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动用特别正经的音术。
而这次,她一用,用的就是最厉害的那种。
以她现在所有的法术极难驾驭,很容易反噬的那种。
但她不管,她一定要找到严诀。
神识顺着音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
这林子古怪,看不到边界。
那她就将神识扩到最大,直到找到严诀。
卿欢眼角流下血泪,但她的歌声没有停下来。
终于,她睁开眼,眼底一片肃杀。
她看到他了。
身形快到只剩下残影,林子另一头正要处决严诀的面具人突然感觉后脊发凉,屠魔灵器所指的严诀也抬起头,眉心微皱,眼里有别人无法猜透的情绪。
没等面具人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他们就被一股彪悍的力量掀翻了。
卿欢暗处走出来,小脸冰冷,眼角的血色,让她的美更加动人心魄。
“大胆魔徒,我们不追究你冒充神尊,亵渎神灵的罪行,你竟然还敢追上来送死!”蓝面具率先爬起来,他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将一道法力拍向卿欢。
卿欢没躲,直接用手承了这道法力,然后反手将更比打到她时更强劲的法力砸回去,又快又狠,蓝面具根本来不及躲开,整个人被打得飞了出去,脸上的面具也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张畸形丑陋的脸。
蓝面具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但满口都是鲜血。
卿欢没再给他眼神,走向面具人包围的严诀。
有人提着灵器向卿欢这边冲,卿欢看都没看,直接拍开。
她不再顾忌伤亡,看到有人被她打伤,她也不难过了,她好像解开了什么束缚,这种感觉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跨过那道坎,回头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突然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杀戮感了。
她的法力似乎也从某种禁锢中得到了解放,不再受制于音术,只能靠音术才能打出伤害。
卿欢感觉,她的身体里有一种,被她遗忘很久的力量就苏醒过来。
严诀看着走向他的卿欢,她的眼尾拖着绮丽的红,看起来妖冶无比,严诀修长的指收紧在手心。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卿欢到了严诀面前,看到他身上新增的伤口,身体里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澎湃起来,一层层如波浪推向倒在地上的面具人。
好强大的魔息!
面具人惊惧地望着以卿欢为圆心扩散的力量。
竟然,竟然比严诀那个魔物还要强!
“你到底是谁?”蓝面具终于把血吐完了,声音颤抖地问侧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的卿欢。
“我是谁重要么?”卿欢勾唇看着他,如果是她看到现在自己的表情,估计也会觉得意外,“你们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了我么?”
这种又冷艳又魅惑的神情,除了演戏,她平时从来都不会这样。
更不会用那么恐怖的压迫感,让蓝面具只是被她看着,就怕得浑身发抖。
蓝面具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他有种感觉,面前的女人不急着动手,并不是因为仁慈,是因为她在享受他们的恐惧,准备在他们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拿走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蓝面具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有。
严诀撑着身子站起来,拉住饶有兴趣,准备走向蓝面具,第一个捏爆他的脑袋的卿欢。
“欢欢。”
这一声轻唤,让卿欢怔住,接着清醒过来。
她竟然想要捏爆一个人的脑袋。
还有在她周身翻涌澎湃的力量也让她觉得陌生。
她这是怎么了?她有些茫然地看向严诀:“我……”
“没事了。”严诀握紧她的手,“我们走吧。”
“哦……”卿欢有点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很奇怪,但冥冥中又有种感觉,觉得这样奇怪的她才是真的她,她也不想和面具人们纠缠,所以严诀拉着她走,她就跟着走了,不过她有点疑惑,眨巴着眼睛看着地上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面具人,小小声问严诀,“这都是被我打倒的么?”
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厉害。
严诀唇上染着血,却还是对她笑:“你保护了我。”
卿欢虽然有点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呼唤出身体那股可怕的力量的,但她挺自豪的,她保护了大魔王,刚要笑,又想起严诀身上的伤,试探了下他的魔息,皱起眉:“你受伤好严重,魔息都调动不起来了。”
“没关系。”严诀拉着卿欢,一步一步往前走,目不斜视,只看着眼前。
这回林子没有困着他们,他们才走了一会,眼前便开阔起来,阳光也铺洒开,卿欢有点奇怪他们在林子里到底呆了多久,出来的时候,外面竟然还是亮天的。
不过,没有时间。
也没看到节目组。
倒是看到了熟悉的景物。
“这不是……”卿欢指着建在洞窟之间,按正常审美有些阴森,但按她审美是非常漂亮的宫殿,“你的魔殿么?”
