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栋楼是家属楼,普遍受教育程度都比较高,大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加上温淑芬温言细语的,自然就不好说什么。偶尔遇到魏希的时候,还会让她加油训练。
这里面被影响最大的大概就是褚敏敏了吧,住在魏希楼下的褚父褚母,经常能听到魏希弹琵琶的声音,有时候听着听着,就开始感叹魏希的刻苦和优秀,然后就将目光转向正窝在客厅吃零嘴的褚敏敏,弄得褚敏敏一脸无辜,莫名连累。
后来褚敏敏遇见魏希的时候,就苦着一张脸开始吐槽,并且要魏希赢了比赛之后,一定要带自己出去吃好吃的,来弥补她这段时间受到的伤害。听的魏希直笑,却也被褚敏敏的赤子之心而感到温暖。
之后,魏希果然不负众望,过了复选,又过了终选。她的节目被顺利放到了倒数第二个出场,也被称之为压轴。
接下来就是不断地彩排了,温淑芬除了第一次复选结束之后,让郑既明带着魏希一同下馆子庆祝之外,后面就只让在家里头吃了。当然,也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她嫌弃这附近的小饭馆不卫生。
不过,温淑芬并不是小气的人,她许诺,等魏希顺利结束了学校的表演,就带着魏希去全首都数一数二的大饭店里庆祝。在那里吃一顿可是价值不菲,不过温淑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气许诺了。
引得郑既明调侃她,说自家妻子才是全家最富裕的人。
在一次彩排回家之后,魏希收到了吴桂兰寄来的包裹和信。信是赵为民写的,主要是转述吴桂兰的话,吴桂兰在信里说,她的身体很好,让魏希不要担忧,还让魏希注意照顾自己,暑假有空可以回赤溪村,魏希的屋子她一直有去打扫,干净整洁,被子也是新晒的,回来就可以直接盖。
而包裹里不仅有魏希提到的半把断梳,还有吴桂兰自己晒得一些笋干、凉草之类的东西。
笋干和凉草魏希交给了温淑芬,而寄到的那把断梳,魏希将自己之前买到的那半把与之合并,果不其然,这是同一把,断面吻合,花纹一致。
看着这把时隔几十年,终于合上的梳子,魏希心里有些难受,她不知道已逝的魏奶奶究竟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魏奶奶的爱人是否真的牺牲在了战场上,又或许在另一个角落,因为遗失了木梳,在心中哀痛,默默等候呢。
这样想着,魏希看着面前重 * 合在一处的两把断梳,她拿了起来,准备送去古董店修复。之前的事,魏希做不了什么,但是至少可以将两把断梳修复在一处,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圆满。
魏希没有犹豫,带上梳子,准备出门,和温淑芬说了一声之后,魏希就下了楼。
她记得离家三站路有一个专门修复这些的古董店,于是,魏希坐上公交往自己印象里的地方去。
下了公交车之后,魏希又走了一段距离,这家古董店开在胡同里,如果不是之前偶然跟着褚敏敏经过,魏希可能也发现不了。
不过,店铺不大,牌匾看着倒是大气。魏希走进去,里面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老头子躺在摇椅上,花白的羊须胡,穿着的不是这年头常见的列宁装或是绿军装、的确良之类的,而是一件长衫,这就有些意思了。老人的躺椅旁边还有一壶茶,蒲扇扇着,看起来好不悠闲自在。
魏希没有贸然踏进店铺,而是有礼的先敲了敲门,“老人家,你好,我想修个东西。”
老人依旧躺在躺椅上假寐,手上的蒲扇不停,慢悠悠的道:“你想修什么啊。”
魏希这才走进店里,拿出挎包里的两把断梳递向老人,“我想把这把梳子修复成原先的样子。”
老人这才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不过他没有先接过梳子谈价格,而是道:“木料倒是不错。”
魏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便等着老人的下文。果不其然,老人接着又问道:“虽说木料不错,可是一把普通的梳子,要是往上一两百年还好说,多少是个古董,值点钱,可这不上不下的年头,你修它做什么。”
听到老人的问题,魏希解释道:“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是这是先人遗物。不瞒您说,这两把断梳分离了很久,时隔几十年才又聚首在了一处,这样的缘分,岂不比所谓的古董,背后的含义,要更加珍贵。”
老人这才正视看了魏希一眼,赞道:“你这小姑娘倒是孝顺,人也机灵,你把东西放下吧。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就不收你钱了。七天之后来取。”
只是修把梳子,七天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了,但是看老人家的架势,甚至不收取自己的费用,魏希想了想,还是同老人家道谢。还想再说什么,又被老人家嫌烦,给赶出了店铺。
看着老人家做生意的态度,魏希似乎有一点理解,为什么要开在胡同里了。因为按这个架势,客人都该被老人赶跑了,而能找到这里的人,多少比旁人多一分观察,按得住性子,才能同老人交流下来。
不过东西总算是拿到地方送修了,只需要再等七天就好了,魏希觉得心头的重担放轻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温柔的远山眉舒缓着,准备转过路口回家。
正当这时,许是没注意,魏希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年纪颇大的老爷子。不过, * 老人虽然看着年纪大,但是精神头子很好,眼如鹰隼。明明魏希不小心撞到他,却是魏希被撞的后退了两步。
但终归是自己不对,魏希一站稳,就看向老爷子,“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魏希,细看之下,还有些震惊与伤怀。老人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因为太过震惊而没能说出来。
魏希有些担心,她觉得老人看着应该不像是这么容易受惊的年迈老者,可是看着老人脸上的表情,魏希又担心真的是因为自己冲撞了老人。于是,魏希走得近了一点,询问道:“老人家,您想说什么?”
