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庞子都是受了十多年马克思唯物主义的人,坚决相信科学。
陈游后来也想过,他在幼儿园看见的可能就是猫跳尸。
那个阿姨的确诈尸了,而那只黑猫又顺着墙头爬到了二楼栏杆。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当时年纪小,又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刺激,记忆出现了错乱,想当然地把这两件事连在了一起,所以才认为阿姨变成了黑猫。
贴在他脸上的应该是黑猫,不是那个诈尸的阿姨。
这么一解释,就没什么可怕的,但他还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过去这么久,心理病几乎成生理病了,他看见黑猫就浑身冒冷汗身体痉挛。
庞子问:“怎么了?”
“没事。”陈游说,“我在悼念逝去的女厕所。”
庞子:“……”
陈游说:“初九正在喝的汽水,是打扫厕所换来的。”
庞子:“……”
陈游唉声叹气:“初九靠打扫厕所走上每天都能喝汽水的康庄大道。”
庞子:“……”
起身走到自助售货机前,买了两瓶汽水回来。
陈游喝了口汽水:“初九靠打扫厕所喝汽水,而我只能靠儿子孝敬。”
庞子乐了:“合着你是在这等着占我便宜呢。走吧爸爸,咱们去找不肖子孙打游戏。”
大卫已经呼叫他们一天了,喊他们组队打游戏。
*
初酒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陈游负分学长的事情,晚上她睡着的时候陈游还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陈游还在睡觉。
初酒洗漱好,陈游依旧没醒。这个学校的老师都有点神经病,说不定陈游迟到又要连带她被罚,初酒用力拍陈游的床板:“迟到了!”
陈游翻了个身,继续睡,嘴里嘟囔道:“你就跟老师说我死了。”
初酒:“……”
没再管他。
今天是周五,只有上午有课,下午开始大周末。
开学已经一周,除了今天上午的课,其余课的老师都已经见过了。
初酒吃过饭来到教室,同学们正在议论丹药课的老师。
“终于有一个女老师了!”
“听说长得很漂亮。”
“还很年轻。”
“记得水不醒第一次上课时,拿错了教案,拿的就是丹药课老师的。他俩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水不醒还拿错过梅老师的教案呢,难道他和梅老师也有猫腻?”
“提起水不醒就头疼,老天爷啊,保佑这次是个正经老师。”
“课表上有老师的名字,姓暴,叫暴富。听这个名字就不正经。”
“暴富怎么就不正经了?我最想一夜暴富。”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
走进来一个穿貂的女人。
真·貂皮大衣。
同学们:“……”
九月天,梁城今天最高气温36度,最低30度。
暴富脱掉貂皮大衣,放在讲台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人在北极,刚下飞机。”
脱掉貂皮大衣,身上是一件很正常的连衣裙,但是连衣裙上挂满了金银珠宝,目测至少二十斤。
同学们:“……哦。”
看着她从容地一件件往下摘珠宝。
摘了足足十分钟,从预备铃摘到上课铃响。
根本没人去看暴富老师长啥样,大家的注意力全在讲桌堆着的小金山上。
这尼玛是座金山啊啊啊。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这节是丹药课,我是你们的任课老师暴富,暴富的暴,暴富的富。”暴富扫视了一遍教室,说,“迟到的同学请举手。”
同学们:“……”
我们终究不能拥有一个正经老师。
“谁是初酒?”暴富又问。
初酒站起来。
暴富盯着她看了一会,没什么表情地把视线挪到陈游的空桌上,语气像是在找茬:“你同桌为什么没来上课?”
初酒不卑不亢地回答:“他说他死了。”
“哦。”暴富平声说,“以后我的课实行连坐制,同学死了同桌陪葬。”
“谁死了谁死了?”陈游嚷嚷着从教室后门走进来。
一眼看见讲台上的金山,以及金山后的暴富。
陈游:“……”
失失敬了。
他抬起手,四指并拢擦过眼尾,做了个敬礼的手势,然后很自觉地后退,一步步地退出后门,再跑到教室前门,喊:“报告。”
“进来。”
暴富笑眯眯地看着他,随手从小金山里拿起一条大金链子,说:“明知自己迟到却还要赶来上课,像你这样的好男孩不多了,我一定要好好珍惜。给你一条金链子,以示鼓励。”
第14章 下章入v 穿裙子的人。
陈游一脸懵逼地拿着大金链子回到座位上。
教室里沸腾了。
这尼玛是什么鬼畜套路?
