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枫骂骂咧咧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用力扣紧何毅的手臂,眼神里满是兴奋和贪婪:
“他到底还藏了多少钱?缴了这八万,肯定还剩下不少吧,这八万给他治病我也懒得计较了,你老老实实把剩下的钱交出来吧,刚刚你跟医生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你手里面还有钱,你骗不了我了!”
曹正枫打着曹老爷子“剩下”的那笔钱的主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何毅,那表情看起来就跟好几个月没吃过肉的饿狼一般凶狠贪婪。
何毅却是心下一惊,他跟医生说自己手里有钱,不过是想要给主刀医生吃一颗定心丸而已,但他所说的钱,指的是他自己手里的那张存折上留下的两万多块,并非他师父偷偷藏的钱。
他师父那么疼爱这个孙子,这么多年来对曹正枫毫无保留,所有的房产都是用曹正枫的名义购买的,存折都是用曹正枫的名义开的户,所以这孙子才能轻而易举地将那些现金和不动产都给偷偷拿走并且挥霍一空。
大概唯一幸运的,就是老爷子的中医馆了,因为需要从业资格证注册经营许可证,所以这家中医馆才会挂在老爷子自己的名下,不然这家中医馆只怕也已经被曹正枫给转手就挥霍掉了。
可就算是有再多的财产,也填不满曹正枫的这个无底洞,老爷子的那些房产和存款,曹正枫挥霍一空也就罢了,还欠了一大笔钱,到头来还是让他盯上了老爷子的那家中医馆,甚至还带着高利贷直接上门逼债,要让老爷子将中医馆都拱手让人。
曹老爷子如何肯?这中医馆已经是他最后的退路了,而且还是师门最后的传承了,这家中医馆若是易主,他手里的这一门,恐怕就真的要失传了。
这也是为什么曹老爷子在知道孙子将家业败光欠了一屁股的债,还打上中医馆的主意的时候,情绪会激动到中风的缘故,只可惜老爷子对这个孙子疼宠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惯出来一个狼崽子,为了钱连他的命都可以算计了。
眼下何毅就已经被曹正枫的无耻给惊呆了,他一直觉得他这个小师弟只不过是自私霸道了点,但没有想到能对亲情凉薄冷血到这个程度,为了钱别说脸面了,恐怕他连良知都不要了。
“师父的存折和房产证都被你拿了,这几天好不容易攒了一点现金,店里准备去进一点药材,结果昨晚上你也一股脑给拿走了,这事儿我都没跟师父提,就是怕师父受刺激,没想到你不但不反省,反而还来倒打一耙。”
“我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这点形象,阿正,你真的是太让人失望了。”
曹正枫可不信何毅的话,如果不是老爷子留下来的钱,这何毅哪里来的八万给老头缴医药费?
但何毅却并不打算解释,甚至都懒得再看曹正枫一眼,曹正枫知道何毅不打算给他钱,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打算继续跟何毅耗着了,转过身就直接往外走。
何毅也不问对方要去哪里,经过今天这一遭,他已经对曹正枫彻底失望,根本不指望师父这病情能有这个小师弟搭把手。
好在因为廖文帮忙垫付了手术费用,他倒是能把存折上面的钱拿出来给师父请个好点的护工,这样他师父接下来在医院养病的日子也能舒服一点。
廖文没在医院多呆,由何毅留在医院处理后续事情,他就准备回工作室那边,没想到刚走到楼下缴费大厅,就听说有人在闹事,熟悉的谩骂声听得廖文忍不住皱眉,他朝着声音来源看去,果然就看到了情绪激动的曹正枫。
“你们是黑店吗?缴了的钱凭什么不能退?已经扣掉的费用就算了,剩下的余额我要求退给我,有什么问题吗?”
“抱歉先生,要退费用必须要等到患者出院的时候,由医生那边拿出院证明,走完完整流程之后才能结算然后退款,现在不能退,我们这儿没有这个规定,我不能给你做主。”
曹正枫还要跟对方理论,那边廖文已经皱着眉走了过来,一伸手就在曹正枫肩膀上猛拍了一下。
这一拍之下,曹正枫只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他的脸色都不由得扭曲了起来,猛地就回过头来骂道:
“你妈——”
廖文眼神如鹰隼一般盯着他:“你再骂一句试试!”
