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去就行了。
叶米默默给自己打气,然后慢慢倒下睡觉,景子恒看她还在瑟瑟发抖,干脆合衣躺在她身后。
两个人一起睡能更加暖和。
就是床位小,挤了点。
景子恒半个背都露在了外面,长腿也有点无处安放的感觉。
可被他半圈在怀里的叶米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犹如火炉一样的温度,原本冷得发抖的身体也慢慢地跟着暖和起来。
她陷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叶米似乎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个黑影。
那道黑影半弯着腰,正在严爱国的床位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是严爱国起来上厕所?
迷糊的脑子里划过这么一道念头,紧接着她察觉不对劲。
严爱国是个一米八几大高个,长得很壮实的汉子,眼前这黑影瘦瘦长长,根本不像是个壮汉。
——是小偷!
电光火石间,脑子终于划过一道清醒的意识。
叶米不敢叫,怕惊动对方,这种刚在车上行窃的小偷可都是有带武器的,一个弄不好很容易激发对方的凶性。
她悄无声息地,伸手捂住面前景子恒的嘴,脚下轻轻提了提他。
景子恒瞬间睁开眼,目光迷茫一瞬之后很快恢复清醒。
察觉自己嘴巴被捂住,他只能以眼神示意,询问叶米有什么事。
叶米冲他背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
景子恒转头,也看到了那道黑影,目光一凝。
他们夫妻俩的动静小得微乎其微,就算那小偷在实施盗窃的时候还保持着一份警惕心,也没能发现自己背后床位上的两人居然醒了,还发现了他在偷东西。
月色投过车窗照射进来,照亮了景子恒般张俊脸,隐在阴影下的薄唇微动。
叶米看出,他在说:别动。
然后视线就被突然拉高的被子给盖住。
紧接着,身前的热源迅速离开,车厢内响起几声闷哼。
与此同时,隔壁车厢突然传来一声高昂的尖叫:“抓小偷啊——!”
整个列车都热闹了起来,车灯全部亮起。
叶米他们车厢里的人也都被吵醒了,除了严爱国。
高媛迅速坐起身,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景子恒正一手一个,把两个陌生男人的双手给反扣在身后,将他们死死压制得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两个人?”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原来是叶米扒拉下了头顶的被子,也看到了这一幕。
“警察同志,我们这边抓住了两个小偷,快点来帮忙。”同样被惊醒的一位男知青宋弘毅看到外头有乘警经过,连忙叫住他们。
很快,就进来了两位乘警,一人押送一个,帮忙把被景子恒制服的小偷带走。
火车上出现小偷,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比较令人惊讶的是这群小偷居然是团伙作案,而且足足有十五个人。
要不是隔壁车厢那位女士嗓门高昂,惊动了很多正在被偷窃的受害人,还不一定能抓住那么多人。
令人唏嘘的是,虽然那位女士间接保住了不少人都财物,但也因为她的打草惊蛇,而害得一位同车厢的兵哥在跟小偷搏斗的时候受了伤。
叶米去看过,人家手臂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那血哗啦啦地流,可吓人了。
还好乘务员很快拿来医药箱给人包扎上药。
经历这惊心动魄的一场混乱,叶米他们也没了睡意,大家干脆坐起来,吃点东西压压惊。
主要是叶米在吃。
她白天一天没吃饭,饿了。
拿出自己做的猪肉馅饼,分了高媛和宋弘毅一人一个,叶米捧着自己的馅饼啃。
一边啃一边盯着对面睡在下铺,还在打呼噜的严爱国,羡慕地叹口气:“他睡得可真舒服。”
这样都不醒,这位仁兄也真是厉害。
第二天早上,高媛和严爱国的第一段路到站。
他们需要在这里下车,转乘别的火车路线回家。
两人各自提着自己的行李,站在站台上,隔着窗户跟叶米他们道别。
这本该是离别不舍的场面,但因为大家总是时不时地看向严爱国的行李,显得气氛有点崩坏。
