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沉默地开着,很快抵达市区。
沈诚依照原计划,转车赶去机场,在临上飞机前,他利用军官证借了机场安保室的电话,给农田镇的公社打了一通电话。
没人接。
抬眼一看,凌晨两点。
……难怪了。
挂掉电话,转身上了飞机,安静等待飞机的起飞和降落。
距离前世妹妹的死亡,还有两年,现在赶过去救人,应该还来得及。
骨节分明的大手交握,紧扣在一起,似乎抓住了那一丝的命运转折。
这一世,应该不会再听到母亲哭着跟他打电话,说“你妹妹死了”的话了吧。
伴随着飞机降落的轰鸣声,沈诚冷肃着一张俊美的脸,周身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性气场,简单背着个包,一路如摩西分海一般,从分为两道的人流中快步穿过。
并不需要特意去打电话询问母亲,记忆中的地址已然印刻在脑海里。
前世,在得知妹妹死亡的消息之后,他曾多次或是陪伴家人,或是独自前来,只为了寻找叶米死亡的真相。
一个正当花季的少女,即便身体再柔弱,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病死。
坐上前往农田镇的大巴车。
沈诚闭上眼,冷峻的下颚线微绷。
重生一世,他早就知道叶米前世真正的死因,在那一世,他也给自己妹妹讨回了公道,让那些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已经死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复生了。
当大巴车抵达农田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了。
镇子上没了去小田村的牛车,天际雾蒙蒙的,云层厚重,瞧着要下雨。
沈诚似无所觉一般,沉默地背着包,一路沿着那条在记忆中代表死寂的山路前行。
现在是初春,气温还没彻底转暖。
夜晚的风带着冷冽的寒意,吹得人头脑刺痛,更刮得脸疼。
寒凉的雨水不知不觉嘀嗒落下,沈诚早有准备,利落地套上一层军绿色的雨衣,继续冒雨前行。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镇上先找个招待所住下,等到明天早上天气好转,或者有了往返镇上和村子的牛车后再赶路。
但是在他的认知里。
如果自己晚抵达一分钟,他妹妹就会多在乡下受一分钟的磨难,那个孩子前世已经够苦了,他并不想让她再多受半分。
算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为前世没尽到责任的所有家人恕罪。
沈诚的速度不慢,很快就走了将近半程的道路。
突地,他眼神一凝,注意到黑暗的远处,快速地奔来一个黑影,直直冲他撞来。
沈诚不躲反进,直接迎上那道黑影,双手牢牢抓住对方的两只角,想要迫停它。
但是对方挣扎得很剧烈,明显受了什么极度的惊吓,双方较量中,差点没伤到沈诚。
还好,他及时抓住了对方脖颈上的绳索,用力拉扯,随着一声低沉的牛哞,那头明显受了惊的老黄牛才终于安分下来。
沈诚刚刚赶路完全是仗着自己优秀的夜视能力,可其实他身上是有带个微型手电筒的。
此时,察觉不对劲的他拿出手电筒,打开来,光芒照射在老黄牛身上,清晰地照出对方身上的狼狈痕迹。
细微的木刺参杂着沙硕,部分伤口还在缓缓向外渗血。
他脸色凝重,暗道一声不好。
当即不再管这头老黄牛,整个人如一支离弦之箭,猛地冲着老黄牛跑来的方向飞速赶去。
牛是一个村子的重要财产,更是重要的生产力。
平日里不说伺候得精细,至少也会看护得牢牢的。
要不是出了意外,这头老黄牛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军人的本能让沈诚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他几乎想也没想,直接冲着最有可能地事发地赶去。
果然,他的判断没错。
以最快速度持续跑了大约十几分钟,沈诚终于听到了前头传来的隐约人声,远远地还能看到一个隆起的土山包。
——山体滑坡。
瞬间判断出局势,沈诚忙赶去帮忙。
漆黑的夜色下,还下着暴雨,人的视线收到阻碍,谁也没发现队伍里多出了一个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高大身影。
他们只知道,大家的救援速度突然加快,被困在里头的陈支书和陈二叔很快被救出,送到旁边安全的空地上。
突然,地面再次震动起来,碎石滚落,所有人都惊叫着跑开,生怕被二次坍塌砸中。
屋逢连夜偏漏雨,大家逃跑的那条路上,地表突然塌陷。
两个人躲闪不急,眼看着就要摔进坑里。
千钧一发之际,沈诚飞扑过去,将他们推开,自己掉进了坑里。
还好,他身手敏捷,落地还本能地用了减缓下坠冲势的姿势,只是衣服被泥泞的坑洞弄脏了,人没有受伤。
“这边有人掉进坑里了,快过来救人。”
“没有足够长的棍子啊,谁有带绳子吗?”
