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请了半天假，回城的车在下午,左淮和黎静云都没有在老家多待，就回城里去了。
左淮和黎静云两个都先去单位消好假，然后结伴去买菜。
另一边的路营迟迟找不见左淮，只能选择晚上七点钟上门。
正巧撞上左淮和黎静云吃晚饭的时间。
是左淮开的门，听到路营是为木工厂来的，也是意料之中。
识货的人永远不会放过这机会。
左淮问了句，“路同志吃饭没？”
路营看了看桌子，不好意思掩饰尴尬一笑，“吃过了，我这次来没打扰你们吧？”
左淮摆手，“没有没有。”
路营松了口气，拘谨的坐在沙发上，让左淮两个先吃饭，他先等着也行。
左淮想了想时间，也没反对，倒了杯水给他，就回餐桌上吃饭。
快速吃完后，就跟迫不及待的路营商谈起来。
路营因为是跟厂长商量好了，厂里也愿意给钱买断或者以分红的方式给予左淮补偿，所以路营还是很自信的。
跟左淮讲明来意，然后说了木工厂的条件，就让左淮做决定。
倒是让左淮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路营居然这么快就将筹码摆出来，也不知道木工厂厂长怎么放心派个傻白甜出来。
不过木工厂给自己的条件很宽裕，左淮也没在讨价还价，而是询问木工厂，“路营同志，我想问下厂里的原材料，是从哪里运来的？”
路营微怔，不明白跟自己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但是平和的讲出来，“大部分是从省里运过来的木材。”
左淮这才明白，怪不得县城有木工厂，却没有听闻各公社卖木材的消息。
疑惑起来，“为什么不选择通过乡下运来呢，另一方面不是也有利于各大队发展吗？”
路营苦笑，“左淮同志有所不知，从乡下运来的木材合不合格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从省里采购来，交通便捷，也能省一笔成本费。木工厂并不像农机站搞那么大，所需木材也少，并不能扶持乡下。”
左淮喝了口水，随口问了句，“如果我同意贵厂生产，前提条件是采买上河大队的木材呢？”
路营没想到左淮给的条件是这个，这采买的事宜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可又想迅速生产这批床椅子之类的产品，苦恼了好一会，才遗憾开口，“这个我得跟厂长商量商量，要不明天你过来我们厂里？”
左淮微笑点头，“这个是当然。”
另一边急性子的上河大队队长，趁着公社干部下边前，直接跑去要人。
公社书记看着赖在办公室不愿意离开的方队长，有些无奈，“你这是干嘛？我们也不是不同意，不过得商量商量。”
方队长才不听这套话，“书记你也别糊弄俺这大老粗，各地都下放臭老九，我们大队选几个臭老九怎么了？上河大队前些年死了多少人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老弱病残的，还没医生看……”说着，还抹起了眼泪。
整得桥西公社的书记连连投降，这也不是啥大问题，直接答应下来，“我帮你申请，还不行吗？”
方队长强调，“你也别糊弄俺大队，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子来，我要钢铁厂黎厂长夫妻俩，还有农业大学的教授过来，不求多，整个七八个过来就成。”
桥西公社书记越听越脸黑，突然后悔答应那么早，“你怎么突然想要黎厂长夫妇？”
方队长傻笑，“有能耐还被打成臭老九的，我就知道隔壁大队左淮岳父岳母了，一个医术好，一个还会造农机，反正都是下来改造的，不能便宜其它大队。”
桥西公社书记没成想方队长是这么想的，听着还有那么点道理，不提黎承志这专门学机械的，就周海虹这护士长，可是直接上场做过大手术的，要不是她自己坚定认为她只适合辅助，就不是护士长了。
去乡下当赤脚医生，就跟杀鸡用牛刀一样，小意思。
想想，公社书记也心动了，这出国是没得洗的，臭老九成分，大伙也心知肯定是定下来了，那劳改来他们公社不好吗？
反正最后创造出来的政绩肯定有他一份，还能说使唤臭老九劳改得当，也没放他们休息过不是。
越想脸上的笑意越大，重重的拍起方队长的肩，“你小子，行啊”
方队长直傻笑，“我们大队能不能脱贫就靠书记您了，别忘记帮俺大队申请。”
桥西公社书记点头，到时候他肯定多申请些臭老九到他们公社来。
县城烦这些人，乡下本来就是劳改的，还怕这个？能带来脱贫希望的，对于桥西公社书记来说，就是好同志。
