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
哪知跑了没一截,突然膝头一疼,他一头截进个草坑里,他忙爬起身回头看,好在大门已经关上了。他暗暗呼了一口气儿,爬出坑,拍了拍身上的枯草,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扶着腰,一拐一拐地走掉了。
……
大魏朝,应龙村。
卫四洲回到村子时,一路上都被人行注目礼,还被小媳妇大娘子拜,吓得他狂跑如飞,冲回了家里。
未想到回了家,还有一群不知真相的小兔崽子排排跪在地上,跟他行大礼,三声疾呼。
“卫大神,受兄弟们一拜。”
“卫大神,以往我等小民多有冒犯之处,请卫大神千万恕罪。”
“卫大神万安。”
“卫大神吉祥。”
“卫大神保佑咱们财源广进,万事如意!”
卫四洲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呀,“闭嘴,都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我特么就真的发神精了!”
他操起墙角一根扫帚,啪啪啪地挥向众人,吓得一众大小瞬间做鸟兽散,鸡狗子鬼叫着逃了出去。
最后,剩下顾氏三兄弟,阿宝和小璃。
但是顾小三还躲在自家二哥身后,哆嗦着嗓子,“卫,卫大……大哥,你这是从,仙境回来的吗?仙境是什么样儿的?是不是有飞天的马儿,还有漂亮的仙女儿?我们听,听阿宝说的,说你突然消失,都是去……去仙境,聆听仙人的教训,还带回许多的仙术……”
卫四洲一听,知道是阿宝这家伙胡粥的这一村子、一屋子的大戏,狠瞪了眼顾小三,回头提着阿宝上了屋顶。
小璃忙跟着追过去,“四哥,四哥……卫大神息怒啊!我哥都是为了你好呀,你……你就看在小仙女儿的面子上,饶过我哥这回吧,四……大神——”
顾小三回头看两哥哥一眼,直道,“你们还不让我问。瞧,小璃叫大神,四哥都没反驳,可见咱们没跟错人,哦不,神。哥啊,我说四哥为啥每次都能绝地反击,一再翻盘。原来真是仙人降世啊!哎哟,干嘛又打我。”
顾老二沉声道,“四哥说了,凡事要低调。就算是神,也不喜欢老被俗人黑,明白?”
顾小三连忙捂住嘴,猛点头,双眼直发光。周围一圈儿应和声儿,原来是溜掉的小家伙们正爬在楼角、门框上偷听,那一只只的眼都锃亮锃亮的,真像见了神。
幸运啊!他们的老大竟然是神仙下凡,跟着神仙混,还愁没肉吃。
“四哥,你突然消失,我……我总得找些理由解释啊!而且大家当时货都备好了,就等着你一声令下出发去黑市。我知道你八成又见到小仙女儿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着一次,总不好……不好让你立马回来,但咱们的生意也不能拉下,这货又放不得,我就想,就想……”
“那也不能胡粥这种话,回头我怎么跟人交待。被全村的人拜拜,我还没升天呢,这寿数都要被拜没了。”
“四哥,村民们那是敬重您,也不当事儿的。回头咱跟里正说说,就好了。但您要有了这个仙名儿,对外那些想寻衅子的人,多少都要忌惮些。大家吃了咱们的‘仙方’,小郎君腿不疼了,老爷子腰不酸了,走路都有劲儿了,也可以说是仙力所为。”
卫四洲皱眉,“不妥不妥,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
受了小姑娘的一顿“教育”后,对这方面,他是有心理阴影了。
小璃道,“四哥,小仙女儿也说过,古往今来,神话传说那么多。咱们大魏的开朝圣君,也被传是骑着白虎下凡的神君。您……您打通神仙路,时入仙境受点拔,造福百姓,也不是什么谎言啊!”
阿宝一听,眼中大亮,跟着妹妹一唱一合。卫四洲听着心下也有些松动,面上虽没变化,口气也没之前那么别扭了。
自此后,阿宝仔细琢磨了卫四洲失踪时的情况,为其量身打造了一个“仙人背景”。从自家兄弟进行宣传,小家伙们都亲眼见证过卫四洲突然消失在屋子里,翻遍了全屋都没寻着人,对此深信不移了,回头扩大宣传时,那简直就是如有神助……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哦不,仙名远扬。
村中上下,甚至在黑市里也开始津津乐道。把卫四洲意外出现在秦爷府中、还救了人的事儿,传得神乎其神,连带着一些说书人跑来找当事人“采风”,给黑市带动了一波人气。
……
黑市街角。
阿宝乔装成一个小要饭的,从一个狗洞里钻出来时,卫四洲正等在墙根儿,伸手拍了下阿宝的脑袋,阿宝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时才吁了口气儿。
“四哥,打探到了,就是……”他捂嘴凑到耳边说完,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义奋添膺地握起拳头,恨恨道,“这些狗娘养的东西,忘恩负义,非得给他们顿排头吃不可。必须杀一儆百!”
