妙的话立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段妙随随的“嗯”了声，低头脱掉了小靴，拉开狐裘挤着施竹月躺了上去。
施竹月本想起身的，可被段妙这么一挤，只能往里面坐了坐。
段妙撅着嘴，不大高兴道“竹月姐姐心里怎么就只有法师！”
施竹月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失笑道“没有的事，你继续说。”
段妙微哼了声“那对双生子倒是对沐湙忠心耿耿，我迟早要把她们扔蛇坑里去！”说着抱住施竹月的胳膊，巴巴的看着她，想从她这里套出一点关于沐湙的消息。
施竹月闻言默了一瞬，片刻后才道“你若真想这么做，又何必来我这说，只要你开口，沐湙自会将两人送到你面前，任你处置。”
段妙对施竹月这话表示赞同，回想先前沐湙让那双生子去领鞭刑时，可是半点也没有犹豫，丝毫不顾及这两人是自己的弟子，而且还是女子，可见其冷血。
她绝对相信她要是真的开口要她们的命，只怕沐湙也不会多说什么。
段妙继续不动声色道“她们好歹跟了沐湙这么多年，我就不信他会那么无情。”
施竹月正抬手替段妙理了理落在眼前的发丝，闻言动作一顿，收回手轻叹了一声，才道“我原还以为那新来的男宠真的能让你转了心思。”
段妙一头雾水，不是在说沐湙吗？怎么扯上楚辞了？
可施竹月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段妙大为震惊。
施竹月又接着说道“我本不该多说，可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就是不爱听我也要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何必一直和自己过不去，沐湙他不是良人，你也早该知道的。”
施竹月这番话属实让段妙懵了，什么叫她和自己过不去，还有沐湙不是良人……
段妙下意识的又起弯起指节放在齿间轻咬，忽然灵光乍现，一时瞪大了眼睛，原身该不会是喜欢沐湙吧！！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有了解释，沐湙为什么那么自然而然的对她做出那些亲密的举动，原身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血给他养蛊！而且从上一次施竹月说的话来看，三年前两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施竹月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道“那次你重罚了沐湙，又将他关了起来，我还在高兴，你终于想通了。”
段妙紧抿了唇，亏她之前还在猜测沐湙是不是喜欢原身，合着是原身喜欢沐湙！
可是沐湙的态度她实在捉摸不透，看似温柔宠溺，实则却又透着狠戾，而且对她下刀的时候半点也没有犹豫。
想到这里，段妙不禁瑟缩了一下。
施竹月奇怪道“你怎么了？”
段妙将狐裘往上拉了拉，吸了吸鼻子，咕哝道“这天怎么越发冷了。”
施竹月让弟子送了燎炉进来，对着段妙无奈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还穿的如此淡薄。”
段妙掩饰下了内心杂乱的情绪，笑嘻嘻的抱紧了施竹月的手臂，撒娇道“还是竹月姐姐身上暖和。”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先头的话题，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段妙则始终心不在焉满腹心事。
快到傍晚的时候四雪过来寻她，段妙看着一袭白衣，眉目温柔的四雪，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四雪身上会有沐湙的影子。
两人并肩走在石径上。
四雪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微低下头，对段妙道“还请教主责罚。”
段妙不知所以看着他“怎么了？”
四雪道“属下未经教主允许便擅自离开，乃是不敬。”
段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四雪说的是先前沐湙出现的时候。
段妙不在意道“没事，不怪你。”
沐湙是左使，四雪自然是不能违背他的。
四雪抬起头，郁秀的面容上带着歉疚，却还是朝段妙温柔一笑“多谢教主。”
段妙有些心疼四雪，他竟然被原身当成了沐湙的替身，想必四雪自己心里也是知道的。
段妙心有不平，这么好的四雪分明比那个沐湙好了不止百倍！哪里用得着做他的替身！
夕阳的余晖渐弱，段妙收回思绪对四雪道“快走吧，我快都饿死了。”