廖文的身形并不魁梧,看起来比起曹正枫来也强壮不了多少,可是他的力气很大,轻轻一巴掌似乎就要把对方的肩骨都给拍裂了,而且他那眼神和气场也十分逼人,曹正枫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吓得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廖文手里有银行的缴费小票,他直接就将那张小票给拿了出来,然后冲着曹正枫冷笑道:
“你爷爷看病的钱,是我垫付的,想打这笔钱的主意,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曹正枫心下一惊,他一直以为这个小子不过就是个见义勇为的路人,不过是见他爷爷病情危急所以临时站出来帮他爷爷施针急救了一次而已,可谁知道这小子居然跟着何毅一块儿来了医院,甚至还给他爷爷缴了医药费。
随便一出手就是八万块,而且口气听起来相当轻松的样子,可见这还是个有钱的主,关键是,这小子是谁啊,他以前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自家爷爷居然还认识这么一号人啊。
曹正枫眼睛提溜转,尽管在脑子里头脑风暴了一番也没能搜到关于面前这个人的有关讯息,但这并不能阻挡他贪婪的攻势,他立刻就想要打廖文的主意了。
“哥,你先松手,我不退那个钱了还不成吗?那个,你是不是认识我爷爷啊,跟我爷爷啥关系?看哥你这一身行头就顶气派的,哥你是不是很有钱啊,我这真的也是被逼得没有活路了,我要再不筹钱还债,那些追债的能要了我的命,你就看在我爷爷的份上,帮小弟我一次吧,你放心,借的钱我肯定会还你。”
廖文觉得好笑,这小子怕不是脑子瓦特了,找谁借钱不好,找他?
廖文确实是欠了曹老爷子的人情,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给曹正枫还债,这孙子可是连曹老爷子的命都不管不顾呢,现在倒是要让廖文看在曹老爷子的面子上帮他,这不是搞笑吗?
廖文根本懒得搭理曹正枫,只盯着那个结算窗口道:
“曹清和患者的医药费是我缴的,这钱到出院之前都只能用于老人家的病情治疗,而且必须遵医嘱用药,主治医师同意出院了才能结算,谁要是中途说要退钱的,那就是骗子,你们谁要是给退了费,我绝对会去投诉曝光你们,记住了吗?”
那个结算窗口的工作人员也被廖文这番话给惊着了,半晌后才连忙点头,承诺道:
“您放心,我们所有的流程都是正规可监督的,绝对不会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您缴的费用,一定都会用在患者的治疗上。”
廖文这才满意,也不看曹正枫一眼,直接就往外走。
但他这么做,直接就将曹正枫的那点想法给堵死了,想要打曹老爷子那笔治疗费的主意?对不起,门儿都没有。
发生了这样的插曲,廖文心情也有些复杂,回到了写字楼那边,他在工作室还有廖武看好的隔壁那个套间转悠了一圈,到底还是没忍住,开着车去了魏顺德的酒楼。
“我这儿不外送订单的,你这要订餐,就只能你自己找人送,我这边实在缺人手,而且人民医院那边真的距离太远了,送餐肯定是送不了了。”
魏顺德听廖文说要订餐,订制的还是病号餐,需要连续定一个月,倒是没有推辞,只是说了送餐的难处,让廖文自己想办法解决送餐问题。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题,县里的美团外卖点就有很多外卖人员,廖文只要额外花点钱,就能请人帮忙代送餐点。
在顺德酒楼订了一个月的营养病号餐后,廖文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魏顺德关于高利贷公司的事儿。
魏顺德有些纳闷怎么廖文忽然关注起这个了,就好奇多问了几句,廖文就将曹正枫的事儿说了,隐去了他救治曹老爷子以及偷师的事儿,只说那是个家中长辈。
魏顺德听得也是十分生气,但是对于曹正枫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很明显魏顺德也没其他招,耸耸肩道:
“高利贷不好惹,你看胡海就知道了。不过你说的这个姓曹的也是个烂人,欠那么多钱十有八九是去赌了,这黄赌毒都沾不得,而且一沾上就很难戒掉,这种人肯定是救不回来了,而且被这样的人拖累,这一家子恐怕都得跟着遭殃。”
从何毅的口中,廖文知道曹老爷子这些年手里留下了起码好几百万的资产,居然全部都被曹正枫给霍霍光了,除了赌只怕也不会有别的原因,而且很明显的,曹正枫这小子一定是对外露了财,才会让高利贷盯上,专门给他设了套,欠了一屁股的债,不得不拿曹老爷子给他置办的那些产业来还债堵住窟窿。
只可惜,那些高利贷既然盯上了他,在没敲骨吸髓把他给坑得倾家荡产之前,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曹正枫的手里虽然没钱了,但曹老爷子的那家中医馆还在,那些高利贷可不就盯上曹老爷子了吗?
