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希大概是其中最早停笔的,她先是松了口气,抬起手扶了扶有些酸痛的脖颈,望了眼教室,大部分人还在奋笔疾书,有些人大概是思路受阻,手上握着笔,但是迟迟写不下去。
注意到魏希的目光,老教师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慈祥的眼睛里露出鼓励的眼神,示意魏希再接着做。
魏希原来在思考要不要提前交卷,但是经老教师这么一看,默默低头,又开始检查试卷了。一直挨到钟声敲响,魏希才顺着人流交试卷,魏希递给老教师的时候,他明明忙着收试卷,却还有时间看了眼魏希的试卷。一眼的时间看不出题答得怎么样,但是字迹还是很直观的,他语带夸赞,“字写的不错。”
魏希笑了笑,“还好。”然后就被后面急着交卷的学生给挤了下去,魏希倒是不太在意,她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收拾桌上的用具。然后背着斜挎包,慢慢的,有些悠闲的出了门。和里外忙着对答案,神情激动的学生们形成鲜明对比。
魏希到校门口的时候,学生还不算多,她一眼就看到侯在门口的吴桂兰,魏希有些开心的默默加快脚步。她迫不及待地想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快乐,尤其是今天的问答题,多亏了徐衍。
想起这一茬,魏希才发现,似乎没有看到徐衍。她眼里露出淡淡疑惑,或许他在这附近,只是刚好错过了自己出来,魏希在心里想到。
来不及多想,魏希已经走到吴桂兰身旁。一看到魏希,吴桂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希丫头,考得怎么样了,难不难啊,题目都会不?”
对于吴桂兰地连环发问,魏希还是挺淡定的,一个接一个的回答,丝毫没有不耐烦, * 哪怕考得很好,脸上也没有骄矜之色,“还不错,不算太难,题目的类型和之前做的差不多。”
听魏希这么说,知道考得不差,吴桂兰才放下心来。她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对魏希道:“差点忘了,刚刚徐衍被他家里人接走了,好像说是家里出了急事,要赶回去。他堂哥的车刚刚就停在校门口,徐衍还等了你一会,但是实在是急,就给我留了张纸条,让我给你。”
一边说,吴桂兰一边从兜里掏出纸条来。魏希接了过去,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但略有些潦草,看得出来,下笔很急。
“事急归家,安好勿念。——徐衍”纸条末端是徐衍家里的地址。魏希将纸条小心的收入挎包,又抬头看向吴桂兰,不想让她担心,故而脸上一直透着温柔的笑意。只是眼里暗含担忧,和隐隐的失落。
第39章 魏希跟着吴桂兰回了招待……
魏希跟着吴桂兰回了招待所, 一路上都很平静,好像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底,面色如常, 不时还能和吴桂兰玩笑几句。只有魏希偶尔低头时的怔愣, 才能看出她的真实思绪。
“希丫头,希丫头!”吴桂兰声音大了点。
魏希这才反应过来, 条件性的扬起微笑, 一双杏眼望着吴桂兰, “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吴桂兰也没在意,又复述了一遍, “你难得进城考试,中午我带你开个荤, 去前街的国营饭店,你想吃点啥,我请客。”
前街饭店啊,魏希面上没有异色, 却将脚下的石子踢得远了些。“驴打滚吧,我喜欢吃甜的。”
吴桂兰原是想让魏希说道肉菜的, 毕竟都来了城里,请孩子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但听见魏希这么说,也知道这孩子素来贴心,怕她心里有负担, 吴桂兰点点头, 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决定等会到店里了,就再点个红烧肉, 给她补补。
到了最后,魏希并没有吃的驴打滚,因为会做驴打滚的师傅刚好有事,回乡去了。听了服务员的解释,魏希没说什么,反倒是吴桂兰对着单子点了道红烧肉。
怎么说呢,红烧肉偏咸了些,可料放的足,酱料的香味混着五花肉的香味,泛着诱人的光。加上这是个物资贫瘠的年代,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肉。吴桂兰吃的津津有味,看到魏希埋头吃米饭,还帮魏希夹了好几次。
这顿饭吃的很饱,一直到魏希回到招待所,翻起桌上用来复习的材料,还觉得有些撑。
落在吴桂兰眼里则是魏希在努力的复习,只有魏希知道,桌上的这一页,她看了多久。魏希一直知道,她和徐衍的差距,她也知道,徐衍是不会一直待在赤溪村这个小地方。
魏希托着脸侧,不论如何,她应该给予徐衍最基本的信任,感情最忌互相猜测。多想无益,魏希叹了口气,压下纷乱思绪,继续看起复习材料。 * 至少,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接下来的两天,魏希就像第一天一样,精神满满的去考试,考完就认真复习,不再胡思乱想,除了偶尔会拿出徐衍送的玉佩,仔细摩挲。等到考完出来的时候,魏希才算放松了不少。
一直到出了校门,魏希的唇角依然是扬着的。
可徐衍那边,情形就不算太好了。他到了车上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个清楚。家里出事的是徐奶奶,年纪大了难免会有病痛,徐奶奶虽然看起来身体硬朗,但是老人家的毛病也不少。平时也没事,就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心脏病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人倒在地上。