到时候还能趁机，让知青办那边少分些学生崽过来，想想就乐得找不找边。
桥西公社书记也怕迟了被人抢了，这些可都他娘是人才啊，当年想要个农业当年的大佬下来帮增产都不可能，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他一定要一个大队放一个农业大佬过去。
因为邮件是加急的，很快就到了县长翟吕的办公桌上。
翟吕一向都是加班到深夜的人，当天工作当天完成，甚至未来的计划也都规划好。
很快就查阅了桥西公社的文件。
仔细一看，是申请臭老九过去改造，愿意为县城分担这些人，将他们送到最艰苦的大队去改造，一定不给他们享福的机会。
翟吕一看，忍不住一乐，跟其他公社请求少放人过去可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此积极，忍不住仔细看了几眼桥西公社。
想想，不就是培育出左淮同志的地方吗？忍不住重新翻阅这份文件，总觉得不那么简单。
仔细一看，上面的人名有黎家夫妇，摇头笑了笑，这公社就是滑头。
不过也重视了，决定卖左淮一个好。
刚好明早，招开县委会议，可以提一提。
这会议，左淮也得到了临时通知，必须到位。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事，但是不耽误左淮连夜查找了关于这会议的相关文件。
此次会议，出席的人数有接近百人，最低的就是左淮这种，副科级别的。
左淮也来不及送黎静云去国营商店，而是到跟方站长约定好的地点集合。
看着笑眯眯的方站长，神色闪过一丝复杂，这通知可是前一周就下来了，可却没到自己耳边，左淮不信没有方站长的功劳。
左淮心知跟革委会有关，特别是看到唐贡那得意满满的笑意，左淮更加确定。
这次会议提前召开，还是相关任职调动的，对自己的形式不太好。
左淮只能选择雨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走一步算一步。
这对未来未知的情形，让左淮不舒服极了，内心极度没有安全感。
再怎么抗拒，都坐到了放着自己名字的桌子前，方站长坐在自己前面几排。
县委书记戴子鑫主持了讲话，强调了大会的思想。
随后由县长霍吕公布此次任职调动。
农机站站长由夏建国担任，方站长则顺利退休。
同时让夏建国做自我介绍。毕业于淮西大学农业专业，对于淮西省的土地环境有很有了解，能带领农机站走向更好，更好的服务于广大人名。
台下的人小声的议论纷纷，没成想今年农机站站长居然爆了冷门。
唐贡还趁机转身朝左淮的方向，阴恻恻一笑，这就是不识趣的下场，想到最近自己的工作进展，唐贡就觉得这还不够，得让那小子后悔得罪自己，跪地求饶，才能消心头之恨。
县长霍吕也看到台下的争议，这任命他也觉得不妥当，明眼人都知道农机站的大好未来是谁打造的，但是少数服从多数，他也无能为力。
不过，要是让左淮吃下暗亏的话，目前对于他们的好局势就彻底散了，谁还信服他们。
所以在公布左淮调令去农业局担任局长时，肯定了左淮之前的工作，并鼓励他再接再厉。
当然，还有另一个惊喜，没有说出来。
听到属于自己的任命，看了眼唐贡不可置信的目光，以及对农业局局长夏宏志的恨意。
左淮觉得更加肯定这期间有自己不知道的。
其他人都为左淮可惜，谁不知道夏宏志的儿子是夏建国，也就左淮这小子被革委会和农业局摆了一道。
虽然是由副科级转正科级，但农机局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明眼人都知道它的未来是可以跟省里的大厂子比拼，可比小县城的农业局局长权责大多了，明升暗降。
又看左淮一脸平静的接受任命，还发言会好好带领农业局为人民服务时，更是感叹，这小子大气。
第44章
夏宏志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他自始至终都没承诺过什么,不过是唐贡那小子来跟自己提的，推荐他儿子分配去农机站。
而左淮呢则平调来农业局。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他也没有做绝,还跟县委这边提前提交了退休申请。
夏宏志承认他是欠了左淮这小子的,要不是左淮，他儿子能进那么好的单位？大学生这年头不管用了，大学教授都得下去,还看什么大不大学生的，还不如主动退下来，卖个好给左淮。
更重要的是，也为了方便他儿子能接手农机站，而不受阻拦。
看着左淮的模样,夏宏志更确认他走对了,左淮这人一看就是一心为公的，绝不会为了私人情绪,而影响单位的生产发展。
