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小点头,也没错。
可是天择没杀人,那群人却冲着他去了,青泓知道她的担忧,宽慰她道:“放心,他已经不在这附近了,他走了。”
迟小小点头,虽然担心,但是他既然走了,那就走吧。
不过和青泓闹了几天别扭,两个人终于是和好了,迟小小虽然担心天择,但是也承认这几天对青泓冷淡了,回去自然要和他缠绵一番跟他道歉,青泓也不计较什么,也奇迹般地服软,跟她说自己也有错,不该让她一个人难受的。
几天的委屈因为青泓的温度而消散地无影无踪,她只想抱紧他。
天择就像个小插曲,匆匆出现也匆匆消失,就好像梦一样,迟小小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直到她上山看到那被毁于一旦的破茅屋,还有被摔碎的装老鼠的罐子,她才明白,天择是真的存在过的。
村里死的男人事件因为妖怪的消失而结束,家人举办了丧礼,哭的伤心欲绝。
即使知道这是一桩冤案,迟小小也不想去出头,她不想暴露自己和青泓。
反正天择已经走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他。
迟小小跟青泓说:“生离死别,最是无奈。”
青泓说:“看淡就好。”
很快进入深秋,树叶开始泛黄,路上堆积无数,青泓在家里待得日子也长了,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迟小小想拿剩下的钱去做点生意,好养家糊口,问青泓的意思,青泓让她自己看着办就好,怎么样都行。
迟小小准备开个面馆,地方都看好了,就差谈价钱了,却无意间得知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卖铺子的老板娘被她把价格压得很低,很不满意,随口咕哝了一句:“要不是这铺子死过人,哪有这么便宜的。”
即使很小声,迟小小还是听见了,吓了一跳:“死过人?”
那老板娘也被吓了一跳,她只是随口咕哝,就被听到了?
迟小小问她:“你们镇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老板娘眼神闪躲:“你别问了,就说要不要。”
迟小小肯定不敢要了,她觉得这个镇子充满着诡异。
这还不算最让她震惊的,最让她震惊的是接下来听到的事情。
天色晚了,小贩们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她偶然路过,听到面馆门口的伙计在说:“五年前大家打死了他父母,谁能想到他竟然还长了那么大,说来也命大,被打成那样还能逃跑,妖怪果然就是妖怪,不过这次插翅难逃了,被镇长抓住了,今晚在镇长家火烧妖魔,咱们都得去看。”
迟小小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明白过来镇长和那老板娘的说辞为什么不一样了。
原来,天择的父母是镇子上的人打死的么?如今还要打死天择?
这些人到底是多狠啊?
迟小小迅速回家,拉着青泓就出门,青泓问她怎么了,迟小小着急道:“救天择!”
来到镇长家,镇长家门口已经人山人海,全镇子的人都陆陆续续往这边跑,手里拿着火把。
迟小小和青泓站在外围,只看得见天择小小的身躯被架在火刑台上,周围几个妖道。
迟小小的心揪住了,天择看起来全身都是伤,她捂住嘴,缓和了一下情绪,问青泓:“你不是说他不会回来了吗?”
青泓说:“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回来。”
上面镇长大喊一声:“肃静!这猫妖杀了人逃跑,终于被我们逮住了,这次谁也救不了他!”
底下齐声一片:“杀妖魔,杀妖魔!”
迟小小的身子在抖,青泓抱住她,轻声道:“不要慌,我都说了,他不属于山下,他属于山林。”
迟小小镇静下来,对青泓说:“我得救他。”
青泓点头:“我知道。”
迟小小说:“过会儿你帮我。”
青泓说:“放心。”
迟小小不知道的是,天择已经被折磨好几个月了,已经命悬一线快死了,救了也没用,镇长只是给乡亲们一个杀人偿命的交代。
他小小的身子被挂在火刑台上,奄奄一息。
底下混乱一片,镇长吩咐点火,迟小小在他们点火的瞬间,从人群里跳了出去。
她跳到了镇长面前,大喊道:“你们抓错人了!人不是他杀的,他那么小怎么可能会杀人!”