还是老爷子遛弯回来,才发现老妻晕倒在地,人事不知,当即就打了救护车的电话,把人往医院里送。一到医院就被紧急送进手术室抢救,据说情况很不好。心脏病复发,加上摔得也很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怕老人家真的有什么不好,所以家里打了电话,先是通知还在部队里的林湛,又打给徐衍还在海上视察的伯父,和在外地的大姑。
怕徐衍回来太波折,加上林湛所在部队的驻地离徐衍不算太远,干脆让林湛顺路去接徐衍,一起从省会坐飞机回首都。
等徐衍下了飞机,徐爷爷的警卫小李已经等在大厅等他们了。一下飞机,还不待歇口气,马不停蹄的又往市里的医院开。徐衍上车的时候,夜幕已深,辗转了一路,徐衍的眉头透着淡淡疲倦,他揉了揉额头,半响没有说话。
知道徐衍担心徐奶奶,林湛拍了拍徐衍的肩膀,没有说话。林湛小时候,徐则正一忙就把他放在徐奶奶那,他虽然感情不及徐衍和徐奶奶的感情深厚,但也是极为挂念的。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很苍白,故而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汽车行驶发出的噪音。
等他们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大家都站着焦急等待,门口供家属坐的长凳上空无一人。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除了徐家大姑在外地还没赶回来,基本都到齐了。
徐老爷子皱着眉,站在手术室门口,望着面前的白色玻璃门,半天没动。家里人虽然担心徐奶奶,可也怕老爷子在这个档口也出了事。
但劝的话不好说,徐则明看了眼妻子,罗蕙兰意会,这里面就她最适合劝老爷子,顾虑她是儿媳妇,老爷子可能还会给两分面子。
罗蕙兰走上前,劝道:“爸,要不您坐下休息一下,您都站了一整天了。”
徐老爷子摆了摆手,没有理会罗蕙兰的提议,眼睛盯着手术室,眉毛夹成川字。
徐渝也担心徐爷爷的身体撑不住,顺着她妈刚刚说的话劝:“是啊,爷爷,奶奶要是知道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会生气的。”
听到徐渝提到徐奶奶,徐老爷子的眉毛动了动,他叹了口气,老态尽显,“ * 你们要是累的话就去休息,我在这等就够了。”
罗蕙兰解释,“爸,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徐老爷子现在一心都是在里面抢救的徐奶奶,他无心说话,摆了摆手,示意罗蕙兰不要再说了。
徐衍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在生老病死面前,人的力量总是微薄,一行人一直在门口等到凌晨,医生才推门而出,口罩下是满脸的倦容,但语气是掩不住的喜悦,“人救过来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照顾病人,我等会把注意事项写下来,你们家属注意一下就好了。”
“谢谢医生,我跟着您去拿吧。”罗蕙兰道。
医生点头,“好。”
徐老爷子则是围在刚从手术室中推出了的妻子身侧,望着老妻苍白的脸色,徐老爷子脚下一个踉跄,幸好一旁的徐衍手快,将人扶住。
徐奶奶虽然糟了罪,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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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云溪县第二中学的老师们为了帮学生改试卷,一个两个都在教室里加班。不过,改的卷子多了,熟练程度也不断上升,一边评试卷,一边还能聊个天。
不然光是埋头批改,未免沉闷。李爱珍是高一的语文老师,她批改了半天,这里面的试卷没多少满意的,这年头学生心思不定,忙着外面的事,不少人连考试都不来。也有努力学习的,但是的学习环境不太好,基础打得不是很牢,她教起来累,效果却不一定理想。
李爱珍颇为头痛的按住眉心,一路看下来,没几个写的好的,她都快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改着改着,她翻到自家班上丁路的试卷,还算舒心的扬了扬眉头。解释词语基本都对,只有一道解释得有点偏颇,问答题也分析得比较深刻,作文是她在这一众试卷里看的最舒服得。不光是内容,还有笔迹,至少看着顺眼。
李爱珍觉得看完这份试卷,自己似乎又有动力往下改了。
就在李爱珍做好继续晃眼睛的准备的时候,陡然发现,接下来的这份卷子似乎还不错?卷面整洁,字迹娟秀,粗略一扫,每道题都答了,她不禁对这个学生产生了一丝好奇。
看了眼名字,魏希,倒是没有听过,可能是别的班的学生。李爱珍扬着眉头往下看,越看越满意。
解释词语都解释的很到位,其中有道‘霜飔’解释得比她们商定得答案还要好,连出处都写出来了。这道题是解释词语里最难的,基本无人答对,连丁路都答成秋霜,其实是秋风的意思。
一直看到作文,李爱珍的眼里渐渐露出惊喜,这学生的文笔实打实的好,重点是言之有物,让人印象深刻。这次的作文题目是青春,魏希把题目延伸到了自己和对祖国建设上,但又不空洞,在一众或单调或空泛的文章里很显惊艳。
李爱珍有些惊奇,这么优秀的学生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她 * 抬头看向隔壁的语文老师,两人都是教高一的,“你们班有个叫魏希的学生吗?”