“怎么?我的箱子有什么问题吗?”严爱国奇怪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行李箱。
仔细检查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没问题啊。”
百思不得其解。
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昨晚差点被偷的事。
高媛:“……”
无语地伸手拖走严爱国:“走吧,再晚就赶不上下一班车了。”
也是巧了,他们两人的老家离得很近,不是同个市区,但共享同个火车站,所以两人接下来还有一段路要一起走。
“这算不算是傻人有傻福?”宋弘毅感叹。
“他不傻,人家能考上大学呢。”叶米为严爱国正名。
“也是。”能考上大学的,别看人长得再憨傻,那内里也是个聪明人。
火车再次缓缓启动。
叶米眼角余光注意到,车上的十五位小偷被警察带走,不禁松了口气。
景子恒抓住了两个小偷,算是彻底得罪死了他们。
听说这些小偷都是很记仇的,如果还在同一辆车上的话,她很难不担心会不会有小偷会溜出来报复他们。
现在看着他们被警察抓走,这才终于安了心。
火车摇摇晃晃,叶米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晕车的折磨,跑去厕所干呕了两回。
什么都没吐出来,连酸水都没有,但她就是一个劲儿地犯恶心。
想想过段日子去首都上学还得再遭这一番罪,她差点没忍住逃学的冲动。
a市火车站。
景书成一家早早就等候在车站外,不住地往里张望。
“这火车是晚点了吗?怎么还不到啊?”景书成等待得有点着急,忍不住左右来回走动,嘴上还念念叨叨。
被他晃得眼晕,本来不急的冉绣直接暴躁了:“你可够了啊,老实站着,别总晃来晃去,头都给你绕晕了。”
“这不是心急见孩子嘛。”
被媳妇儿训了,景书成立马停住脚步,挺大个人杵在哪,瞧着竟是有点委屈。
夫妻两人旁边还跟着位高大冷峻的军装青年。
见父母拌嘴,他只是地淡定抬手看了下表,理智提醒:“现在才十点,车子刚刚到站,从火车入站停靠到他们下车走出来,至少需要十分钟。”
言下之意是还不到他们急的时候。
“边儿去,看到你就烦。”
景书成冲着大儿子翻白眼,挥挥手,跟赶苍蝇似地企图赶走他,嘴上嘀咕着:“儿媳妇都不见得给我们带一个,你还有脸回来?瞧瞧你弟弟,多有效率,下乡几年就给我们带回来个乖巧孝顺的小儿媳妇,你去当兵十几年,连个屁都没见着。”
“爸,容我提醒,身为一厂之长,您对外该注意一下形象。”
景子怿最近已经被父母各种催婚习惯了,不仅能淡定无视,还能拿话怼回去。
景书成被大儿子堵得一噎,正瞪大了眼睛想教训人,身边冉绣突然叫了一声:“人出来了。”
父子两人闻声扭头。
动作整齐划一,连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火车出口处,随着人流涌动,叶米和景子恒提着一堆东西,慢慢地走出来。
这次带回来的行李太多,就连景子恒都空不出手来帮叶米拿东西,顶多自己拿些比较重的物件,让叶米帮忙拿些轻的。
即便如此,还是把她给累个够呛。
她正费力地抱着东西,侧着头小心地看着地面,一步一摆地往外走。
行李堆太高,把她视线给挡住了。
突然,她手上一轻,眼前一亮。
原本压得她双手酸涩的重量被人提走。
一身轻松的叶米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仰着脑袋,看着眼前和景子恒长得有五分相似的英俊男人。
“叫大哥。”景子恒在旁边提醒。
“大哥好。”叶米小小声地叫人,没有之前在景书成夫妻两人面前的中气十足。
实在是这位大哥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比生气的景子恒还可怕,她有点怕。
第89章
“嗯,弟妹你好。”
景子怿客气地应一声,一手帮着叶米提行李,一手还从弟弟手上接过部分行李拿上。
小夫妻两个顿感压力大减。
景子恒瞥向他爹,老头子老神在在地揣着手,在旁边站着,也不说帮儿子减轻点负担什么的。
算了,也没打算指望他。
摇摇头,景子恒示意叶米跟上,一家人往景书成停车的方向走。
叶米左右看了看,发现她妈没来,也不失望。
她妈得照顾弟弟,而且正式工作给了二哥,她自己还有个接零工的活儿能赚钱,忙得很。
