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猛地回头,终于看到了小妖女的模样,刹时脑中如惊雷电闪般,脱口而出两字,“婶儿”,梆
小奶锅当面罩下,正正击中他的大脑壳儿,打得眼冒黑花,伸手想去抓那小女子,却扑了个空,后脑勺立时被击中,妄他如何睁大眼,也只有一片黑甜乡迎接他。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
铿啷啷,小奶锅也滚落在地。
韩倾倾全身虚脱地跌坐在地,热汗变冷汗,余惊未歇,浑身颤抖。
卫四洲这方爬起身,再次把韩翊绑了起来,绑得更加结实紧扎,完全比照著名品牌“火腿”样式,且还借机狠踹了几脚泄愤。
韩倾倾看了,不满地嚷起来,“卫、四、洲!”
卫四洲忙着绑人,随口哄哄,“哎,不把他绑牢了,一会儿又闹腾。你别担心,这回没事儿了,我看着他,看他还敢怎么……啧啧,我说怎么那么臭,堂堂大将军居然随身大小便,简直……”
“卫四洲——”
咚,一物砸到卫四洲后背上。
他转头一看,看到小姑娘红着眼圈儿,小脸发白,浑身颤抖,显是刚才的事情惊吓过度,大眼里波光闪闪,眼见就要掉金豆子了。
韩倾倾又气又后怕,转身跑进自己卧室,用力地甩上了门。
客厅里一下陷入极度的死寂,连呼吸声都像消失了。
卫四洲看着客厅里一片狼籍,脑子里闪过很多很多画面儿。
金壁辉煌的奢侈口名店……衣着考究、礼仪完美的男人女人……连糕点都精美得像是顶级艺术品……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不带脏半个脏字儿,就能把人的尊严辗进泥里,再也抬不起头。
眼前这副场景,更难掩他生活中的下贱龃龉,不堪入目。
拿这些,他怎么让小姑娘过上平安康泰、富足体面的生活?
眼下,他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没法给她,还让她面对了刚才那么混乱不堪、危险重重的局面?!
他还不配。
韩倾倾一觉醒来时,隐约闻到了淡淡的饭菜香。
她出了卧室,一眼看到大桌上放着两个锅,上前打开来,里面正温着饭和菜。饭是稀饭,煮得有些干;两个小菜,烤得马马虎虎,还有点糊。
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是地毯不见了,一转眼是已经洗干净挂在了阳台上,只是墙角的扫帚和断了,打碎的花瓶已经被收拾干净,花儿们换了个塑料瓶子……
除了墙上有两道划痕,已经看不出之前这里经历了多么激烈的打斗。
室内还飘着一股淡淡的空气清新剂味道。
冰箱上帖着一张小小的粉红色便利帖,写着:SORRY!四。
男人已经走了,带走了属于他的所有物什,像是以前很多次的样子。
可是韩倾倾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有什么事已经悄无声息地变了。
“洲洲哥……”
她猛地回身,跑向大门,用力打开,门外吹来一股冷风,还是熟悉的现代化走廊。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从这日之后,时不时袭上韩倾倾的心头。
之前她是被吓到了,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哪!以前都是隔着一个电视屏,虽然紧张,可是没有那么切身的体会——那么危险,那么靠近死亡的可能。
再想想,都是一阵阵的后怕,不想再碰触。
要是他那时候不是忙着捆犯人,好好安慰一下她,就好啦!过了许久之后,她觉得自己挺蠢的。
那种时候,若不把人捆好,就跑来安抚她,不是直接置他们两人于死地。都什么时候了,还拿乔耍小姐脾气,明明就是她娇情啊!
他生活在那么危险的古代乱世,生存就是第一本能。他没有注意她害怕的情绪,这很正常。他努力保住了他们的安全,这才是重点。
她干嘛要生他的气,干嘛那么娇情,她真是太幼稚了!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她啊,谁让她那么胆小。
妈妈说,她的爷爷可是镇国大将军,她的哥哥们也都是军中有名的小将,她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她应该再勇敢一些的。
学校
“打实战cs?!”
贺彬惊讶极了,“倾倾,你怎么突然想玩这个啊?”
韩倾倾绷着小脸,很认真道,“当然是最近你们都在说这个游戏啊!我周末的时候,看商场里有卖装备,还看了一些网络直播,觉得挺有意思的。我们三个,正好组一个最小的队。”
方琳一听,也来了劲儿,“倾倾你要玩吗?那我也要玩。”
贺彬一脸为难,“这个……我一般都跟男生组队的。”
方琳的小巴掌拍了过去,“贺小彬,你什么意思呀?看不起我们女生是不是?我告诉你,早前我回老家时就跟表哥们一起玩过,我枪法很不错的。让你组队,是看得起你!”