“没有啊。”从一堆试卷里抬头的林老师一脸茫然。
第40章 李爱珍很惊讶,云溪二中……
李爱珍很惊讶, 云溪二中的高一有十五个班,但只有四个语文老师,她和林老师教的班级算多了, 她教五个班, 林老师教四个,另外两位老师一人三个班。
既然林老师说没有, 可能在其他班?可这位叫魏希的同学成绩这么好的话, 没道理没听她们提起过啊。李爱珍觉得很疑惑, 恰巧林老师也好奇,“你问我这个干嘛?”
李爱珍把桌上的试卷递给林老师,“你看看。”
林老师一开始也没有在意, 但是越往下看,眼睛越亮, “这个学生可以啊,怎么之前没有听你们提过。”
李爱珍道:“我也纳闷呢,所以才来问你。”
林老师也觉得奇怪,刚好她们四个语文老师位置离得近, 也没有把卷子还给李爱珍,而是转头询问起另外两位老师, 然后得到了了一致的回答,她们也没听过。
那这事就奇怪了,就在她们都觉得纳闷的时候,林老师突然咦了一声, 恍然大悟, “上次听说,校长让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小姑娘来参加我们的考试,不会就是她吧。”
另一个老师觉得不太可能, 质疑道:“确实有听说这件事,但是一个从来没上过学的学生,应该不会写的这么好吧。”
林老师又道:“可我们几个都不认识,这个魏希应该就是被校长介绍来考试的小姑娘,要是在念书上没点天分,孙校长怎么会推荐。”
隔壁组的数学老师也突然参与进来,“我怎么听说是数学好,才得了孙老师的青眼,把人介绍给校长的。”
看事情越说越乱,李爱珍忙道:“我们在这猜来猜去也不见得就准,不如等孙老师回来问一问,不就都知道了吗。”
巧的很,李爱珍一说完,出去上厕所的孙依云就回来了。一旁看热闹的老师率先道:“孙老师,听说你推荐了一个没上过学的小姑娘来参加期末考。”
孙依云大方承认,“嗯,那小姑娘的天赋很好,虽然没上过学,但是逻辑清晰,数学水平不差,只要稍加打磨,绝对是个好苗子。”
尽管亲口听孙依云说了,那个小姑娘是数学天赋好,可心里还是觉得这个魏希就是孙依云口中未上过学的学生。于是,林老师迫不及待的问了句,“那她叫什么啊!”
叫什么?孙依云有些疑惑林老师问这个做什么,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回答道:“魏希,三国的魏,希望的希。”
一听孙依云说魏希,林老师的眼睛就亮了亮,她看了眼刚刚和自己讨论的另一位老师,眼里带着‘我说的没错吧’的小得意。林老师是前两年刚从师范高等专科毕业的,年纪不大,还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正在这时, * 旁边物理组的严老师也抬头,花白的胡子微卷,“确实是个好苗子。”
这话一出,孙依云也一脸好奇的望过去,“嗯?”
严老师眼里透出对学生成绩的满意,解释道:“我刚好也改到这位同学的物理试卷,写的很不错,错的地方也有,但要是以没有接受过学校系统的教育来看,能写到这份上,确实是很聪慧的一个学生了。”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位物理老师,恰好就是第一场考试中监考魏希所在考场的和蔼老教师。
经过今天这么一聊,大部分老师都对魏希有了粗浅印象,拿回去教育自家学生简直再好不过,没有上过学,但是考试成绩优异,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等到成绩排名出来了,孙依云第一个看的就是魏希的成绩,五百多号人,她排了二十几,可以说是很不错了。
这里面分数最高的是语文,一百二十分考了一百一十五,那五分都扣在作文上了,作文满分九十,魏希得了八十五,孙依云问了批改的李爱珍,魏希的语文是年段最高分。作文写的很好,扣分就扣在有的地方写得太晦涩了,不够简易。
魏希的数学是孙依云批改的,大问题没有,除了最后一道大题,没答对,扣了十分,但总体还是不错的。魏希的答题习惯很规范,步骤上找不出扣分的地方,数学也是满分一百二分,最后得了一百一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