四雪看着段妙微撅着嘴娇滴滴的模样，含笑道“好。”
……
夜里，段妙侧身抱着锦被躺在床上，皱紧着眉头，分析着自己眼下的处境。
沐湙想要教主之位是肯定的，而且自己这几次显然是激怒他了，所以这里头的变数不大。
可变的契机是在楚辞，小说里他之所以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来折磨原身，大部分原因还是原身自己作死造成的。
就前来看，她和楚辞的关系还算融洽（不是）。
她救了楚辞两次，又帮他掩藏身份，让他得以蛰伏在圣月教韬光养晦。作为交换，楚辞则把大腿给她抱，顺便将沐湙这个隐患给收拾了！
等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用圣月教的势力助他一臂之力，到时候楚辞做他的皇帝，她就安安稳稳的当她的教主！
段妙觉得这个方法实在是妙极了！简直是双赢！与其一直以来她将楚辞视为威胁，倒不如和他合作！
段妙一拍手，单方面决定了两人的合作关系。
思绪豁然开朗，段妙心里也不再窒闷了，眼睛一闭就舒舒坦坦的睡去了。
寒月如霜，万籁俱寂。一声轻响，门被推开。
楚辞踩着月色走入了屋内，清冷的视线落在了正酣睡的段妙身上。
随着门被关上，屋内又暗了下来，只剩窗子处还有隐隐照进来的月光。
楚辞收回目光，走到了那一排放满了瓷瓶的柜子前。
第三排，第一瓶。
楚辞拿起瓷瓶，拔出塞子放在鼻端轻嗅，凤眸内平静无波。
片刻后，楚辞将瓷瓶放了回去。
是莫桑拿错了也好，或是段妙故意为之也罢，他已经不想去深究了，既然如今摆在他面前的“真相”是这样，那么他愿意相信这个真相。
其实早在他今天将段妙拥入怀中的那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愿意去追究了。
从最初起疑心时的怒不可遏，到怒意消散，似乎只用了一瞬。
眼前的答案正是他想要的，之前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楚辞返身走到段妙床前，局高临下的看着她，段妙锦被盖的极为严实，只露出了一张小脸，微卷的发丝贴在脸颊侧边，显得乖顺极了。
楚辞微俯下身，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段妙微皱了皱眉头，轻声咕哝着侧了侧脸。
楚辞唇角微扬，无声的扬了抹笑。
睡梦中，段妙感觉到了贴在自己脸上的丝丝凉意，躲了躲，却没能躲开，反复了几次后，段妙终于不耐烦的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面前似有一道黑影，段妙迷迷糊糊也不觉得害怕，眨了眨眼，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这人的样貌。
墨衣？蒙面！凤眸！！
段妙的瞌睡瞬间全消了，瞪着满是水雾的眼睛，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大侠！！”
楚辞看着她睡意朦胧又满目错愕的样子微勾了勾唇，收回手，压底了声音，道“教主，别来无恙啊。”
段妙：……你真的以为你蒙着面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第034章 金大腿你需要成长！
段妙算是彻底清醒了, 怔怔的看着楚辞，不明白他这大半夜的是要做什么，不过总算没像上回那样用匕首压着她的脖子。
楚辞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想听听从她这张小嘴里会说什么话来。
半晌, 段妙才斟酌着问道“大侠，你这是来找我叙旧的？”说着干笑了两声“呵……呵呵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我也好准备准备。”
楚辞挑了挑眉“教主想准备什么？准备天罗地网来抓我？”
段妙：……这人是不是不会聊天。
“怎么会！”段妙打着哈哈“大侠你想多了。”
“不是最好。”楚辞看了她一眼, 语气微嘲“教主倒是比上次乖觉了, 没有妄图求救。”
段妙盯着楚辞看了一会儿，十分怀疑，他这是半夜睡不着觉, 所以故意来磨砺她来了吧。
见他那么入戏，段妙只能硬着头皮陪他继续演, 段妙嘴角往下压了压，做出了一副受伤的表情“大侠！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
楚辞眸光微凝，故意吓唬她“你当我是朋友？那可惜了, 我是来杀你的。”
段妙听着他森冷的语气，竟不似说笑的样子, 神色一紧，吞了吞口水“大侠，这个笑话不好笑……”
楚辞见她是真的害怕了，微哼了一声, 语气带着几分捉弄道“是么, 原来不好笑么？”