“你……枪法?!你不是吹牛吧?”贺彬疑虑地看着起哨的小姑娘。
两只怼怼儿又吵了起来。
最后,贺彬答应了组织CS实战赛,当了小队长,给两姑娘做赛前培训。
到了周末时,贺爸爸带小家伙去赛场玩游戏,还在场馆外遇到了一群专业级别的玩家,其中竟然有一位退役老兵。
韩倾倾只玩了一半,就因为体力不支,不得不下了场。
听贺爸爸介绍了老兵叔叔的故事,她好奇极了,送上热水,跟兵叔叔讨教。
“叔叔,能不能问你一个,重要的问题呀!”
兵叔叔笑得各蔼可亲,轻声应允,“好呀,丫头,你想问什么?想知道叔以前是不是上过前线,杀过敌人?”
从小姑娘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经验丰富的老兵叔叔一眼就瞅出,那眼里的好奇和担忧。猜测也许小姑娘有亲友从事相关工作,才会担忧,打探一二。
遂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事儿。
韩倾倾仍是听得心惊胆颤,很是震撼,后问,“叔叔,你……你们不害怕吗?”
“怕啊!”老兵叔叔的笑眼眸里,仿佛埋着一片惊天动地的硝烟战火,口气却更加笃定,泰然,“可是我更怕,看到像你们这样活泼可爱的孩子出现在那种地方,举手做出投降求生的姿势,眼神木讷,都不会哭。”
韩倾倾忽地想起一句话,你的轻松惬意,是一群人冒死的负重而行。
洲洲哥,对不起,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听我亲口跟你说这句话?
……
大魏朝
话说,卫四洲一早做好饭菜后,就发现时空之间被打开了,另一头正是他们的西州大营。
他见小姑娘还没醒,也舍不得打扰,头日发生的事情许是让姑娘受惊了,多休息也是好的。
很不舍,他还是扛着韩翊离开了。跨过门时,又觉得少了点儿啥,他跑回厨房,留了个便利帖。直接说出那三个字,觉得别扭不好意思,便留了个洋文。
这洋文本来没兴趣学,后来受阿宝和小璃影响,就记下了几个。
关上大门时,他想到,小姑娘若发现他又不告而别,会不会气得再也不理他了?
应该不会的。
娇气包就是娇气了些,其实性子很软,善良又单纯,发脾气其实也都是为他好。就像娘亲一样,嘴上骂他不听话,冰箱里存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医药箱里总是备齐了药,方便他随时取用……
门轻轻地阖上了,帐内一片黑暗。
突然“咕噜”一声空鸣,响亮无比。
韩翊气得翻起身,突然发现身上的束缚都消失了,再一把扯掉头上的罩子,也能视物了,就是眼睛长时没见光,乍见光亮有些不适。
正在这时,帐内燃起了一盏灯火。
阿宝震惊大叫,“四哥,你你你……终于……呃?!”
本来想埋怨一通这家伙又跑去“吃独食”,看到地上正躺着个人,及时打住了话。
卫四洲道,“阿宝,韩将军饿了,去张罗些吃食。”
“慢着!”韩翊一跃起身,冲上前,一把拎住卫四洲的领口,卫四洲没还手。
两男人四目相对,一个满眼火光汹汹似要杀人,另一个平静从容晦如深海。
举起的大拳,又落了下去。
阿宝紧张地举着自己的短剑,憋出一头冷汗,收到卫四洲的眼神示意时,瞪了韩翊一眼,才快速离开。
帐内的光渐渐燃起,照出熟悉而简陋的床铺、桌椅。这里正是卫四洲自己的帐子,他和韩翊失踪这段时间,阿宝一直守在此处。
韩翊道,“卫四洲,别以为你示好,我就会放过你。我两的帐,回头咱们战场上算!”
卫四洲扯扯唇角,无所谓道,“韩将军言过了。我不过是看在友军的面儿上,大家互帮互助而矣。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合着今日我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校尉让韩大将军吃了小亏,就要不依不饶,咬到底了?