……
头顶人群吵吵嚷嚷,吵得人头疼,沈诚不得不冷喝一声:“闭嘴。”
全场寂静。
“往后退。”
大家刷啦一下退开好几米的距离。
因为居高凌下的角度,他们还能大概看到里头受困人员的动作。
那人完全不像是一个遇难者,一点都不惊慌。
只见他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随后挑定一个方向,微微后退一步,紧接着猛地往前冲,有力的双腿向上一跃。
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男人动作灵巧利落地翻身爬上了坑洞。
完全不用人救。
就在沈诚刚刚爬出坑洞时,背后突然传出轰隆一声,再次滑落的山体正好填平那个坑洞。
饶是心理素质强悍如他,也忍不住一阵庆幸。
即便他身手过硬,真这么被埋在里头,也是没有生存机会的。
接二连三的受惊已经把那般村民给吓麻木了。
人群里跑出一个戴着眼镜,衣裳脏乱狼狈,但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高大男人。
他本来想去抓沈诚的胳膊,却见他下意识的躲闪动作,干脆停了手,只冷静提醒:“这里太危险,在不能确保不会发生第三次意外之前,最好离远点。”
沈诚认出来,这是刚刚被自己救下的两个人之一。
他冲着对方略一点头,随即跟着他走到村民们身边,远离危险地带。
“解放军同志,谢谢您救了我们。”
村民中,一位明显是领头的中年男人感激地向着沈诚表达感谢。
他本来还想握握人家的手,但碍于对方那身慑人的凶煞气势,愣是没敢伸手,只能干巴巴站着道谢。
“为人民服务,保障人民安全,是我应尽的责任。”
沈诚严肃地行了个军礼,紧接着就去帮忙搬运伤员了。
小田村今晚看起来是去不成了,他们需要先把伤患送去镇上医院。
沈诚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心底默默对着妹妹道一声歉,随即背上那位年纪老迈的陈书记,大步冲着镇上的方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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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番外二
因为营救及时,受灾人员没有大碍。
得到消息的镇领导和公社领导连夜赶来,一边慰伤员,一边对着沈诚表达感谢。
那弥勒佛似地一脸笑呵呵的公社领导还一个劲儿地说要给沈诚送锦旗,但是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他的身份。
这人也有几分眼力劲儿,能看得出沈诚的不简单。
事实上,这位身着军装的男人气势那么强,谁都知道他不简单,只是碍于那身可怕的煞气,而不大敢上前搭话罢了。
不得不说,那位胖乎乎的公社领导还真是一位勇士。
“我只是路过,顺手救人,锦旗就不必了。”
沈诚剑眉微拧,神情隐隐不耐,他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不想再被无关认识继续浪费下去。
看出他的不耐烦,身为被救的人之一,景子恒推推眼镜,主动上前帮他挡了那群领导的纠缠。
相比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诚,社交能力点满的景子恒显然更加八面玲珑,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将得体又不得罪人地将那群人哄走。
“沈同志……”刚刚胖领导从沈诚嘴里问出了他的名字,所以景子恒知道他叫什么。
他似乎没感受到对方身上可怖的气势,依旧面色如常地跟他交谈:“我叫景子恒,是小田村村小学的副校长,谢谢你救了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您尽管开口。”
善于观察的他,看出沈诚特意前来此地是事出有因。
而且是急事。
可能跟找人有关。
心念流转,很多细微的线索一一从景子恒脑中划过,这让他更加笃定,自己肯定能帮上救命恩人的忙。
果不其然,一听到他的身份,沈诚神情微动,一惯的冷漠被打破,显露出几分在意。
“你是小田村的人?”
