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把心思打到倾倾的身上。
顾崇冷漠地瞥了一眼,淡淡道:“你还在宫里,朕都差点忘了。既然你这太后做的不舒服,那就别做了。”
掷下这句话,顾崇便拉着白倾倾,转身离开。
此处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太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哪怕是当初被软禁时,都没有这种感觉。
她呆立许久,突然冲了出去,然而被守着的下人们给拦住了。
她忽然在想,如果她当初对他好一点,是不是她如今仍会是最尊贵的太后。
可要后悔这一点,便是要承认曾经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她接受不了。
她是后宫斗争中胜出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会错呢?他的一切分明都是她给的。她落到如今,不过是被自己儿子算计罢了。
顾崇从殿内出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迈着大步往前走。
不用猜,他都知道那个女人,对倾倾起的什么打算,说了些什么话。
尽管此处留的都是他的人,不必担心倾倾会受到什么伤害。可一想到白倾倾听了她那么些污言秽语,顾崇还是很不悦。
心中犹如闷着一股火气,不知如何散发。
白倾倾跟在他的身旁,低头看了眼他拉着她的手,指节用力,攥得紧紧的。
她感受到他周身那黑压压低沉沉的可怕气息,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把将他给拉住了。
顾崇被她拉停,侧头看向她,便见她轻轻晃了下他的手道:“好了,不生气了。”
“你来见她做什么?”顾崇本是绷着脸的,可一与她说话,还是瞬间柔软了语气。
她若是不想来,大可不予理会。
可是她来了,他那些不好的,疼痛的,不愿见人的灰暗过去,都叫心爱之人给看到了。
这让顾崇感到无所适从。
白倾倾又晃了他一下,轻声说道:“只是来看看。看过了,没什么意思。以后都不来了。”
姑娘家的声音软软轻轻的,像是在耐心地哄着他。顾崇垂眸看着她,心里积聚着的那团火气,倏地一点点都散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心道她以后即便再来,也见不到人了。
至于其他的,她既然都看到了,那便看到了吧。她将是他的妻,不是外人。虽然他不想,可她有权利知道。
顾崇攥她的手微微松了些,又一点点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进掌心,拉着她继续走,只是脚步没有那么急促了。
走了几步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忙转头同她解释道:“并不是生你的气。”
他不想产生误会,白惹她难过。
“我知道。”白倾倾笑道,她没有误会。他又没有理由生她的气。
白倾倾就是让他别生那女人的气了,她不配。
她的笑容明亮柔软,晃得顾崇常年冷漠的双眼都染上了温暖。他忽然也一笑,俯身就将人抱了起来。
这下太突然了,白倾倾紧搂住他的脖子,疑道:“做什么呢?放我下来。”
顾崇摇头,抱着她大步而行:“不放,就想抱抱你。”
白倾倾:“……”
这只是抱抱吗?
她瞥了眼周围,随行的宫人们早已退开了好几丈,望天的望天,碾蚂蚁的碾蚂蚁。
一路上,他们跟着,只能听见从皇上和未来的皇后那儿,偶尔远远飘来的几句对话。
“好了,有步辇呢。”
“我比步辇稳当。”
“有哪个皇上,会将自己跟步辇做比啊。”
“嫁了我,一辈子都这样抱你,好不好?”
