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榴姐姐的马车，早已不见踪影。
阿煜的心沉了下来，顾不得方才发现的新状况，急急忙忙往伏羲城方向跑——
“砰！”
仿佛撞到一堵石墙，阿煜再次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阿煜：……
他翻身起来，小心翼翼探手往前摸。
果真摸到一面凉丝丝的“墙”。
可眼前土路却是实实在在的毫无障碍。
阿煜懵了。
所有人都看不见他、听不见他说话，如今连伏羲城都过不去——
不，或许，他只是出不去竹林村。
阿煜盯着虚空中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墙，压下心头的慌乱，逼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摸索其他方向。
摸到身后竹丛时，那股沁凉之感又出现了。
阿煜瞪着这丛竹子发了半天呆，毅然钻了过去。
还是方才那条安静的小巷。
阿煜看了看天色，摸了摸腿上绑着的匕首，选了个方向，慢慢往前走。
小巷并不深，只拐了两个弯儿，他便出了巷子，走到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快点快点，待会挤不过去了。”一名黑衫男子拽住另一名男子快步经过。
“行了行了，又不是皇帝出巡，你至于吗？”
“害，这不是好奇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将军呢。”
“谁不是呢！”
阿煜心里一动，跟着这俩人往前走。
“听说那位骠骑大将军今年才三十多。”
“可不是，才三十多就平了北地，真特么厉害。”
“不过，骠骑将军回京，是不是说明北地已经稳了？”
“肯定是，不然皇上怎么会把他召回来？”
“说得也是。唉唉，别废话了，咱们赶紧去吧。”
……
接下来便听不清楚了。
他们走得太快，阿煜看看周围渐多的人流，索性放过他们，认着方向，自行四处溜达。
比起异境里的干净整洁，这里的环境糟糕了许多。
虽然路面铺了石板，却到处灰扑扑脏兮兮的，偶尔还能看见一二乞丐。
一路向前，行人愈发多了起来。
阿煜想起方才听到的寥寥数句，若有所悟。
很快，他便随着行人来到一处高大的城门前。
道路两边已被行人挤得水泄不通，站在其中的阿煜丝毫没有违和感。
他正四处打量，便听得城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大将军！大将军！”
“裴将军威武！”
“骠骑将军！”
……
欢呼声震耳欲聋。
阿煜被吵得脑壳疼，想离开，却被人群堵了个结实。
无奈，他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人堆里，看完了那位骠骑将军的进城盛况。
原路返回。
穿院墙，返竹林村，奔竹林，越屏障。一路快走，回到宫里，天际已显暮色。
看到他回来，徐嬷嬷松了口气，拉着他上下打量，然后问：“殿下今儿怎么这么晚？”
“……略逛了逛。”阿煜不欲多言。
徐嬷嬷也没多想，转口道：“饿坏了吧，奴婢今儿带回来半只鸡和一些排骨，还在锅上温着呢，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
阿煜不解：“非年非节的，怎的如此丰盛？”
徐嬷嬷笑呵呵：“这不是北地战事终于结束，戍边多年的骠骑将军凯旋而归，皇上高兴了，就让宫里杀鸡宰猪，说要好好庆祝一下，我们就跟着乐呵了。”
阿煜：……骠骑将军？
所以，土路那边穿过去，是京城？宫外的京城？
***
上完今日份的琴棋书画，张莹琇伸了个懒腰，领着绿玉慢腾腾走回自己屋。
储秀宫很大，她住在三进院的一间小屋里。
这进院子全是统一规格的小房屋，每屋安置两床——张莹琇猜测此处应当就是秀女这段时间居住的地方。
洗浴间、茅房什么的，全在后边院子。
扯远了。
张莹琇住的屋子是东厢第一间，住进来第一天，绿玉便被安排过来，故而也跟着她一块住着。