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难道坐着节目组的车,穿回了原来的世界?
严诀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她走进魔殿,魔殿里那些小魔都还在,看到卿欢和严诀,一点也不意外,屁颠颠地凑上来,上蹿下跳地陪着他们往里走。
卿欢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所有不合逻辑的地方,都会被她不小心忽视,因为日子过得实在太开心了。
没有人来找她和严诀的麻烦,她每天陪着严诀养伤,吃吃喝喝,平时和小魔们玩玩她跟关观观她们学的狼人杀什么的。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日夜交替了多少轮,卿欢也懒得去数了,她也不再想节目组找不到她和严诀会怎么样。
她让自己沉浸在这份脆弱的美好里。
不得不说,抽神牌魔牌的游戏还是有用处的,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关观观说的对,她喜欢上严诀了。
不然就她这个怂包,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人和几百个有修为的修仙者正面刚。
既然喜欢,那就没什么好矫情的,虽然还是很害羞,但卿欢现在不会单方面被严诀撩得老脸一红,而是学会反撩他了。
她发现大魔王骚是骚,但也很清纯。
被她撩起来,他也会脸红。
大婚定得顺理成章,她和严诀都喜欢对方,当然要结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卿欢怀疑严诀一直把那件心口染血的嫁衣随身携带,他们稀里糊涂地回到魔殿,他身上还带着那套嫁衣。
他说,这是因为,他每时每刻都想娶她过门。
然后,洞房花烛。
卿欢就知道这个狗魔王心里惦记的是什么,不过她跟他说了,以前有个很厉害的老婆婆给她算了一卦,说她暂时不宜双修,什么时候宜,得等到她再遇到婆婆,再问清楚。
老婆婆本婆·严诀冒着生命危险把真相告诉了卿欢,当晚被逐出魔殿,可怜巴巴地和外面的小魔挤了一晚上。
看在第二天要大婚的份上,卿欢暂时原谅了他。
大婚的早上,比卿欢还兴奋的尖耳朵小魔女们早早就把卿欢拉了起来,按在梳妆台前,一顿忙活。
一个时辰后,凤冠霞帔的卿欢站在房中,小魔女们的尖叫响起来,都特别羡慕地看着她,憧憬她们自己大婚那日,也可以这么美,笑得这么开心。
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外面的鞭炮和笑声就没停下来过,魔宠到处跑,边跑边喷出各种图案的魔云。
可卿欢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很准。
那帮面具人又来了,而且他们还带来了一个天地为镇压邪祟,孕育出来专门对付天生魔物的神器,那神器实在太厉害,卿欢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便看到它深深地刺入了严诀的心口。
血色极快地从他脸上褪去,他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只来得及叫了她的名字,便不动了。
卿欢那时才知道,人在极度震惊和难过的时候,不会哭。
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她很悲伤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悲伤,只觉得愤怒。
她要把那群人全都杀光,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打着正义的名号追杀她一世,又在这一世,在她最开心的那天,夺走她最爱的人。
杀意,收敛不住,化成狂风,将藏在贺喜人群中的面具人吹得睁不开眼。
就在卿欢将要大开杀戒的时候,耳边响起声音:“你杀光他们,严诀也不会活过来。”
“我不杀他们,严诀就能活过来?”卿欢已经失去理智,眼神癫狂暴戾,“杀了他们,可以给他陪葬。”
“他可以活过来。”那个声音顿了顿,“只要你能想起,他不该死的理由,或者说……不应该被屠魔神器杀死的理由。”
虽然这道声音来源不明,但是唯一的希望,卿欢压下杀意,追问那道声音:“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发生的这一切都很熟悉,就像你曾经经历过差不多的一样么?”那个声音问卿欢。
“是。”卿欢从走出帐篷开始,就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但是……”
“但是和你经历过的有些不一样,对么?”那个声音很耐心地引导卿欢。
“对。”卿欢点头。
“是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卿欢闭上眼,努力地想,“到底哪里不对?”
杂乱的思绪被她抛开,脑海里最终,剩下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铃铛。
魔铃为什么会突然破裂?