卫四洲神色不变,只道,“行吧!只要确认是那伙人儿,回去叫兄弟们准备准备。练了这么久的兵,也该上场祭祭刀了。”
“是。卫神!”
“去~”
卫四洲好笑地踢去一脚,正中阿宝屁股,阿宝捂着屁股抱怨,却被斥了训练时不够认真。两人很快悄悄离开了黑市,回了应龙村。
阿宝突然耸鼻子,“四哥,你便秘还没好吗?要不要去抓点药?”这味儿,最近都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
“闭嘴!再叨叨,就去前面拉车。”
阿宝一见前面两壮丁拉着一车要带回应龙村的物资,忙把脸揣进了兜兜里,闪掉了。
事实上,便秘问题已经困扰卫四洲有些时候了,顾大郎的老婆婉娘还给他熬了些通便的草药水喝喝,初时有用,一旦停用又秘上了。反反复复,这拖着也有个把月了。
他揉了揉隐隐有些疼的额头,也没当回事儿。这种小病小痛,也和时节有关系,这又将入秋了,不都是天干气躁的,只要过了这阵子就会好。
另一方。
管事先生端着一个小银盘进了屋,朝屋中的秦爷躬了躬身,将东西放在了旁边的小翅几上。
便摇头直叹,“没想到,这个卫小四居然有这等歪财运。真是,时也,运也。”
秦爷冷笑,“名声是个双刃剑,明刀易躲,暗剑难防。”
管事先生一听即明,“爷放心,我会一直叫人盯着。”
秦爷点头,掀开了银盘上的锦帕,显出其中盛放的一排五爪白玉金龙,那龙身上的鳞甲做得纤毫毕现,可谓相当的精致,原是玉白的龙身上,刷上点点金粉,看起来华贵非凡,十分的有品味、上档次,确是送礼贺节的好物什。阵阵的奶香味儿,让人不禁想偿一口。
“不错。这金玉龙酥乳备上,回头给各府都送去一盒。”
“是。”管事先生不由也夸了几句,“说起来,这卫小四做生意确有几点天份,一个小破村子能做出这等排面的物什,也算他的造化了,不怪爷如此抬举他。这礼一旦送到公候府砥,少不得他大富大贵的运气就来了。”
秦爷摆摆手,下属收走了东西,才道,“你盯着便也盯着,莫要多管闲事儿。他这冲天的势头,总会有人去打磨打磨,否则再像商会那般不懂规矩,未来再惹出事儿,我们可没义务给他兜底。”
“爷说的是,属下省得。”管事先生低头道,“今儿他下面那个小光头摸进了楚香楼,似乎是打听到了……”
秦爷眼神一冷,“我还以为他小子早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倒是个有脑子的,有仇不报非不君子的先倒不提,至少不是个天真的傻子。”
哼,大丈夫报仇,十个月不晚。
这段时间,卫四洲起早贪黑地折腾,黑市白市都教他摸熟透了,愈是清楚这其中的潜规则,当初被人钓鱼,被骗入坑,被当道劫掠的愤怒、不甘就愈强烈。
只是没人看出他心头压抑的情绪,这么多年在街头讨生活,他早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就在兄弟们都以为,当初的那场“大阴谋”已经被淡忘,他们终于还清了债物,挺过来了,开始了更好的新生活时,报仇的时机来了。
一直以来,卫四洲都在打探,当初参与订单事件的每一环,每一个人,每一处细节。
阿宝和小璃是他最信任的人,两小家伙稍稍易个装,就很容易混进食肆酒楼,打听消息。初时没有门道,全靠他们自己摸索,后来有了元老板的提点,又在秦爷那边吃过几盏酒后,一条眉目就探出来了。
从此之后,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了很多东西。
首先,大单子的老板并不是那个与元老板接触的名门老爷,那人其实只是人家的一个庄户主管而矣。说白了,也是主家的下仆。也足可见,这背后的大家族之庞大,一个小小庄户的管事人,就有那般气派。
但这里就有些说不通了。有那般庞大家底的家族,怎会费这番功夫,跟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地痞小喽罗不对付,设这么个套儿来坑人,还拿进贡的贡品做诱饵,根本犯不着。
那么,看他们这些穷苦孤儿不顺眼的,肯定不是主家,而是底下这些直接办事人员。
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管事人员经营的人脉网络、过手的人情买卖,何止他们这一招。若是人家高兴,帮朋友设个小局,解决一两只小老鼠,也只是举手之劳而矣。
某日夜暮,宵禁时刻。
卫四洲和阿宝、顾家三兄弟一起,又来到了雍西城中的红灯坊,寻香楼。这次,长得更为老成的顾老大做了回有钱大爷,其他人伴做其随行家丁小侍,入楼寻人。
寻谁?