……
皇上对待白姑娘的亲密举止,宫里私下很快又传遍了。
皇上和白姑娘还没大婚呢,就如此甜甜蜜蜜的,帝后成婚之后又是番什么景象?以后怕是连牙都要甜掉了吧。
这世间,帝王的深情向来最难抵抗了。
相比起来,皇上前一刻还怒气冲冲,赶往太后那儿的事,反倒不算什么了。
前后不过两日,太后原本所待的宫殿就彻底空了。
顾崇命人将她送去了皇陵。对外便称,是太后对他的父皇思念甚重,自愿前去的皇陵。
顾崇的臣子们听了,心里也都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们都是站在皇上这边的,不觉有何不妥。
这几年下来,朝堂如今难得安生了一点,臣子们都很珍惜这种能安稳做事的日子。若要论起朝中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年后的封后大典了。
钦天监算的吉日并不是很远,来年开春后不久,就到了帝后大婚的日子。
白倾倾天没亮就起了,在宫女们的团团包围中,着了一身厚重礼服。又踩着时辰,和顾崇一起,完成了整个封后大典。
帝后大婚,举国同庆。
婚典的隆重与盛大,隔日便在民间流传了开来,叫世间多少女子都羡慕不已。
顾崇大婚,休朝的三日,君王夜宿芙蓉帐,日高不起身。
白倾倾被他缠得可累了。心想做皇帝的人,果然还是该多勤勉上朝的。
白熵的医书,当时都送到太医署去后,太医们也都激动不已。医术各有自家方,许多时候,都是不会轻易示外的。白倾倾此举,是真正心系众生的心怀和慷慨。
这些时日以来,太医令一直带着人在研究,誊写。最后将原本都留在了太医署,至于誊写的册本,在帝后大婚之后,便听皇后的吩咐,都下送到民间。
任何的医馆,大夫,只要想看之人,都可誊抄传阅。
未过多久,民间到处都在夸赞,他们的皇后娘娘当真是个心胸宽广,仁善慈心之人。
白倾倾当初在山怀村住过一段日子,昏迷病下期间,也受了村民们无微不至的关照。她现在成了皇后,这曾经照顾过皇后,又葬着白熵神医的山怀村也大大成名了。
当地官府,更是早就听从皇令,给山怀村中人人都赐了赏赐。
陈叔拿到赏赐,还去将他那牛车好好加固了一遍。如今逢人便会高兴地说,他这牛车,当初可是送过皇后娘娘的!
当地官府遵从圣意办了差事,自然要送信入京陈述一番。顾崇看到后,想着白倾倾也许会想知道,便带来给她。
白倾倾拿到,在灯下笑着看了一遍后,放下又掩嘴打了个哈欠。
顾崇从背后过来,双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问她:“怎么,困了?”
白倾倾瞥他一眼:“皇上你说呢?”
昨儿睡得那样晚,可不就容易困。
不过说起来,在那欢愉之事上,她和他竟在各方面都极为契合。大婚之夜时,白倾倾甚至隐约有种她曾拥有过他的错觉。
顾崇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在白倾倾的脸侧轻轻落了个吻:“我错了。”
白倾倾已经知道,成了婚的男子,有些认错,是当不得真的。
下回缠起人来,还是该如何就如何。不过顾崇很温柔,总是先顾及她的感受,白倾倾也很喜欢同她这道侣待在一起。
顾崇忽然道:“天色不早,皇后该沐浴了。”
“我陪着你好不好。”
白倾倾眉梢警觉地一跳,站起身道:“不必了。”
顾崇想了想,咬着耳朵在妻子的耳边说了一句。惹得白倾倾面红瞪了他一眼。
白狐是白狐,和白狐一起洗过澡,那能一样么?
不过没等她说什么,顾崇已经轻轻松松捞着她膝弯,将人横抱在怀。
当晚御池中水声激荡不休。
瞧,果然是当不得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快要结束了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杳杳杳10瓶;木叶晚吟、郁离6瓶;零尘1瓶;
第36章
白倾倾和顾崇大婚之后,二人日日都如胶似漆,亲密无间。顾崇待她极为上心,虽是皇后,掌管后宫,但任何麻烦扰心之事,都到不了她的跟前。
皇上刚登基时,朝中臣子还热衷过往宫里选送秀女之事,只是那时皇上无心此事。再之后,皇上毒发,性命危悬,此事就更无人提起。
不过如今已封了皇后,皇上也知女子的柔蜜之处,也该是时候纳妃充盈后宫了。可谁知只要提起,就会收到皇上的冷言冷语,外赠一堆繁重压身的事务。
如此几回,都不是愚笨之人,哪里还不懂皇上的意思。
那就再等等吧。
众人一等,等了一年有余,皇后依旧荣宠不衰。而且照这架势下去,最起码是三五年内都别想去动后宫的心思了。
各家本有心打算送入宫里的姑娘们,却是再拖不下去,只好纷纷另寻了人家。
这一年暖冬,京中直到很晚,才飘起了一点细细渺渺的雪花。
顾崇上朝后不久,白倾倾便醒了,一时也无事,看着殿外广阔飘白的天地心生感悟,便让人取了琴来随意拨弄。
侍奉的贴身宫女不敢近前打扰,便远远退下。不过听着殿内琴音,还是忍不住感慨。
当初娘娘入宫时,只知她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医术,后来没想到还抚了一手的好琴。
白倾倾轻捻琴丝,沉浸入神后,一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如今她的心境,早已与当初那个还显得有些稚拙的自己不同了。
可惜此境没有半分灵气,否则照这情形,她也该要突破了。
正拨着,忽然手背上覆上来一个温暖宽大的掌心。
顾崇俯身攥了一下,便皱眉道:“手也太凉了。”
白倾倾停下来,抬头看他。他何时回来了,她都没发现。
顾崇毒解了之后,身子一向都很好,他的手心也暖暖的,白倾倾便由他攥着捂了捂。
“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啊。”她蹭着他的手心说道。
自从白倾倾第一回 抚琴时,顾崇便爱上了。倾倾的琴声里有一种浩然清宁之气,听到时,他的内心便会觉得一片安宁温意。
不过此时顾崇看了一眼窗外吹散进来的几粒雪片,摇头道:“不想。”
“那就不弹了。”白倾倾一笑站了起来,让人将东西都收拾了。
回去后,顾崇忍不住说她:“天这么冷,为何在窗边抚琴,着了凉怎么办?”