甚至，说不定农业局也能迎来大发展。
左淮也就看了夏宏志一眼，简短的做了发言，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则是各种议案提交。
左淮快速的做着笔记，头也不抬，直到听到关于坏分子的处理方案。
其中提到了黎父黎母两人劳改处理问题。
唐贡听到是下放到桥西公社,万分不满意,也不等县长霍吕讲完，就抗议，“桥西公社可是左淮局长的家乡,下放到那里，未免有碍公正的嫌疑，我认为应该参照回避原则。”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按照他这逻辑，那他们在一个县工作的，是不是也得辞职以示清白。
桥西公社书记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是再说他舞弊？
霍吕面色不变提醒，“回避原则从来没有忘记，不过建议唐同志好好了解相关政策，免得人民群众质疑。”
唐贡一噎，扫了眼众人，面色也铁青起来，想想兄弟单位进展如此顺利，都成为一把手了，他则处处受阻，还被夏宏志这老狐狸摆了一道，就更加气急败坏。
他为了夏宏志他儿子，可是送了个很大人情，没成想这家伙居然还给他两边卖好。
左淮虽然抬头认真听着，但是没有发表意见，在投票决议时，还主动出声，“我确实跟黎同志夫妇有亲属关系，主动选择回避。”
唐贡听后，坐姿调整到舒适的状态，靠着椅子，脸上满满的自信，肯定不通过。
也确实，这提议以多几票显显通过了。
从中可以看出有多少人是唐贡一系的。
要不是唐贡看不起公社的票数，没有去拉拢，说不得真就失败了。
其他公社选择投同意票的心理，左淮也清楚，无非是怕这烫手山芋转移到他们手中。
中间虽然坎坷，但结局总算是好的。
对左淮来说，也算是个惊喜了。
至于各种常委任职，就不是左淮关注的，虽然人是认识了，但也就眼熟，没到热情去结交的地步。
左淮离开是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中散会的，回家前，还被方站长叫住了，“左淮同志。”
左淮沉默看着方站长，黝黑的眼睛显得异常深邃。
方站长好像就被看透了一般，不自在的走动了下，提醒了句左淮，“以后别再那么单纯，这世界不是只要一颗尽心尽力工作的心就可以解决任何事的。”
见左淮没吭声，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心里不是没有后悔，当时推荐左淮当站长时迟疑了。但悔意也只有一瞬，想到儿子推荐上大学的事就熄灭了。
到家后，黎静云乐呵呵的问，“怎么样，会议顺利吗？”
左淮换好鞋子，笑着点头，“嗯，顺利。爸妈的通知不久就能下来了，到时候放假我们还能趁机回乡下看他们。”
黎静云翻着小说的手顿住了，“那你的调令呢？”
这小说是刚出版不久的，国内出版的，没有任何问题，黎静云才放心观看。
左淮笑了笑，凑到她身旁坐下，“未来你男人就是正科级的……局长了。”
黎静云的笑意凝固了，“局长？”
左淮点头，“农业局局长。”
黎静云放下小说，认真的望向左淮，“是不是因为我？”眼眶红了起来。
怕眼泪落下来，抬头看起了天花板，突然意识到戴眼镜的好处，至少还能当她的保护色。
左淮轻柔的抚摸了她的脑袋，“跟你没有关系，你怎么就那么敏感多思呢。”
黎静云根本就听不进左淮的话语，这些就安慰她的假话，她清楚。
只要有她这个成分不好的人在，估计左淮一辈子都得毫无寸进，更何况还是在左淮表露出那么大能耐的时候。
越想眼泪越憋不住，好不容易止住了，就匆匆走去厨房洗菜，根本就不看左淮一眼。
左淮直接瘫在了沙发上，拍了拍脑门，烦躁极了。
不是为工作，是埋怨自己不会讲话，不能安慰自己媳妇，真不是个男人！！
缓了一会，就直接进去帮忙炒菜。
黎静云匆匆走出厨房，左淮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脑袋和心口都生疼起来，左淮感觉一阵无力。
只能无能狂怒，埋怨自己学习能力太糟糕，不能跟时间管理大师一般，处理好所有事，口若悬河，能言善辩。
出去后，两人都安静的吃早餐，整个房子就只有咀嚼和碰碗筷的声音。
这顿饭，左淮觉得吃的异常久，心里想着事情。
刚想开口，就被黎静云那严肃认真的模样止住了。
黎静云直接开口，“我们离婚吧，现在民政局不上班，明早去领完，然后就可以捡行李，反正爸妈也走了，这房子也得归还钢铁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