相交于副校长的身份,更加在意他是小田村人的身份吗?
景子恒心下暗咐,面上一脸真诚地点头:“是,我是下乡到小田村的知青,已经在这边生活了三年多,不敢说什么都知道,但也对村子里的情况挺了解的。”
“下乡三年。”沈诚低语,眸色微亮。
这人和他妹妹同年下乡的,算是同届知青,那两人应该认识。
“我来找人。”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认识叶米吗?”
“叶米!”意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景子恒忍不住面露讶异。
忍不住地,他上下打量了沈诚一番,重点在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
不太像。
“我可以请问……”迟疑地开口:“你是叶米同志的什么人吗?”
“大哥。”沈诚毫不犹豫道,还特意强调:“亲的。”
就算离家多年,他也知道自家妹妹对这个问题有点小敏感,所以对外介绍两人身份,都会特意说明他们是亲兄妹。
只可惜,叶米从不知道这一点。
这是,独属于沈大哥对妹妹的温柔。
莫名地,得到答案的景子恒心底松了口气,他松了松刚刚有些紧绷的指尖,突觉自己反应有些过度。
垂下眼,掩饰住眸中的情绪,他轻声道:“那请问您是来找叶米同志干什么的?”
其实已经猜到答案了。
果然,沈诚斩钉截铁地回答:“带她回家!”
他既已重生,自然不会再让唯一的妹妹孤零零地病死在异地他乡。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她。”景子恒道。
他先领着沈诚去找镇上的朋友,跟人借一辆自行车。
两人骑车回去,会更快一些。
陈二叔也进了医院,牛车被山体滑坡砸毁了,牛受了惊,半路被村民们带回去,现在往返村子和镇上的非人力交通等于暂时废了。
靠两条腿走路的话,虽说他们两个大男人体力很好,脚程也不慢,但少说也得走上个两小时。
而骑车只要半小时左右就到了。
景子恒走到哪朋友就交到哪里,想要借一俩自行车并不难。
两人抵达小田村村口的时候,时间都还早着。
清晨的田野满目绿油油的,都是刚刚栽种下去的小秧苗,地里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正在弯腰劳作的人。
景子恒带着沈诚路过的时候,不少人抬起头热络地和他打招呼。
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偷偷落在沈诚身上,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极快地躲开,不敢让人发现。
等两人走了,临得近的一些大妈大婶才敢说点悄悄话。
“刚刚那位解放军同志是谁啊?”
“不知道,看着很面生,应该不是咱们村子的人。”
“是景老师领过来的,难道是人家朋友,或者是亲戚?也不知道有对象了没有,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怎么?你想给人介绍对象啊?可别了吧,那位同志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别是个会凶媳妇儿的。”
本来动了当红娘心思的大婶回忆起沈诚冷着脸的可怕模样,不仅抖了抖,立即打消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我还是别把自家姑娘往火坑里推,这男人那身气势太吓人了,小姑娘一看见他,可不得被吓死。”
风评被害的沈诚:“……”
大妈们聊到尽兴,嗓门不自觉就有点大。
而前头的两人本也没走出多远,连景子恒都清晰地听见背后的议论声。
他不禁有些尴尬,虽说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现在到底也算是小田村的人,结果村人背后说人说到人家面前去了。
忍不住扫了沈诚一眼,却见对方面不改色,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其实是听见了。
但是沈诚早已习惯人人畏惧,不敢亲近他的样子,所以才没什么反应。
连亲人都畏惧他,又能奢求陌生人什么呢?
景子恒带着沈诚直奔知青院。
村干部不在,其他人都下地去了,整个知青院冷冷清清。
风吹过,更添两分凄凉。
“叶米同志没在地里,应该就在知青院里。”景子恒说,语气肯定。
他曾偷偷观察过那个拒绝过他的小姑娘,知道对方身体很柔弱,健康状态堪忧,一年到头,十二个月里有八个月都在病着。
所以如果没能在知青们专门负责的田野间找到她的身影,那对方肯定生病了,正请假呆在知青院休息。
想到这,景子恒不禁有些担忧。
随着开春,孩子们也开学了,他最近有些忙碌,没能顾得上关注这边的情况,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