老人眼睛竟然湿润了,他喃喃道:“若兰、若兰,是你吗?”
第79章 细听到老人说什么的魏希……
细听到老人说什么的魏希, 脸上不无震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抚养原身长大的魏奶奶, 闺名, 若兰。
魏希面上忍不住诧异,试探着问道:“您说的, 可是魏氏若兰?”
老人正是顾潜, 也是因缘巧合, 今天正是魏若兰的生辰。每年一逢到这个日子,他都会脱离警卫,一个人出去走走。今日也是这个缘故, 老人心中悲恸,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谁知道竟意外撞到了一个小姑娘,抬眼一看,竟和几十年前与他分别的魏若兰一模一样。
大惊之下,指挥过多少战役, 面对再恶劣的环境,再凶恶的敌人都不曾慌乱的名将顾潜, 竟恍惚到连话都说不出口。
原本惊诧之下,他也该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姑娘不可能是自己亡故多年的妻子魏若兰。可是,与魏若兰相似面容的小姑娘, 竟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您说的,是不是魏氏若兰。
当然是她,是他顾潜心心念念多年, 始终萦绕在心中的挚爱,他的妻子就是魏若兰。
老人家面对枪炮逼迫也不曾颤抖的手,此刻竟有些微颤,他看向魏希,眼里暗藏希望,“小姑娘,你认识魏若兰?”
魏希点头,肯定道:“认识,她是我的祖母。您是?”
老人脊背微曲,看起来竟有几分辛酸,“我是你祖父,顾潜。”
魏希眉头微蹙,“顾潜,顾得深,潜既得深,所以您就是顾得深。”
老人点头,苍老、满是皱纹与老人斑的脸上隐隐含着期待,“你祖母她现在在哪里?”
看着老人暗含希冀的眼神,魏希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面前这位垂垂老矣,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见到原以为亡故多年的妻子的老人,其实他的妻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魏希犹豫良久,还是如实道:“她……已经故去了。”
老人眼里的光彩渐渐暗淡,原本精神抖擞的老人家,脚下竟然踉跄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或许这才是最大的悲哀,原以为自己心爱的 * 妻子早已故去,却在垂垂老矣的时候,意外得知她的消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在死之前能和她重逢,谁知道,命运早早同他开了个玩笑。
这位铁血一生的老者,终究是没忍住,跌倒在墙角,哭了出来。谁说英雄无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魏希连忙上前扶住老人,“您还好吗?”
老人摆了摆手,尽管悲恸,可是眼前的小姑娘他也该问个清楚,他已经错过了魏若兰,也不知道她这些年,一个人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只是一瞬,老人心中便有了决断,不管面前的小姑娘是不是自己的孙女,哪怕……若兰在他之后另嫁,他也会照顾好若兰的后辈。
于是,老人强起打精神看向魏希,“小姑娘,你能不能把若兰这些年的近况,同我说一说……”
魏希瞬间就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她没有拒绝,而是扶着老人,“我先带您去个空旷的地方坐着,休息一下,再和您一一道来。”
老人点头,跟着魏希去了旁近的一家茶水店。
待到坐下,魏希问过老人之后,一人面前摆了一碗大碗茶,不过谁也没有心情饮茶。老人迫不及待地看向魏希,想听个解释。
魏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同老人道来,“和您分别之后,祖母的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同您并没有血缘关系。”
定定的看了老人一眼,见老人闻言,眼里虽有失望,但并不异色。魏希觉得或许魏奶奶并没有看错人,她心心念念记挂了一辈子的人,是真的值得。不为让老人对祖母产生误会,魏希连忙接着道:“因为祖母并没有亲生孩子,我是祖母娘家的后辈,因缘巧合,被祖母收养,以祖孙相称。
她在与您分别之后,一路奔波,想寻您的消息,可是四面都在打仗,她之前也因为和您一起从事过地下工作而被日、本人通缉,她的身份用不了了,迫于无奈,托人留了封信给您,如果您能回到故地,就能看到。
再之后,她便回乡下去了。换回她原来的身份,一边等您,一边养胎……”
老人神色震惊,因为激动,桌下的那只手紧紧攥住,眼里既有自责,亦含惊喜,“你、你说什么?”
