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崇吩咐,自此往后,他和小白一块用膳,让御膳房按一人一狐的备着。
下令的时候,白倾倾正在他怀里被抱着。她扒着他胸膛从他怀里钻出来,立着耳朵瞧他。
她以后的饭菜都被他给包了啊。
这顾崇,人挺好的嘛。
吃饱喝足,伤口也不太痛的白倾倾,狐脑袋里终于挤出了一点思考余地。
她看着顾崇在想:以后我会想法子护着你的,不会再让你落个身死的悲惨结局。
顾崇见小白歪着脑袋,还抖了下耳朵尖,毛团子可可爱爱的,似乎还对他的决定很满意很高兴的样子。
他揉了揉它的耳朵:“小白,听懂了?高兴吗?”
白狐自然不能回他的话,可顾崇抱着毛团,被尾巴尖扫着,心底里却充斥着满足与高兴。
即便在毒发之前,他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顾崇自小总是一个人待着。没有寻常人家的父疼母爱,兄友弟恭,连身边也都是盯着他的人。
独自一人应对着,算计着一切,直到做了皇帝,依旧寡人。
不过以后,他有小白了。
小白虽然只是只狐狸,可顾崇就是觉得,它会愿意陪着他的。
无论面对么么。
……
小白的伤好些之后,睡得便少了。顾崇见它总在垫子里也躺不住,就一直放在身边带着。
批奏折的时候,怀里抱着小白,抚着毛团的柔软,他心气也变得平和许多,有时就像回到了毒发之前。
更易沉下心来后,思绪都清明有条理了许多。
小白也很乖,在他做事时从不打扰,乖乖趴在他腿上。暖乎乎的毛团子,扑在腿上后,他的双腿都不再有那样剧烈的刺疼了。
顾崇忙完了,就会让人拧来湿布,帮小白擦拭身上的毛毛。一只没能洗澡的白毛团,还是显得有点脏脏的。
这事他不乐意交给别人,或者说他就不乐意把小白交到别人手里。
否则心底的烦躁又会翻涌起来。
张全在一旁瞧着,都忍不住偷偷去擦眼角。陛下忍耐着毒素的折磨,拧着的眉头整日难松。
哪像现在,竟会露出如此柔和的神色。
小白多像个来拯救陛下的狐大仙啊!
狐大仙白倾倾这时坐了起来,抬起头,让顾崇好好帮她擦一下下巴的白毛毛。
刚刚吃饭沾到油了呢。
好吃好喝好睡的白倾倾,那点伤很快也好了。后腿好了以后,她就能自己扒着椅子,跳到桌子上吃饭。
现在用膳,她都和顾崇一个待遇,有下人帮着布菜的。她想吃么么,拿爪爪指一指就好了。
吃完饭,她还能在殿内到处溜达,爬上龙案或书架,翻翻顾崇的那些东西。
看得出来,顾崇是个心智谋略都极厉害的帝王。
顾崇在胎毒没发作之前,就是个手段果决作风凌厉之人,否则他又如何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之下,还坐稳了皇位。
而现在他双腿残废,毒性除不干净,时时受着折磨,却依旧还能稳住朝堂,没被那些怀有居心之人趁势拉下来,可见本事。
只不过他现在性情确实变得凶狠又暴戾,受毒性影响,处事作风比之前更狠绝,处置起人手段也更冷酷狠辣。
又加上有心人的煽动,暴君之名就这么逐渐传开来了。
不过白倾倾在他身边待了些日子了,知道顾崇戾气再重,也仍是守着他的理智和底线的。
他并非那种不分是非的暴虐帝王。
然而从她收到的信息来看,若他体内的毒素压制不住,一年半载后再加重,饱受体内戾气折磨的顾崇也会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决断。
那怕是真成一个残暴无仁的暴君了。
白倾倾想,要帮顾崇的话,解决他体内的毒素是最好的了。
只不过怎么解毒,她只是一只小白狐,也不通医术,一时也没有么么好办法。
光是想明白这么一件事,她就费了老大的狐劲了!
这天,白倾倾在寝殿内溜达完,就想要趁顾崇没回来,出去看一看。
她自从被顾崇带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殿内,还没去外头看过呢。她现在是皇上的宝贝白狐,可重要了,殿内会有下人看着她。
白倾倾仗着身子小灵活,费了点力气,才绕过俩小太监,扒着窗子跳了出去。
只不过她才跑出去,哪都还没去成呢,光沿着窗边转了两圈,就突然被身后一手给捞起来了。
“小白,这是要去哪?”顾崇在轮椅上俯身一捞,将白倾倾抱进怀里,捏了捏毛绒绒的尖耳朵。
他刚刚正好回来,就瞧见小白探头探脑地扒窗户,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家伙,伤好了就想跑出去野。皇宫这么大,若跑远迷了路,他得派出多少人去找它。
白倾倾被顾崇抱起来后,瞧了他一眼,便乖乖窝进他怀里了。出师不利,狐狐叹气。
不过既然顾崇回来了,那她就先不出去逛了。反正顾崇又不会关着她,下回再说吧。
倒是张全吓着了,回去后抓着负责的俩小太监训斥了一顿。
顾崇抱着小白回去,看到它身上刚在墙角蹭脏的一缕毛,揉了揉它脑袋。
“伤都好了,也该洗洗了。”
“小白想出去是不是?洗干净了,朕带你出去逛逛。”
白倾倾抬起了头,眨着亮亮的眸子看他。她确实有些想洗澡了,也想要出去逛逛。
顾崇对狐可真是贴心啊。
不过等顾崇抱着她,一道进去要将她放进浴桶时,白倾倾便想到么么不对的了。
前爪子扒住了他的袖子,尾巴尖和耳朵尖都一起立了起来。
这……难道顾崇要帮她洗吗?