武仁高声说:“老师,我也是个好男孩。”
武仁是轩辕大健的同桌,也是初酒的前桌。
暴富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迟到一个试试。”
“好咧。”武仁麻溜跑出教室,学着陈游的样子,站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
暴富无视他的报告,而是看向轩辕大健,说:“你同桌死了,你去陪葬吧。”
轩辕大健:“???”
同学们爆笑。
轩辕大健十分委屈:“噢,我的上帝。我敢保证,你这是在犯法,真的,我可以保证。”
暴富看着他,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在校期间学生不能戴美瞳,戴美瞳要被抠眼珠子。我指甲上镶了钻,抠你俩大眼珠子下来,你多半活不成。所以,我让你现在去陪葬,逻辑上来说没有犯法。”
轩辕大健的汉语水平有限,他听迷糊了。
他只是想学赛龙舟,而已。怎么就被一个穿貂的女人在不犯法的情况下判了死刑?
前排一个热心的同学把轩辕大健赛龙舟的乌龙告诉了暴富。
“误会,都是误会。”暴富看着轩辕大健,说道,“我以为你的蓝眼珠子是戴的美瞳,原来是俄罗斯友人。那没事了,陪葬和赛龙舟抵消,互不亏欠。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武仁站在教室门口,问:“老师,我呢?”
暴富:“站着死。”
武仁:“……”
他听明白了,这是让他站教室外听课的意思。
轩辕大健没听明白,同桌不在,他扭头小声问陈游:“嘿,我的老伙计,你发誓,我是不是不用陪葬了?”
陈游正在摆弄大金链子,头也没抬地说:“我发誓,你不用陪葬不用死。”
也不用学赛龙舟。
“今天第一节 课,先带大家初步认识基本的冶炼材料。”暴富拿起金山堆上的一个手镯,“就从这个镯子讲起吧,这是我逛地摊,咳咳咳咳摊上的事情。对对,我逛地皮的时候,摊上了一件风水大事件,当时的事情是这样的……”
暴富从买手镯讲起,讲了五分钟,才讲到了手镯的材质。大半节课过去,终于把讲桌上的金山讲完。
然后她从随身携带的LV箱包里取出一个纯金的火炉。
“这是我平时炼丹药的炉子。”
暴富说着,抓起金山往炉子里塞。
同学们吓傻了:“老师,丹药炉可以炼金?”
“为什么不可以?”暴富说,“太上老君的八卦炉还可以炼孙悟空呢。”
有个男生偷偷用手机录视频,名字都想好了#国家欠你们一个暴富老师#
暴富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没收了手机。然后她在教室里绕了一圈,绕到初酒身后:“你的手机呢?初酒。”
初酒很平静地说:“在寝室。”
暴富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没说话。回到讲台,沿途又没收了两个手机。
“我的课堂不允许玩手机。”暴富无情地把没收上来的手机全部丢进丹药炉里,“玩手机者,下场如此。”
教室里发出阵阵唏嘘。
“老师,这炉东西,什么时候能炼好?也是和太上老君炼孙悟空一样么,炼七七四十九天?”
“炼到这学期结束。”暴富扣好炉子,说,“拿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单,找我领手机。”
初酒把桌斗里的手机关了机。刚暴富跟她要手机的手机,她就预感到了上缴手机的后果,虽然她上课时并没有玩手机。
暴富好像特别“关心”她,难道又和师父有关?