白倾倾不在意道:“不会的,我可是大夫。”
“最不懂事的大夫。”顾崇无言道。她这大夫自入宫起就如此,只知道盯着别人,说的头头是道,却从不知照顾好自己。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话确实不能说太满。
到了晚上时,白倾倾连打了几个喷嚏,似乎真的有点着凉了。
热水泡浴之后,她便裹着被子窝在床角,有点恹恹的模样。顾崇喂她喝了药,又揉了揉她的额头,又好气又想笑。
他挑眉道:“小白神医?白大夫?”
白倾倾撇了下嘴,难道大夫就不许着凉了?
她想着什么,冲顾崇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后,神神秘秘的模样:“告诉皇上一个秘密,其实我是神仙。”
其实她也不算乱说,在凡人的眼里,他们这些会术法的修士,就真的像是仙人一样的。不过实际上,修士只是修士,能得天地灵气眷顾,集大机缘登仙的,可谓少之又少,反正没见过便是了。
顾崇嗯着点了点头。
“不信啊?”
顾崇近近望着她明亮的眸子,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信。”
她的唇上还带着药汁的苦,可是却比蜜都甜。
自从小白来到他的身边之后,他的世界仿佛才有了色彩。她在他身边的每一日,顾崇都能感受到简单又令人满足的幸福。
在白倾倾出现之前,顾崇从未想过,他竟有一日能够拥有这样的幸福。
在他眼里,倾倾就是他的仙子,独一无二的仙子。
白倾倾突然被亲,后退躲了他一下,眨着眼看他。瞧他堂堂一个皇上,怎么连她病了都不放过呢。
不过顾崇眼含温情,俊美的模样,也诱惑得人心颤。白倾倾想着既然他都不介意,那也坐起倾身,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
她一靠近过来,顾崇便伸手一揽,将这投怀送抱的人儿搂进了怀里。
……
翌日,白倾倾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身子好了。
只不过正在上朝的顾崇,时不时地咳了好几次。他一清嗓,臣子就心颤,以为皇上有所不满,后来清多了,才知皇上原来是染了风寒。
因此一些小事,臣子们都不敢上奏了,陛下还是龙体为重,早些退朝歇息吧。
顾崇也很满意众臣的识相,退了朝后,便回去找他的小白神医搭脉看诊了。
他今日如此,全是她的缘故,自然是要找她补偿回来的。
一想起白倾倾,顾崇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了。回到寝殿时,瞧见皇后明媚的笑靥,亦感到一片心安。
他想,这样好的姑娘,他希望能一辈子都守护她的笑容。顾崇是这么想的,他也确实做到了。
他成了迄今为止,将国家治理得最为繁盛的帝王,也是整个后宫就只有一位皇后的帝王。
他和白倾倾帝后情深的佳话,直到后世,都仍在庙堂民间中传唱。
据说民间的好几出戏文里头,这位皇后娘娘,真身还是一只自九重仙界而来的雪色白狐呢!
……
“七殿下!”
白倾倾睁开眼,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跌坐在地上,一只手举起还维持着扔掷的姿势。
刚刚着急惊呼的,是眼前的一个年少小太监,此时正在对她怒目而视。
而在她面前的少年,则被她丢过去的尖锐石子划伤了脸。
他正微微偏过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掩下的精致容颜冷漠疏离,脸颊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被她砸伤了脸,却连眉头都没动,也不见什么情绪。
就在白倾倾接收着脑海中的信息之时,他如冷潭般的目光看着她,漠然道:“我能走了吗?”
“丹阳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白倾倾:呃刚来,关系这么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