顾崇不喜欢让别人碰他的小白,替小白洗澡一事,自然也不会交到他人手里。
张全倒是想替皇上分忧,只不过顾崇一个眼神,他就不敢吱声了。
但白倾倾是不乐意的。她只是不明缘由地穿成了狐,受狐身所困,又不是真狐狸。
顾崇要帮她洗澡,她才不要呢!
白倾倾一下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扒拉他的轮椅,一副想推他出去的抗拒模样。她是野生狐,么么本事没有,自己洗就可以了。
不过她现在一只狐,力气也小,根本扒不动。爪子才挠了两下,就又被顾崇给捞了回去。
顾崇顺了顺小东西打缕的毛,说道:“小白,别闹。”
白倾倾凶凶瞪他一眼,快想咬人了。
不过她也就威胁一下。知道顾崇是好意,也没真下口咬他。在努力挣扎失败之后,整只狐都被抱着,泡进了温热的水里。
一身毛茸茸全都湿哒哒在水里飘动起来。
狐湿身了,还被顾崇看光了,不再是干净狐了。
只不过这水温正正好好,顾崇替她擦拭的力道也很轻柔,他小心地在帮她洗毛毛,没淋到她的眼睛,也没有呛到她。
就还……挺舒服的。
白倾倾扒着边沿,偶尔叫唤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指责,一边乖乖配合着洗完了澡。
顾崇将小白洗干净后,又抱她出来将狐毛一点点擦干了。
原本白中带点灰还打缕的白狐,如同焕然一新,一身狐毛纯白如雪不沾一丝杂色,是团又漂亮又香又蓬松的毛茸茸。
张全看着陛下膝上的小白,笑得眼睛都没了。
如此毛色的一只白狐,也是绝世罕见了。可不就是狐大仙呢。
狐大仙湿哒哒出来时,还惦记着自己被顾崇给洗了,一脸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不过等顾崇将她的毛毛擦干之后,就把这事给忘到了脑后。
白倾倾这会可舒适了,顾崇动作又温柔,一点没弄疼她。
顾崇抱着白狐,双手都陷进了蓬松的毛团中,轻轻抚摸着,顺着它的脑袋,沿着脊背,直到落在了那条大尾巴上,又捏了捏尾巴尖。
蓬松起来的毛团,手感摸起来更好了,让顾崇爱不释手,轻轻揉捏一下,整个人心绪也都安宁如水。
看着小东西眯起眼,还将下巴搭在他手臂上,很享受的小模样,他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顾崇知道,小白是有点骄傲的小脾气的,而且还险些在他的人手里丢了性命。
即便如此,它再凶兮兮地冲他露尖牙,却也不会真咬他,还很放心地任他摸着抱着。
顾崇并没么么理由,但就是觉得,对小白来说,他定也是特别的。
若换成了别人,兴许早就被它咬的一手血淋淋了。
手掌生杀的皇帝,正在因这等事而沾沾自喜。
“小白。”
白倾倾正眯着眼,舒服的要犯困,忽然听到了顾崇的声音。
她歪了下脑袋,转着漆黑的眼睛瞧他,但顾崇只笑着揉了揉她脑袋,说了声没么么。
白倾倾扫了一下毛茸尾巴。
这顾崇虽然是皇帝,但也是个小可怜,不过是成功洗了只狐狸,没有被咬,就能高兴成这样。
肯定没么么朋友,也没么么小动物亲近过他。
白倾倾的大尾巴扫着扫着,最后还是慢慢卷上了他的手腕。
顾崇本来就爱揉摸小白,毛茸茸蓬松后,就更不愿放手了。不管是用膳喝药,还是批奏折,都没离了白毛团。
顾崇喝药时,白倾倾还过去闻了一下。顾崇每天要吃不少药,方子若没怎么见效,御医们便会有所调整。
听御医的意思,虽然他现在性情温和了不少,可体内的毒素却依旧没多少减弱,仍是被压制着。
顾崇见小白在他的药碗边探头探脑,故意沾了一指,点在它的鼻子上。
这馋嘴的小东西,许以为这是么么好东西吧。
白倾倾斜了他一眼,举起爪子抹掉,一扭头跳下来自己溜达去了。
哼,幼稚鬼。
等夜深该睡时,到处溜达完的白倾倾跑了回来,一下跳上柔软的大龙床,趴在了顾崇的身边看他。
白倾倾早瞧上他这张柔软龙榻了,只不过没有洗白白前,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爬床,觉得蹭脏了不太好。
这会她香香的,就躺在顾崇的枕边,身下褥子可软了,她有一瞬间都想打滚,还好克制住了自己。
而顾崇果真没有不允许的意思,反而眼中闪过惊讶,摸着她道:“小白,朕还当你不乐意。”
白倾倾歪头蹭了蹭,大床呢,这有么么不乐意的。
床铺柔软,掌心温暖,白狐觉得舒服极了,像是被揉成了一滩白色的雪水,身子都舒展了开来,还眯着眼睛翻动了一下。
顾崇侧躺着,抵拳支着脑袋,一边揉起了小白肚子上的毛茸茸。
白倾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懊恼自己竟然被身子的本能占了上风,狐脑放了空都无法思考了。
就算她成狐狸了,那也不是能随便摸肚皮的,这不是占她便宜么!