加上没有趁手的交通工具,从她家到火车站很不方便,没来接人是正常的。
收回目光,叶米和冉绣走在一起,婆媳俩关系融洽地边走边聊天。
主要也是聊聊家常之类的。
走到半路,冉绣突然脚步一顿,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妈?”叶米顺着她意外的目光转头望去,正好见到一位眼熟的军装兵哥。
然后她也跟着“咦”了一声。
“原来那位解放军同志和我们是同个车站下啊。”她之前急着下车,都没注意到。
“你认识他?”冉绣问道。
“不认识。”叶米摇摇头,紧接着把在火车上遇到小偷团伙的事避重就轻地和婆婆提了。
她没说他们车厢也遇贼了,景子恒还英勇地一打二干赢了。
只着重描述那位兵哥面对穷凶极恶的小偷时,是怎样悍然无畏,奋勇迎敌,最后制服小偷的同时也遗憾负伤。
“你媳妇不去说书可惜了。”景子怿注意到背后婆媳二人的谈话,看向弟弟的目光带着调侃。
虽然叶米有意隐瞒,可凭他的敏锐,又哪里听不出来这件事他弟也有参与呢。
景子恒淡定回视:“文科生,文笔好很正常。”
“何止文笔好,咱家小米这次还考了个全省第二。”景书成与有荣焉地骄傲道:“子恒也不错,得了个全国第一。”
景子怿看他爸这厚此薄彼的模样不太顺眼,直接质问:“爸,我最近也刚升了官,怎么不见你夸我?”
“想我夸你啊?”景书成斜眼看向大儿子,伸出手,掌心朝上,五指往里勾了勾,一副讨债样。
“行啊,你也给我带个儿媳妇儿回来,我保证夸你,把你夸出朵花儿来都成。”
“那算了。”景子怿瞬间面无表情:“您还是留着花儿自己欣赏吧。”
景子恒撇过脸去偷笑。
一家人坐上车,冉绣刚刚关上车门,突然一拍手,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
所有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整懵,齐齐扭头看她。
“我说刚刚那位解放军同志怎么那么眼熟呢,之前他在火车上帮过我,隔了一年多,记忆都淡了,差点没能想起来。”
火车……一年多……
叶米开始翻以前的记忆,很快找到相关的时间节点:“是之前妈妈来照顾我和子恒的那次吗?”
“是啊,我带了太多东西,有点拿不动,还是多亏了那位热心的解放军同志帮忙呢。”
冉绣有点感叹,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居然又有了一次偶遇。
虽然只是一次错身而过,但也能让人感叹一声好巧。
“现在开车回去都快十二点了,要不我们直接在外头吃得了,省了回家做饭那功夫。”景书成提议。
“都行,听你的。”冉绣没什么意见,他们这些小辈们自然更没意见。
汽车在不算很平整的道路上颠簸,叶米捂住嘴,眉头微蹙,脸色有点难看。
景子恒本来正和分离许久的大哥小声说话,注意到妻子的不适,忙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颗酸梅给她含着。
“又晕车了?”
叶米点点头,难受到不想说话。
她坐火车会晕,坐汽车其实没那么难受,但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应就是很剧烈。
可能还没从火车上缓解过来吧。
她这样猜测。
含着酸梅,让叶米翻江倒海的胃好受了不少。
她和景子恒原来都不知道吃酸梅能止吐,还是后来上了和他们同个车厢的一位热心大姐看她实在难受,好心分了些酸梅给她,这才好了些。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冉绣注意到后头的动静。
不禁关心道:“小米怎么了?有哪里难受,要不要妈给你看看?”
“妈没事,她只是有点晕车。”景子恒帮叶米解释。
“这样啊。”晕车这种症状手头没有药,还真没办法,冉绣只能安慰叶米:“那你忍忍,我们很快就到了啊。”
“嗯。”叶米从喉间哼出一道气若游丝的回应。
为了让她能少难受会儿,景书成干脆加快速度,赶着提早抵达目的地。
到了国营饭店门前,叶米第一个冲下车。
这次连外头的新鲜空气都拯救不了她了,她一路小跑着冲进人家的卫生间,在里面吐了个痛快。
这次是真的吐了。
“还好吗?”景子恒跟在她身后进门,帮着她拍背顺气。
“难受……”叶米是第一次晕车晕到这种程度的。
“难受就再缓缓,等你舒服了我们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