师父这是造了多少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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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暴富穿上貂,一手拎着LV箱包,一手拎着纯金火炉,以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教室。
同学们一哄而散。
开学后第一次过大周末,大家都很兴奋。几乎不到半个小时,校园就空了。
除了风水专业,其余专业的学生基本都是本地人,放假就往家里蹿。风水专业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尤其是这届新生,还招了一个外国友人。
全班就陈游一个本地人。
早在前两天,班里组织周末游玩,陈游没兴趣参加,他出生在梁城,哪里没去过?早腻了。
陈游拎着大金链子慢悠悠地往寝室走,收到庞子的几条信息。
庞子:【我二舅在学校门口,等我一起去姥姥家。】
庞子:【你真不回家了?】
陈游回他两个字:【不回。】
庞子:【好吧。昨晚塞给你的传单,我给你放到寝室了。这两天如果你实在闲得慌,就过去玩玩。我看了,一小时有300呢。】
昨天吃过晚饭,陈游和庞子去校外的网吧,和大卫组队打游戏,一直打到晚上十点。从网吧出来,他俩去夜市吃宵夜,有个人追着陈游塞给他一张传单,说是看他身高形象气质符合他们正在找的兼职模特,问他有没有兴趣。
学校晚上有门禁,当时他们正在赶时间往学校跑,没空和人闲扯。
庞子有心把传单收了起来,今天仔细看了看传单,觉得这个兼职还行,穿衣服让人拍照就成。比打扫女厕所一天挣30块钱强多了。
陈游回复他:【爷有钱了。】
看看这大金链子。
他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左手掌心的大金链子,准备拍张照片给庞子发过去。
咔嚓拍了一张。
没拍好,晕染了。
又拍了一张,还是晕染。
第三张的时候,他发现不是照片晕染,是他妈的手指晕染。
“我操?掉色??”
陈游的脸垮下来,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无敌大傻逼,揣着这玩意捂了一节课,弄半天这是个赝品?连镀铜都不是。
回到寝室,他还有点不甘心,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把大金链子扔进盥洗池里。
金链子漂浮了上来。
“操。”陈游关上水龙头,暴躁地把一周的脏衣服塞进背包里,拎起来走出寝室。
初酒刚好从外面回来,在走廊撞见他,问了句:“你去哪儿?”
陈游闷声:“回家。”
“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天。”
初酒开心到飞起,周末整间寝室都是她的!洗手间也是她的!
她哼着歌回到寝室上厕所,洗手的时候,看到盥洗池里漂浮在水面上的大金链子,初酒乐了。
想起陈游上课时把脑袋塞进桌斗里,偷偷用牙齿咬金链子的样子,更加好笑。
初酒把金链子捞起来,笑着挂在他床头。
然后看到了他桌上的传单,被上面的一行字吸引了目光。
一小时300,工资日结。
罗广森不允许一年级的学生去校外接私单,他说的私单是指风水单,并不涉及其他兼职。
一小时三百,初酒动了心。
打扫厕所一天三十,不算周六日,一个月六百块钱,仅仅够她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饭,但是生活不仅仅只有吃饭,比如买一包卫生巾,她得从牙缝里抠。
初酒拿起了传单。
*
陈游背着包一口气走出学校,才想起来他身无分文,连回家的打车费都没有。庞子好像给他钱夹里塞了钱,但是他从寝室出来得匆忙,不知道把钱包放哪里了。
陈游的两条大长腿岔开,跨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低头扒拉着背包找钱夹。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钱夹,倒是在一条裤子的裤兜里找到两个钢镚。
够坐一趟公交。
但是富人区不通公交。
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在长椅上堆着。
陈游嫌学生公寓楼的公共洗衣机不卫生,平时都是把脏衣服带回家洗。以前他没有嫌东嫌西的臭毛病,衣食住行从来不讲究,在豪门待了七年,被养刁了。
陈游叹了口长气,拽着脏衣服往包里塞。奇了怪了,不管他怎么塞,最后都会多出两件衣服。较了半天劲,非但没成功,还把包的拉链撑坏了。
“操。”
陈游突然泄了气。
他就不明白了,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包,怎么薅出来后就再也塞不回去了?
就像他一头撞进风水技校,毁掉了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不想动了。
公交站牌就在学校门口,刚放学时一窝蜂都是学生,这会该走的几乎都走光了,站台没什么人。站牌后头是个两平米的小花坛,里面种着一年四季都会开的野花,屎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