白倾倾突然起身躲开,背对着顾崇躺下,不搭理他了。
顾崇:“?”
小东西刚还挺高兴的,怎么一眨眼就翻脸了?
狐心难测。
难懂的白狐实际并不用怎么哄,睡一觉起来就差不多没脾气了。
顾崇说等他下了朝,就带她出去逛逛皇宫。
白倾倾醒后,被小太监伺候着吃了个饱,又溜达了一下,顾崇就回来了。她扒着他龙袍,轻轻一跃跳上了他的肩头。
顾崇也不介意,摸了摸小白的下巴,便带着它出去了。
顾崇带着小白在附近转了一圈,又去了御花园。小东西坐在他肩上,东张西望,一双狐狸眼亮如明珠,讨喜极了。
而宫中四处的禁卫奴婢们,也都见到了陛下身边的这只宝贝狐狸。陛下都许它坐在肩上了,看来是当真宠得厉害。
白倾倾想出去瞧瞧,也不是为了看风景。虽然思绪易受干扰,但她谨记着自己是音修白倾倾,不是狐狸,哪能真埋头吃喝过一生。
如今她身在宫中,不管有没有用,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的。
何况昨日洗了澡又睡得好,这会微风一拂,脑袋也清楚了许多。
她发现整个皇宫都透着一股肃冷之气,特别是顾崇所到之处,骤然冷沉的气氛更为明显了。
下人们都收敛神色,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引皇上注意。
总之和顾崇寝殿里的那种温和自在很不一样。
顾崇这皇位坐稳不易,本就很具威严,毒发之后性情转变的又太慑人了,尽管他最近好了许多,可宫人们还是感到万分畏惧。
白倾倾歪着脑袋想,光瞧这宫里的氛围,确实挺有暴君风范的。误解和惊惧扩散开来,也易被有心人利用啊。
就在这时,白倾倾看见对面小径上,忽然走出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没料到会在御花园看见顾崇,诧异地过来行礼:“常宁见过皇上。”
白倾倾看着她,又在脑海里的信息中一翻,想起这人原来是常宁公主,顾崇的妹妹。
虽然是亲妹妹,但对顾崇来说,就跟那母妃一样,都只是有血缘没么么情谊的人罢了。
他登基之后,也没给她加封,之所以还留在宫里,不过是用来吊着母族和太后的一颗子。
这是顾崇心中的一记谋算,没谁知道,白倾倾就是占了点秘境机缘的便宜。
白狐自傲地甩了下尾巴。
白倾倾在打量她,常宁也在打量这只大胆坐在皇兄肩上的狐狸。
这就是那只很得皇兄宠爱的白狐啊,确实很漂亮。以皇兄的冷戾,竟会允许一只狐狸坐他的肩膀,也太稀奇了。
如今的皇上性情难测,常宁不想招惹他,就笑着夸了句白狐。
但顾崇没给她多余眼色,他不喜欢常宁盯着他的小白看。
他抬手顺了顺小白的毛毛,随意说了一二,便让张全推他离开去别处。
顾崇一转身,常宁就收了笑。心道一只小畜生,至于这么宝贝?
这么漂亮,其实做成狐皮围脖才不浪费呢。
白倾倾察觉到身后目光中的不善,转头冲她龇了龇牙。
反正挺狐假虎威的架势。
常宁一时都愣了。畜生都能如此嚣张。
白倾倾没再搭理她,她轻轻跳进顾崇怀里,又跟着逛了几个地方,才回去。
一回来,例行来把脉的太医已然候着了。
这人白倾倾都认识了,一把年纪,垂着大白胡子,是太医署的太医令。
太医令把过脉,送上新制的药丸后,却并没有直接退下,一副有事要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