真论起来,也是将军技不如人,才让卫某抢先解决了桑山的乱军,抢了将军的功,将军才打上营来。堂堂镇国公府的将军,这点就输不起了,也便这点儿气量。”
他口气轻佻,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喝。
韩翊气得咬牙,却没再失风度,口气同样冷嘲,“罗老大的事儿,回头咱们再见真章,我就不信你真有那个胃口吃得下这么大个麻烦。”
卫四洲抱拳,“那小四在这里,先谢过韩大将军不杀之恩了。”
“呸!”韩翊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口气一转,“我问你,那个小妖女……”
哗一声,刚刚在手的小茶杯,碎在了韩翊脚边。
卫四洲睇来的眼神,如奔雷走电,又凶又狠,声音压得极低,“韩翊,任何事儿咱们都好商量。之前是我多有不敬,你要打要骂请便。对于她,我劝你最好别瞎嚷嚷。敢打她的歪心思,就算你镇国公府,我也不客气。”
韩翊本想嘲讽两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或者“一个小妖女有什么得瑟的”,但都没说出口,他只道,“她是你什么人?她姓什么?她……听声音也该是个良家女子,知书答礼,怎会认识你,还与你独住一处?不会是你养的外……”
“闭嘴!”卫四洲似乎忍无可忍,突然冲上前要动手,韩翊错身躲过。
两□□脚相抵,目光绞紧,同样的固执,抵死不让。
这模样让刚回来的阿宝吓了一跳,“四,四哥,韩大将军,你们……”
“我,我们在切磋!”
韩翊倒是先松了口,到底这是别人家的营寨,他前日冒冒然杀来,也实是在东原城憋了太久,一时冲动而行,事后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但已经骑虎难下,索性只有硬着头皮闹下去,没想到这个西州莽子竟然把他掳走了一天两夜。
他坐下后,拿过盘碗,大口吃起来,倒也真不客气。
要说为啥韩翊没灭了卫四洲,其实还得从前晚说起。在小姑娘闹了脾气闭门不出时,卫四洲打扫了房间后,见韩翊一身狼狈委实过不去眼,又想到好歹是镇国公府的郎君,便给他做了一番清理,还换上了干净衣物。清洗时,还用上了精贵的香胰子,比起在国公府里的都要好闻。
洗去一身污秽之后,韩翊对卫四洲和小妖女又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也许是现代洗浴香波洗涤了他的心灵,冲走了仇恨的泡沫;也许是被囚禁之后受到了绑匪优待;本来他师出也无名,理上缺一腿;更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总之,现在韩翊也没初时那么恼恨,倒可以心平气和坐在“敌营”里大快朵颐。
“再来块羊肉。”韩翊吃着吃着,有点上头,“你们这个羊,不会还是从西州拉过来的,味道还不错。”
阿宝谄笑,“将军您真有眼光,这羊儿咱们一路从西州赶过来的,腿脚都练得紧实了不少,肉吃起来就特别有嚼劲儿。”
“咳咳!”旁边传来不满地警告。
阿宝忙跑了出去。
韩翊道,“你这个小兄弟,人不错,感觉和你那小妖女……”
“她不叫小妖女!”
“哦,和你的倾倾小娘子!”
“你闭嘴!”
“那,你那个金屋藏娇,年龄也不小了吧?你没打算给人家一个正经名份儿,就这么一直藏着?不怕委屈了那么好的姑娘?”
“不关你事儿。”卫四洲又差点儿炸毛,气得往外走,“韩翊,我警告你,她的事儿最好给我全埋肚子里,否则……”
唰唰两声,某人亮了亮腰间的剑,出去叫人了。妈的,再让这家伙待在这里,逼来逼去,一准出事儿。
早知道,不如杀了?!不不不,答应过娇气包不能乱杀人。该死!真特么不爽,早知昨晚就不给他用沐浴香波,洗发香波,还给他吹干了毛……一想到头晚的“屈辱史”,卫四洲就有点儿胃疼。
之后,郭长怀见到卫四洲回来,听说韩翊就在其帐中,没有缺胳膊少腿儿,激动得差点儿给跪下。
“四洲啊,那可是镇国公府的郎君,咱们就是再多两个脑袋都惹不起。”
啊呸!要真怕,之前干嘛要紧赶慢赶地跑来虎口夺食,跟人家抢平乱之功。
“四洲啊,现在人没事儿就好,你可千万……千万别再惹那位爷生气了。要是,要是他真要提走人,咱们就算做个人情,把人交出去便罢。左右,这功劳还是咱们的,天使已经帮咱们报上去了。”
难怪这么大方,原来是已经把功劳吃稳了。
“四洲啊,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你受了委屈,可富贵险中求,总要受些罪,咱们……”
卫四洲迅速略过废话,直问,“那咱们这个乱,算是平完了?”
“当然没有!”
卫四洲投去个疑惑眼神:这褂变得是不是太快了点?韩翊人还没走呢。
郭长怀搓搓手,笑得谄媚讨好,眼中却不改贪婪本色,“四洲啊,罗老大那片只是小乱。真正的大乱还在海珠村,要是咱们能把这村子的领头人抓住,那夺得的可不仅仅是功劳,还有大片的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