明明严诀没有死。
为什么她碰到魔铃时会有想要毁掉它,厌恶极了的感觉?
明明她抽到的是神牌,那样的灵器,她不应该排斥。
还有,魔铃破裂前,铃声不在远处,而是在她的旁边,离她很近很近,就像……
卿欢睁开眼,就像从她身上发出来的一样。
她知道了,她知道在林子里时。她怎么靠纯法力,把面具人全都掀翻的了,她知道她身体里那股奇怪的力量是从何而来了。
严诀不是魔。
她才是。
这个想法一出,卿欢尘封的记忆仿佛开了口子。
她想起来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
严诀不是什么大魔王,至少最开始不是。
他就是传说中连魂魄都不见了的,陨落的神。
第102章 我也太美了叭
无数画面从卿欢眼前闪过,她在不知不觉中落泪,转头去看严诀,抬起手,用手指拂过他的轮廓。
“对不起。”卿欢低低地说,“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天边的声音有些欣慰,“那你应该知道他不应该这样死去的理由了。”
卿欢点头,看向严诀心口处的屠魔神器。
他不是魔,怎么能被屠魔神器杀死?
她攥住屠魔神器冰冷的手柄,微微用力,将它拔出,黑色的魔息从严诀心口泄出,温柔地缠上她的手腕。
卿欢现在对魔息的感触要敏感很多,她能清楚地分辨出,严诀的魔息并非天生,而是后天修炼出来的。
眼泪从她眼睫下滴落。
她无法想象,一个神修魔是多么痛苦,多么艰辛。
而他做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保护她这个从诞生就被世间所不容的天生魔物。
她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忘记了她。
“对不起。”卿欢低下头,眼泪一滴接一滴砸下来,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在她最伤感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轻笑了一声,虽然声音很轻,但卿欢一听就听出来那是谁的声音,她带着他重新回到她身边的惊喜,还有对她在哭他竟然在笑的气愤,抬起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唇就被封住了。
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吻。
浅尝辄止,却因为他在分开时,轻轻舔了下她的唇珠而变得色气满满。
“流/氓。”卿欢下意识骂了一句,接着又觉得对一个曾经为了她连神都不做的人这样说话太不好了,所以抿了抿唇,把语气放温柔,又补了一个字,“氓。”
叠词,不管说什么,都是撒娇。
严诀又漾开个笑,握住她的手,把剩下的屠魔神器全都□□,然后随手把这汇聚天地灵气才铸成的神器丢到一边。
“你还是想起来了。”严诀看着卿欢,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的容貌又绝丽几分,一颦一笑都带着她自己都未发觉的魅惑,随着记忆解开封印,她体内与生俱来的魔息开始活跃,在她周身形成可怖的法力场,与她清澈单纯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为什么不希望我想起来?”卿欢有点害怕,这么容易就活过来的严诀是假的,一会会突然消失,所以手紧紧抓着他,看到严诀好像又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躲开了她的目光,她立刻用手捏住他的下颌,“不许再瞒着我了,我不喜欢。”
严诀任由她锁住他,静了一会开口:“因为你想起我,就会想起你从诞生起,就被人憎恶追杀的经历。”他放眼看向魔殿门外,延展的风景一角,有棵巨大如云的大树坐落在山头,树上绑满了挂着红绸的许愿牌,“你还记得你在那里许的愿么?”
卿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记忆回到她和严诀最开心的日子,那时候他们马上就要大婚了,他带着她到那棵据说很灵很灵的树下,她也像那些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写了一个许愿牌。
她的愿望是,希望来生能做一个普通人,不会被人莫名其妙地痛恨,追杀。
有爱她的家人,最好再有一个可爱的宠物。
然后嫁给她最爱的人。
前面两个在她失忆的时候都拥有了。
在她空白的记忆里,有人为她加入了一段非常温馨美好的记忆,就像梦一样,让她以为她真的有过一对非常爱她但不幸早逝的父母。
还有宠物,她的雕雕,在她孤身一人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讨厌排斥她的时候,它一直陪着她,最后还为她而死。
卿欢已经猜到那段美好到不真实的记忆是严诀帮她编织的梦了,但:“雕雕也是你送给我的?那么可爱的雕雕,你从哪里弄来的?”她想的是,她没有双亲,但雕雕肯定有啊,如果大雕雕还在,有机会,她想带雕雕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