练习规矩的秀女们还未回来，张莹琇赶紧跑去梳洗更衣，刚搞定，板凳还没坐热呢，便听外头传来许多脚步声。
秀女们回来了。
张莹琇忙起身，凑到窗边，就着窗缝观察外头——她这种特权分子，还是别出去跟秀女们打照面的好。
“水呢？我要喝水。”
“什么？沐浴的地方在后边院子？”
“这是我的东西，你别动。”
“啊有虫子——”
“啊！！哪里哪里？！”
“天啊宫里竟然有虫子！”
……
一时间，外头乱哄哄的。
仿佛看了场新生入校表演，张莹琇心满意足。
想到今日得见的几名娇贵的美女，她忙转过来，准备告诫绿玉几句，让她小心谨慎些——
“砰砰！”两声拍门声。
“谁在里面？”熟悉的清脆嗓音如是道，“我要住这间，赶紧开门。”
“姑娘，请听从嬷嬷的安排。”
“我就不。”那清脆嗓音不满，“我知道里面是谁了，不就上午那个狐——她就一个人，我住进来不是正合适吗？”
“张姑娘，奴婢做不了主。”
“你做不了主你问我干嘛？找你那嬷嬷去啊。”顿了顿，那位张姑娘再次嚷嚷，“里面的谁，你出来！凭什么你霸着一屋？”后面那句是冲着张莹琇来的。
张莹琇无奈，看了担忧的绿玉一眼，慢吞吞站起来，慢吞吞走向门口，慢吞吞拉开门闩。
在此之间，外边姑娘依旧不停“啪啪啪”地拍门。
下一瞬，屋门拉开。
双手拍门的张姑娘一个踉跄，差点摔进张莹琇怀抱里。
好在只是“差点”。
张莹琇也不在意，扫了眼这名带着婴儿肥的小孩，确定是上午那名跟他叫板的秀女。
还不凑巧跟她同姓。
“张姑娘有何请教？”张莹琇问道。
张姑娘瞪了她一眼，转回来，朝宫女道：“我就睡这屋了。”
不等那名宫女答话，张莹琇立马答道：“我跟绿玉一屋，实在住不下，裴姑娘回去吧。”
张姑娘瞪眼：“骗人，除了你，我们都才刚回来，绿玉是——”对上张莹琇身后宫女打扮的绿玉，她立马卡壳。
很快，她反应过来，瞪向张莹琇：“你说的绿玉，就是指这丫头？”
张莹琇点头。
张姑娘更不乐意了，扭头就质问旁边的宫女：“凭什么她还有人伺候？我们怎么连自家女婢都不能带？”
宫女福身：“这是上头安排下的，奴婢并不清楚。”
张姑娘想到上午被打脸的一幕了。她咬了咬牙，道：“不给我女婢也行，给我换屋子！我那屋子有虫子，我不住！”指向绿玉，“凭什么一名小小宫女跟我们同住，把她赶出去——”
“啪！”
张莹琇伸出双手，飞快地在她耳边拍了记响亮的掌。
张姑娘被吓了一大跳，顿在那儿不动了。
“张姑娘，你要换屋子，找嬷嬷说去，别在我这儿吵吵嚷嚷的。”张莹琇如是道。
虽然被方才的掌声吓了下，但她说话温温和和的，张姑娘立马又不惧了：“我、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就要在这里嚷，就要就要！”她扯起嗓子，“我要换屋子——啊！”
“砰！”
打开的门扇上多了个拳头大的破洞。
张姑娘傻眼了。
张莹琇收回手，笑吟吟道：“就凭这个。”
小样，就算她没带武器，她还有新手技能呢。
区区一记新手“重锤”，吓不死她的。
第056章 开始
早在张姑娘找事儿的时候,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便转到这儿，张莹琇这一拳，顿时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这是姑娘家吧？这是来选秀女的吧？
这、这、这……这位姑娘怎么还搞武力恐吓呢？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院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张莹琇扫视一圈, 满意极了。
她看向张姑娘身边的宫女，道：“想来, 张姑娘应该不换屋子了, 劳烦晓青姐姐将她带回去。”
那名叫晓青的宫女回神, 福了福身：“是。”转身，“张姑娘，请。”
张姑娘不理会, 看看左右，朝着张莹琇色厉内荏道：“你想吓唬谁呢？这里是皇宫, 不是比武场，你跑这儿显摆一身的蛮力吗？你知道我是哪家的吗？？”
张莹琇挑眉：“敢问张姑娘是哪家的？”这般嚣张。
张姑娘扬起下巴：“我爹是太常寺卿，我祖母是惠昭太后的亲妹妹！”
