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都装进去,我给你拿着。”
“好嘞!”
然后景子恒的箱子也满了,还好叶米这次及时收手,没再往里头塞东西。
两人订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半的火车票,九点从村里坐牛车赶过去轻轻松松。
所以叶米也没刻意早睡,她在厨房里发面。
准备做些包子饼子什么的,带着在车上吃。
上次冉绣过来给小两口做了不少各种各样的酱,做饭不好吃没关系,只要往里头加一点对应口味的酱,立马就香得很。
在没有婆婆的手艺续命的日子里,叶米就是靠着这些酱活下来的。
她揉好面,放在一旁让它发酵,自己趁着这点时间调馅料。
景子恒在旁边帮忙剁馅,两人准备弄个白菜猪肉馅和鲜虾竹笋蘑菇陷。
鲜虾是叶米跑去河边弄来的。
很容易抓,只要编个向内收口的环形竹篓子,往里头丢点诱饵,然后沉进河道里,第二天早上去收,里头保准一堆河鲜。
河里虾最多,还有一些小鱼,甚至还有河蟹。
虾可以直接加点盐水煮了吃,也能剥掉壳切碎混进其他材料当成包子或者是饼子的馅料,河蟹小鱼则都被叶米拿去送给隔壁沈大娘家了。
她和景子恒都不敢碰猪下水,自然也没人敢杀鱼,更是不会处理螃蟹,干脆全都送领居。
反正沈大娘厚道,拿了东西做成美食总会送一份给他们,这样叶米和景子恒完全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吃上好吃的河鲜。
计划通√
白菜猪肉馅由景子恒调味,鲜虾竹笋蘑菇陷则由叶米来。
她把全部切好的材料混在一起,加点盐和切碎的生姜去腥味,再加入婆婆秘制的咸香酱,用筷子搅一搅,就大功告成了。
面已经发好了,叶米拿过来揉一揉排气,再把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剂子,一般做包子一般做面饼。
夫妻两个都会包,一起合作很快将自己未来两天在火车上的口粮提前做好。
包子先给上蒸笼蒸熟,饼子则用油煎个半熟叠在盘子里,等着明天早上起来再煎一次,这样可以尽量长时间地保持酥脆口感。
“都弄好了,我们赶紧去洗澡睡觉。”叶米拍拍手上的面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嗯。”景子恒重新起锅,烧热水。
农田镇火车站。
陈二叔熟门熟路地将牛车停在下客区,回头招呼景子恒他们:“到了啊,赶紧叫小米起来,一会儿要赶不上火车了。”
叶米倒在景子恒怀里,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结果被陈二叔的大嗓门吓得一个激灵,醒了。
“到了吗?”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也不用人扶,自己摸摸索索地就爬下了牛车。
景子恒跟在她后头下去,回身将两人的行李一起拿下来。
“谢了陈二叔。”
车费已经给了,夫妻两个和陈二叔招招手,算是告别,然后一起提着东西进火车站。
景子恒一手一个皮箱子,大步走在前头。
叶米自己就背着个小包包,溜溜哒哒跟在他身后,和旁边乖乖跟着家长走的小朋友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我们在哪个站台进站?”举目四望,入眼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很难辨清方向。
叶米上次来火车站还是她被迫下乡那一年,一趟火车过来,就再也没有回程票,没想到今生居然还有踏上回城列车的一天。
哪怕她去的是景子恒家,不是自己家。
而且半个月后还得回来。
原本陈书记只想给批十天假,景子恒是一早就知道的。
算算时间,他们来回路程就得去掉五天,只能在A市待五天,确实有点匆忙,但赶一赶还是可以的。
没想到最后批假条下来,却足足有十五天。
他后来问过,才知道是春霞婶子帮了忙,给他们凑足了半个月,想让他们回家多轻松几天。
至于原因……
垂眸看着身侧还在傻乐呵的小姑娘,景子恒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意。
只能说傻人有傻福了。
叶米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警惕地瞄向景子恒:“你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景子恒一脸严肃正直:“没有。”
“哦。”叶米怏怏地转回头去,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没有看到,背后男人微微松了口气的模样。
火车进站,大家立马跟疯了似地往上挤,生怕慢了一步就没法上车似的。
景子恒连忙护住叶米,不让人群磕碰到她。
两人站在比较边缘的地方等了会儿,见人都上车得差不多,这才跟着上去。
也不知道景子恒是怎么办到的。
他买到了两张卧票,还是软卧。
这年头,买到软卧的难度比知青回城还难,还一次两张,叶米看着景子恒的目光都不对了。
“别这样看我,你家男人可没有去偷鸡摸狗,只是运气好,买票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一个在铁路局工作的朋友,他跟着火车路过这边,看到我在买票,就顺手帮了个忙。”