段妙借着月光才看清了他眼底隐现的笑意，一时气急，这个混蛋！又吓唬她！有本事就上大号说话！我们正面刚！披个马夹吓唬人算怎么回事！
楚辞见段妙气的微鼓起了脸, 撅起的嘴都可以挂个壶了，眸光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道“我放在教主这处的玉牌呢？”
“在我身上。”段妙没好气的说。
这快玄虚令极为重要，她虽然强占了过来，但是放在哪都觉得不安全，干脆就一直贴身带着。
楚辞看了她一会儿，才从喉间吐出极淡的几个字“教主是让我自己动手拿？”
微暗的视线从锦被上划过，又落在段妙脸上。
四目相对，段妙眨了眨眼“你不是点了我的穴道吗……”
楚辞“……这次没有。”
段妙的脸刷的一下绯红一片，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藏在被下的指尖动了动，心中大怄，她是不是睡糊涂了！连有没有被点穴都不知道！
片刻后，段妙微微的睁开了一条缝，就看见楚辞正含笑看着自己。
段妙恼羞成怒，一把抱着锦被坐了起来，朝着楚辞怒气冲冲道“不许笑！”
“好，不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宠溺。
段妙气的牙根发痒，从怀中拿出了玉牌扔到了锦被上“看吧。”
楚辞拿起还带着温热的玉牌在手中摩挲了一下。
段妙朝他伸出手“看好了就还给我。”
楚辞睇了她一眼，戏谑道“还真成你的了？”
段妙也还没有消气，娇气的哼了声“就是我的。”
楚辞将玉牌放在了段妙的掌心，视线落在那满是伤痕的手腕上，眼中笑意淡去。
段妙正要拿回玉牌，楚辞拿着玉牌的手却微抬了抬，段妙正好抓了空。
段妙仰头看着他，神色不解。
楚辞凝着她手腕上交错的伤疤，语气沉凉“我倒是有些好奇，教主手上这些疤是怎么来的？”话落，楚辞微抬眼睫，紧紧的盯着段妙的双眼。
段妙看着他沉如幽潭的凤眸，微怔了一瞬。将手缩回锦被内，咕哝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楚辞轻抬下颌，淡道“教主是不说将我当做朋友吗？”
段妙撇了撇嘴“如此说来，你是不是也该摘下面巾，以真面目示人？”
“教主想看？”楚辞反问道。
段妙点了点头，想看你怎么收场！
楚辞并没有如段妙预料那样的慌张，反正镇定的开口“若是作为交换，也未尝不可。”
段妙没料到他竟如此随意就答应了，这人怎么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楚辞作势要去摘面巾。
“算了！”段妙急忙出声阻止“不看了！”
要是真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到时候面面相对，得有多尴尬啊！
不论是楚辞跪下来叫她教主，还是她抱着他的大腿喊大侠都不合适。
楚辞轻挑眼梢“教主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了？”
段妙摇了摇头，煞有其事道“不看了，万一你长得奇丑无比怎么办，我怕被吓着。”
奇丑无比？饶是楚辞一贯从容，此刻也拧紧了眉头。
段妙毫无所觉的继续喋喋不休“虽说我挑朋友不看相貌，但为了不影响气氛，咱们还是……”
唇瓣启合间，楚辞可以看到些些贝齿和小巧的舌尖。
段妙话还没讲话就被骤然俯下身的楚辞扣住了下巴，凤眸微眯，言辞见透着些意味不明的危险“这张小嘴还是闭上比较好，教主以为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段妙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惊诧之余，一个劲的点头道“好，甚好！”
楚辞看着那微微张着的小嘴，唇瓣红润潋滟，诱人极了。
长指一松，段妙立刻偏头错开了他越发晦暗不明的目光。
段妙偷偷吁出了一口气，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丑，就把他气成这样。暗自在心里暗记下了，以后不能挑衅楚辞容貌这条。
楚辞慢慢直起身，居高临下的垂眼看着眼前这个拢着锦被，缩坐在床上的可人儿。
屋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段妙打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主意，可是，才不过片刻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静谧的气氛被这突兀的哈欠声打破，段妙抿了抿唇，仰头朝楚辞看去，用带着倦意的声音道“大侠，玉牌你也看过了，要没其他事，我能睡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