“这种情况,除非这姓曹的直接进去了,否则这些高利贷不会罢手,你这个长辈一家子迟早要不得安宁,肯定要破财消灾的。”
廖文本来以为找魏顺德能有办法,没想到魏顺德对此也没辙,无奈地冲着廖文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廖文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对于送曹正枫进去这件事,廖文肯定是没什么顾虑也不存在下不了手的情况,而且如果真要将人给弄进去,那也很简单,只要能抓到曹正枫赌博的现场,这孙子想抵赖都难。
但是他这么做是为了帮助曹老爷子,可若是曹老爷子不乐意的话,他贸贸然插手多管闲事,那就不是偿还人情,而是在跟人结仇了。
毕竟曹正枫也算是老爷子家中的独苗苗,在老爷子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如果这个孙子出了事,也不知道这位曹老爷子会是个什么态度。
在没弄清楚这位老爷子是怎么想的之前,廖文这个陌生人顶多只能当个看客,不能多管闲事。
他这边还在犹豫纠结呢,下午就接到了何毅的电话,说是曹老爷子醒了,想要见他一面。
第183章 一劳永逸
廖文赶到医院,果然曹老爷子已经醒了,虽然面色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是口吃清晰,头脑清醒,并没有太多的中风后遗症。
看到廖文后,这个老爷子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你是前阵子来我中医馆看过病的那个后生吧。”
老爷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看他那眼神,廖文就知道他肯定是认出自己来了。
上回廖文去中医馆偷师,找的借口是自己身上不舒服,但是他其实身体好得很,这位老爷子给他望闻问切了一阵,最后应该是看出来他身体没啥毛病,只是因为他强烈要求针灸,所以曹老爷子才给他扎了几针。
但这个怪异的病人肯定是被曹老爷子给记着了,所以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再次见到廖文,这位老爷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廖文偷师这事儿肯定是不能说的,正好何毅这边提到了老爷子的师兄,倒是给了廖文一个非常合适的借口。
他点点头正大光明地将那位已经过世的曹老爷子的师兄拉出来当幌子,信口胡诌道:
“老爷子,抱歉,上次冒昧打扰,主要是我觉得您的针灸方式跟我恩师教给我的技艺很相似,但我家恩师已经过世,我也无法确定您这边跟我恩师之间是否师出同门,所以我才会用那样笨拙的方式来试探,还希望您别介意。”
这话一出口,曹老爷子不但没生气,反而眼前大亮,看向廖文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廖文,看起来又是激动又是欣慰,同时还夹杂着很多难以言表的愧疚悲痛:
“师兄过世都已经一年多了,他在信里面也从未提过他还收了个徒弟,没想到他这不声不响的,居然还藏了这么个好苗子。”
曹老爷子在清醒过来之后,就已经听何毅提起了廖文用针灸给他急救的事儿,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子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出头,居然就已经学会了九穴梅花飞针,这得多高的天赋,才能在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造诣?
曹老爷子越看廖文越是觉得欢喜,替他师兄感到高兴,他伸出手来拉着廖文,示意他坐在床头,然后就对廖文唠嗑起来:
“师兄他这一辈子受的苦太多了,当年平反之后远走镛城,还发誓再也不触碰中医这一门,我还以为他的所有精气神都被那十年给打散了,没想到……不过这也正常,他是个心地仁厚善良又柔软的人,学了一身的医术,治病救人的意念已经都已经深入骨髓了,怎么可能说不碰就不碰了呢。”
廖文其实也仅仅从何毅口中套出他这个未曾谋面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其实人家具体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后来是怎么死的,又葬在了哪里,这些他一概不知。
但刚刚曹老爷子这一番唠叨,没想到又让廖文提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位老爷子在平反后远走镛城,而原身当年辍学后外出打工,跟厂妹李婷工作的那家工厂,就在镛城。
这就更是多了现成的理由了,廖文赶紧“解释”道:
“曹老,有一件事我得跟您坦白,实不相瞒,其实真要算起来,我并不是恩师正儿八经的记名弟子,其实我们就只相处了大概不到半年的时间而已。”
“大概七年前,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子的时候,在学校也没有好好念书,辍学后就跑到镛城去打工,在一家厂子里当流水线工人。”
“我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跟恩师认识的,后来慢慢熟悉起来了,老爷子就教了我一些口诀,见我学得顺溜,才教了我一套完整的梅花飞针技艺,但是我其实是个挺愚钝的学生,学了小半年也没能出师。”
“恰逢当时我当时女朋友怀孕,因为这件事我不得不回到家乡,自此以后就跟恩师断了联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如果不是昨天从何毅师弟这儿得知恩师去世的消息,恐怕我还以为恩师在镛城活得好好的。”
听到廖文这番解释,曹老爷子却一点都没有怀疑,反而觉得之前他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
他就说呢,前几年他跟他师兄恢复了联系后,两人其实也交流过很多次,也没听他师兄提起过收徒这事儿,按照他师兄的脾气,真要是收了个这样天赋高超的底子,肯定不会瞒着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如实告知,并且安排好这位弟子以后的路子,让他这个当师弟的照顾一二的。
但是他师兄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这就太奇怪了。
现在听到廖文这么一说,曹老爷子顿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