“你朋友还挺厉害的。”
叶米知道景子恒不会骗她,只能感叹他们两人真幸运。
能睡软卧,肯定比硬卧甚至是坐票舒服很多。
软卧车厢一共有六个床位,左右各三个。
景子恒和叶米的位置在左右两边的最顶层,正好面对面。
他将两人的行李箱都搬到了最顶上,叠在叶米那边的床位角落。
叶米身材娇小,哪怕是和皮箱子一起挤在狭小的床位上,也能睡得下。
景子恒手长脚长,即便没有行李占位,火车软卧对他来说还是太挤了点。
能买得起软卧的人少,直到火车开动,他们车厢里也才夫妻两人。
叶米好奇地扒拉在透明的车窗上,探头看着外头珠江往后倒退的景色。
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农田火车站,就被他们这样甩在了身后。
还是农田镇的火车站,火车站台上。
“芝芝,你在看什么?”王桂花哼哧哼哧提着个大麻袋,满头大汗地询问叶梓芝。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谁啊?”王桂花顺嘴问。
“不知道,还没看清楚就闪过去了。”
叶梓芝皱着眉,仔细去回想刚刚惊鸿一瞥的那张脸。
可得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潜意识告诉她她应该认识那个人,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也许是你看错了吧,你在这边能认识什么人。”将沉重的大麻袋堆在地上,王桂花重重地喘了口粗气,抱怨道:“太累了,我妈真是的,干嘛逼我带那么多东西?”
这里头除却一小部分是她的行李之外,其他都是她妈准备让她带去送给叶梓芝家人的。
说是上门不能空着手。
要王桂花说,她就算空着手又怎么了?
叶梓芝能得到回城假条都是多亏了她爸,而且她们两人是好姐妹,她肯定也不会在意自己去她家玩,有没有礼物的。
听到王桂花的抱怨,叶梓芝目光闪了闪,心底有丝嫌弃,但是没有表露出来。
要不是为了回一趟家,她也不至于带上王桂花这个名声狼籍的村姑。
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王桂花自己作死把名声给搞臭了,在小河村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也不会为了和自己出门散心而死求着她爸给她批假条。
还一批一个月,要知道一般知青能得到五六天假期就该偷着乐了。
一个月时间,叶梓芝握紧拳头。
她一定要想办法留在城里,小河村那种乡下地方,她不想再回去!
哪怕是有那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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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吃饼子吗?”叶米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一包用油纸严严实实裹住的饼,往景子恒那边递了递。
这些是早上刚烙的,现在表皮还微微发烫,酥脆得很。
“嗯。”景子恒接过饼子,很自觉地选出两种不同口味的,各自掰了一半给叶米。
为了顶饱,他们烙的饼子比较大,里头又包裹着厚厚的馅料,叶米没法吃两个,而景子恒知道,贪心的小姑娘肯定两个口味都想吃。
知道自家男人体贴她,叶米接过饼子时,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门外的人一推开门,就被上头床铺笑容灿烂的漂亮姑娘给晃花了眼。
他动作一顿,手里的行李没拿稳,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听见动静,叶米和景子恒一起扭头,就见车厢门口站着一位瘦瘦小小,穿着单薄的青年,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他头发有点长,细碎垂下挡住了半张脸,叶米又是居高凌下的视线,没法看清人家的模样,也不知道他长相如何。
不过当他仰起头,额前碎发向后滑落,露出一张光洁白净的精致脸庞时,饶是看惯了景子恒的盛世美颜,叶米眼底也忍不住划过一丝惊艳。
这男人,长得也太精致了吧。
不同于景子恒带着书卷气的文雅隽秀,又有着为人师者的成熟稳重。
进门的青年样貌极为精致干净,像是一位不谙世事的矜贵小少爷,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
他们不是身处于同个世界的人。
“你们好,我叫杜静言。”
手忙脚乱地将脚底下的行李捡起,费劲力气地给塞进床底下,坐在叶米对面最下面一个床铺的杜静言笑容腼腆,清润的声调又带着股说不出的优雅。
叶米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对方习惯性挺直的背脊上一扫而过,看来这是位从小就被严格教导礼仪规矩的小少爷。
挺难得的,居然能在火车上遇见这种人。
“你好杜同志,我叫景子恒,这位是我爱人叶米。”景子恒从上铺下来,对着杜静言伸出手,和他客套地握了一下。
“你们俩个是夫妻?”