魏希点点头,接着道:“与您分别的时候,祖母她就已经怀孕了。也是因此,她才不得已回乡,就是为了养胎,可是后来,孩子最终也……没有保下。也因为胎里颠簸,受了伤,一出生就是死胎。”
魏希顿了顿,接着道:“这些都是我在祖母留下的日记本里看到的,这其中还有一些故事,但是我想或许交给您亲自来看,会更合适一些。”
老人此刻已是神情微怔,他是真的没想到若兰为了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魏希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落笔写下一串地址,又将那页纸撕了下来,她将纸递给老人,“顾爷爷,这是我现在的住址, * 如果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来找我。”
顾潜却没有立刻接过,他一生横刀纵马,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也只有在提到和魏若兰相关的事情上,才会这样乱了心神与方寸。但是过了这么久,足够他恢复理智了,虽然心中还是难掩悲恸。
他看向魏希,因为年迈而显得浑浊的双眼里,依旧锐利,“不论你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若兰既然领养了你,你称她祖母,那么我就是你的祖父。
刚刚听你说了那么些,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我看你手上茧的位置,应该是长期握笔,你说你和若兰这些年住在南方,如果不是大事,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离开生长的地方,这附近多是学校,你应该是考上了大学才来的首都吧。”
魏希眼中不掩诧异,不过,魏希并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人,在大唐的时候,她因为阿父的缘故就听说过不少官员,她自然知道,有的人天生深谋,观人于微。所以只是微微诧异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是的,我远来首都,正是为了求学。
不过,我这两年其实过得还好,祖母去世之前有留下一笔积蓄,足够我读完大学。说起这个,我觉得我大概还有东西要给您。”
见魏希一脸慎重的模样,顾潜了然一笑,“你说的,应该是那张五万美金的存款单吧。”
魏希诧异,“您怎么知道的?”旋即又反应过来,能将五万美金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加上他身上有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势,魏希揣测,魏奶奶的这位爱人,身份应该不同寻常。
许是想到了魏若兰,此刻,顾潜的脸上才有了淡淡笑意,“因为那是我留给她的,我原本想着,要是我不幸牺牲了,至少留一笔钱给她,往后也能安度余生。”
说着,他又抬眸看向魏希,“小姑娘,说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魏希。”尽管老人的话题从那五万美金转到魏希的名字上,但是魏希眼神清澈,脸上一点都没觊觎那笔钱的贪婪神色,自然,魏希如果有意于此,就不会将这件事讲出来了。
顾潜看着魏希坦然的样子,反倒是笑了,“是希望的希吧,我和你祖母从前就想过,未来生了孩子该叫什么,那时候,我说,如果是个女孩子,就取单字希。
既是取‘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的希,也是希望的希。前者是希望她容色出众,后者,则是因为希望两个字,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渴望的。短短的一个字,包含了我和若兰对孩子的美好寄望。
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
提起魏若兰,老人眼里的神色都温柔了不少。
魏希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一场缘故,她素来温婉柔和的脸上,先是愣了愣,随之也带起了淡淡笑容。哪怕是这字里行间,也能感受到,当初的魏奶奶和面前的这位顾 * 爷爷,感情是如何和睦缠绵。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也会忍不住面泛微笑。
顾潜只是稍作回想,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刚刚说过,你是若兰的后辈,便也是我的后辈,她既然抚养你这么长的日子,一定也将你视作亲孙女,那么你便是我的亲孙女。
这笔钱是我留给若兰的,如今她已经去世,这笔钱理应交给你。如果你觉得心有负担,那便当作这是我这个做祖父的,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不要拒绝。”
魏希自觉不妥,还想说什么,却先被顾老爷子打断,“我参战之后,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从战场回来,却听说日、本人在若兰住的那片地界烧杀抢掠,里面的人无一幸免。我到那里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焦土,我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我收不到若兰留下的信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