正是那位胡大胡子。
他们买通了寻香楼里的一个小红牌,正是胡大胡子目前颇为青睐的小娘子,几杯黄汤下肚之后,诱其说出了当初设套的真相。
原因太简单了,无非就是打压自己的竞争对手。想将他们这些物廉价美、挤占其市场的穷小子,彻底赶出雍西城,保证他胡家一“奶”独大,笼断市场。那位庄户管事与胡大胡子是多年的生意伙伴,帮个小忙,装装款爷,传出个订单消息,最后借着他们未能按时到货为由,撕毁订单契约,害得他们几乎血本无归,差点赔个倾家荡产。
单子是真的,这庄户管事背后的大家族的确是皇商,长年承办宫中采买事物。要真说他们骗,人家可以抵赖说他们自己做生意“不讲诚信”,没有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儿!
很好,怨有头,债有主,这人没打错!
当晚,一群小子把喝醉了的胡大胡子弄出红灯坊,剔掉了大胡子,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已经宵禁的城防大街上,被巡逻的城守卫兵们抓个正着,且还在胡大胡子身上写了一句时下流行的“反贼”诗词。
好嘛,犯宵禁就不提了,二十大板跑不掉;还在身上写这种诗词,不是找死嘛!
胡大胡子家里是有人有关系,更有背景有靠山,也没能耐到小小一个城守卫兵都熟悉的地步,人家禀公办差,他也没着。更有意思的是,胡大胡子平常做威做福惯了,耍起酒风脾气忒大,对城守卫兵们毫无敬意,指着人家鼻子骂娘,让一群本来有些忌惮他叫嚷“大人物”的卫兵们,火气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顿胖揍。揍得人眼歪嘴斜,大牙都掉了三颗,足有三天没清醒过来,清醒了嘴巴漏风,叫人也没人听清楚他在说啥。
说起来,西北这片儿的兵士,脾气可比南方士兵大太多了,且与北方蛮夷有世仇。胡大胡子喝了酒之后,吐了了蛮夷乡音,更招恨,左右这人都抓了,只要打不死人,先图个痛快也是爽的。
这顿教训,胡大胡子是吃足了。
收拾了这个始作怂恿者,就轮到那帮路匪了。
阿宝到黑市的酒肆楚香楼打听到的消息,就与这帮路匪有关。
这日,应龙村又出来一批货,整整五辆栽货马车慢悠悠地走着,中间还雇了两匹双蜂骆驼,身上驮了不少货什。
那时候,卫四洲带着人悄悄藏在车架下的夹层中,观察着路上的变化。
噗……噗噗噗……砰砰……
一阵低响后,阿宝忍着咳嗽了一声儿,看向卫四洲,却不敢说啥。但旁边还藏着着的其他人就忍不住嘀咕了。
“好,好臭啊~~~~”
“我的天,谁特么打屁这么臭!要不要人活啊!”
“我去,这是吃了十斤羊屎打出来的屁吧!”
“闭嘴!”卫四洲狠狠低喝一声,还踹了一脚那个声音最大的方向,差点把人踹下车架子去。
好在车马行驶声音大,盖过了他们一群人的嘀咕。
阿宝呵声问,“四哥,你……要不回头教训完那帮人,咱们顺道进雍西城找个医馆瞧瞧?”
“闭……闭嘴!”
噗~~~~又一个小屁打出来,卫四洲觉得舒服了点,但胃底又有点不舒服,只得忍着。
阿宝还想说什么,一声喊杀声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将车队围了起来,刀枪金鸣,惨嘶不断。
卫四洲带头落了地,手中提刀,杀将出去。其他人都跟着他,积极寻找着劫匪的带头人。很快,卫四洲寻到了那个头目,跟顾老二眼神一对,双双上前夹击,三两下就将人拿下了。
当蒙面巾被扯开时,顾小三一看先叫了出来,“刘二!好你个王八糕子的,我就知道你这烂货贼心不死,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家兄弟头上,老子灭了你!”
啪啪啪的几巴掌当头拍下,打得刘二一阵头昏眼花,刚开始还跟顾小三骂咧几句,后对上卫四洲冷怒的眼,吓得当场叩头求饶,供出幕后来。
众人听说“幕后指使人”后,都有些不信。
刘二攥着卫四洲的裤管子求饶,发誓,还拿自己的丁老二做赌。
“这事儿真的是曹大头主使的,四哥,你信我啊!那家伙真是头闷声狼,自打他进了吊脚楼之后,根本没有咱们兄弟说话的份儿了。成哥最信任的,都是他!”
这墙头草倒得太快,其他兄弟们都很愤怒,不相信刘二。之前大家都知道,刘二是成哥身边的一条哈巴狗,他说主使者是刚进队的曹大头,那个大憨子?!谁信?当初曹大头在雍西城讨生活,被欺负得一声不坑时,队里也有几个老人都见过,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