惠昭太后？张莹琇有点茫然。
绿玉忙上前附耳：“那是先帝生母。”
张莹琇顿悟。也就是说，这位张姑娘的爹跟仙逝的□□是表兄弟, 她跟皇帝老乡，也是表亲？
怪不得这位丫头如此嚣张。
正儿八经的古代人, 纳个表妹入后宫什么的，大概稀疏平常。这位张姑娘，甚至其家人，大概都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吧？
可她那位皇帝老乡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近亲不能结婚, 是常识。虽然这位张姑娘貌似算出了三代？不过, 她老乡不至于这么急色吧？
思及此，她看向这丫头的目光顿时带了几分同情。
“挺好的，祝你好运。”她道。
话是好话, 听起来却有点不对劲。
张姑娘当即皱眉：“你什么意思？”
张莹琇笑笑：“没别的意思。”说完，她收起笑容，道，“你我素不相识，你想要如何，自与晓青姐姐、嬷嬷她们说去，别到我面前找存在感。”
张姑娘柳眉一竖，欲要呵斥——
张莹琇敲敲那扇破了洞的门板，道：“看到了吗？我习武，脾气大，别没事找事往我这儿撞，不然我这拳头可不长眼。”
张姑娘：……
其余人等：……
张莹琇不再管她，转向院门方向，朝匆匆赶来的林嬷嬷福身：“林嬷嬷好。”
院中诸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行礼。
细眉圆脸的林嬷嬷环视一周，直奔主题，问：“发生什么事？”
张莹琇跟着她习琴这么久，已经不那么怵她了。闻言她老老实实再次福身：“回嬷嬷，没什么事，只是我练了下拳脚，把门板砸了个洞，需要劳烦您找人来修一修。”
林嬷嬷：……
最后的结果是，那位张姑娘被罚站了半个时辰，张莹琇被罚了钱——修补门板用的。
有了这一小插曲，张莹琇想着，这些秀女应当不敢再往她跟前凑了吧？
她是有特权，可这些都是皇帝给她搞来的，她能怎么着？这些人要看不惯，找皇帝说去啊？找她干嘛？
她可不是没脾气的。既然她有特权，干嘛要委屈兮兮地缩着？
大家都是秀女，她背后还站着皇帝老乡呢，凭什么让她忍着？
没得委屈自己。
这般想着，她便心安理得，交了罚款便自顾回屋看书。
到了储秀宫后她不需要干活，还多了名伺候的宫女，而她除了学习琴棋书画，就没别的事了，闲着也是闲着，她就找徐嬷嬷要了几本书，拿来打发时间。
至于徐嬷嬷会从哪里拿……翻翻扉页里的“承乾清明”红泥印，就知道是谁的了。
扯远了。
因天色见暮，绿玉赶紧点上灯，还不忘给她拿张小毯子盖腿上。
张莹琇道了谢，便埋头看书。
外头还有隐约可闻的说话声，想必是各屋的秀女们在闲聊。
还有渐渐多起来的虫鸣。
倒是比前些日子静得只闻虫鸣的状况好，热闹多了。
张莹琇微微笑，慢慢翻过一页书。
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她那扇还未修好的门前。
“笃笃。”
“莹琇姑娘可在？”有些尖利的嗓音在暮色中格外明显。
张莹琇顿住。这声音，是安和？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这个点，安和过来做什么？
无需她吩咐，绿玉已经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闩开门。
“公公好，莹琇姑娘在呢。”
张莹琇放下书，起身过去行礼：“安和公公。”
“诶，莹琇姑娘。”安和忙躬身回礼，“奴才奉皇上之命，给您送些衣物。”
衣物？张莹琇蹙眉。
不等她问，安和已侧过身：“给姑娘送进去。”
“是。”
数名太监鱼贯而入，俩人一箱，几个箱子依次被抬进屋。
张莹琇：……这叫一些吗？
绿玉兴高采烈，赶紧引着人将箱子放到墙根处。
张莹琇也回过神来，忙问安和：“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送东西过来？”
安和笑道：“不突然，年前皇上便吩咐下来了，只是衣物费工夫，才拖到今日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