杜静言有点惊讶,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嗯,我们都结婚大半年啦。”叶米从上铺探出个脑袋,被景子恒伸长手按回去。
“坐好,小心摔下来。”
“哦。”叶米刚刚缩回去一下,又冒了出来:“对了,杜同志要吃饼子吗?或者吃包子?我和我爱人准备了挺多的。”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带了吃的。”杜静言举了举自己随身背着的包,包口微敞,隐约可以看到里头装满了饼干肉罐头等物。
“这些东西都是冷的,吃多了对胃不好,我这还热乎着呢,趁着没凉你赶紧吃一口。”
不由分说,叶米示意景子恒塞了杜静言两个不同馅料的饼子。
推迟不过,杜静言只能收了。
礼尚往来,拿了人家吃食,他也从自己包里随意抓了两大把吃的出来,摆在里头的车窗边延伸出来充当桌子的小木板上。
“这些你们要吃自己拿,不用客气。”
“好。”叶米笑呵呵地应着,不过还是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没有要下去的打算。
“杜同志是研究员?或者是哪个化工厂里的技术人员?”景子恒目光在对方一直宝贝地抱在怀里的书本上一扫而过。
那是一本化学方面的专业书。
“还不算,我还只能算是个助理,这次有幸跟着我爸……杜教授一起被调去A市化工研究院工作。”
他们的行程不是什么秘密任务,所以杜静言并没有隐瞒。
“好巧啊,我们也要去a市。”叶米惊喜道。
听她这么说,杜静言也起了几分好奇心:“你们这是去……”
“见公婆!”斩钉截铁。
“呃……”
自家小姑娘把人家给搞懵了,景子恒无奈,只得帮忙补充解释:“我们夫妻都是知青,这次只是和下乡的大队请了假,回家去看望父母的,我们两人的父母都是A市人。”
但他们只去看景子恒他爸妈。
叶米在心底默默补充。
“原来是这样,真的好巧。”
从农田镇开去A市,中间要经历十几个站,这条线路再往后还有好几个站点,能和去往同个站点的人住在同一个车厢,确实能称得上一句缘分。
三个年轻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还算聊得来。
他们天南海北地胡说一通,原本枯燥乏味的旅程也变得不是那么难熬。
只是再有趣的旅程,都阻止不了他们一起变馊的现实。
在车上闷了两天不能洗澡,特别是现在还是大夏天,就算不怎么运动,出汗量不大,可叶米走出火车的时候,还是总觉得自己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气味。
活像是刚刚从坛子里拿出来的咸菜梆子。
“我要去找我爸,就先走了,再见。”杜静言和叶米他们挥手道别,提着行李转身去寻他爸爸。
他们父子俩虽然在同一辆列车上,但是却不同一个车厢。
主要是杜静言他爸那边的车厢满员了,所以他只能被单出去。
远远地,叶米瞄到杜静言快步走到一位被五位人高马大的军人围在中间的老人身边,父子两个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起看向他们的方向,又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然后才转身离开。
她忍不住咋了咋舌:“还真是个大人物。”
不过再大的人物也跟他们无关,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走吧,出门匆忙,我没和爸妈说过我们要来,没人来接我们,只能自己回家。”
两人的行李堆在脚边,正等着主人想起它们。
“嗯。”叶米弯腰想去提自己的皮箱,却被景子恒抢先一步拎起来,连着他自己的,一手一个,轻轻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