小小的身躯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脏乱的头上两只耳朵动了动,轻轻地呢喃了一声:“姐姐……”
迟小小本来镇定着,却听到他这声“姐姐”以后眼泪就落下来了。
她冲到他身边,镇长怒喝一声:“妇人扰乱秩序,成何体统!下去!”
迟小小偏不下去,她对底下的众人道:“这孩子是无辜的,你们不能杀他!”
底下一片谩骂:“是妖怪就该死,不存在该不该杀,走开!”
台下的青泓平时修长灵气的手,颤抖着狠狠地握紧,听到这些声音,他的眸色变了,变成了暗红色。
周围都是诛杀妖魔的声音,四周狂风忽起,刮地人站都站不稳,迟小小往青泓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青泓全身充斥着戾气,黑色的雾气缠绕,中魔了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能毁灭整个镇子!
迟小小喊了一声:“寂飏!”
青泓僵硬的身体这才动了一下,他动了动脖子,只觉得一股怒气要从体内爆发出来,他缓缓抬眼看向迟小小,慢慢地放开了拳头。
大伙根本没注意他,镇长下令点火,脚下突然炸开,尘土飞扬,迟小小趁机解开天择,抱着他跳进人群,人群一时慌乱,青泓直接带着他们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家里,天择的身子动不了,但他还是往迟小小怀里靠了靠,迟小小神经紧绷,让青泓救他,青泓摇头,转身走了。
迟小小愣住了,鬼車在旁边道:“别怪老祖宗,确实救不了了,脏腑已经坏了。”
迟小小:“……”
她愣愣地抱着小小的身躯,他突然动了动,又唤了声:“姐姐。”
迟小小眨眨眼,没敢哭,握住他的手:“姐姐在呢。”
他全身是伤,身子狠狠地颤抖一下,缓缓睁眼,看到迟小小的脸,他竟然笑了:“我回来看你了,一直想你。”
迟小小哽住了。
他的小手捏着她的手指:“你是除我阿娘外,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很想你。”
“可是坏人太多了,我打不过,逃不掉,就被抓了起来,他们打我,骂我,还用小刀戳我,我好疼,可我想看看你。”
迟小小抱住他,心被凌迟了似的。
“你不该回来的。”
原来,真的是她错了。
天择摇头:“我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我想回来看你。”
“可是他们都打我,说我是妖怪,我没有做错事,也没有和别人打架,他们都打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迟小小摇头:“没有,你没错,是姐姐错了。”
如果不曾给他这种温暖,他早该被人打了之后就逃回山林,就不会想着来看她。
原来是她错了啊,是她错了。
“姐姐没错,姐姐对我好,所以姐姐是好人。”
迟小小的心被撕成了无数片。
他握着她手的小手渐渐地失去了力度,他的身子颤着,却还在说:“能见到你就好了,阿娘骗我,你不会骗我,所以我喜欢你。”
“姐姐,天择好喜欢你呢,比喜欢阿娘还喜欢。”
“可我要睡会儿了,我有些累。”
迟小小哭的不能自持:“你睡,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他轻轻地点头:“不许骗人哦……我醒来要看到你,我明天就走,不会让叔叔讨厌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没有明天了,却还想着叔叔不喜欢他。
叔叔不是不喜欢他,是不想给他希望。
迟小小哭出了声音,青泓在门外站着,鬼車陪他站着。
迟小小抱着天择真的是嚎啕大哭。
鬼車轻声问:“怎么办?”
青泓说:“总得让她认清现实,这就是现实,她以为自己能救一个是一个,其实好心办了坏事。”
鬼車叹息:“这世上,谁又能容得下妖呢。”
青泓没说话。
天择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直到把他抱到山林里埋葬的时候,迟小小都是麻木的,青泓和鬼車把小孩儿埋了,迟小小坐在一边,面无表情。
直到青泓俯身抱住她,她才反应过来,两眼空洞,盯着眼前。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地唤他:“寂飏。”
青泓拍拍她的背:“我在,没事了。”
迟小小的眼泪滚落,唇色苍白,有些干裂,声音颤抖:“我错了,是我错了。”
青泓摇头:“你没错,是这世间的错。”
迟小小伏在他肩膀上,一个劲摇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抱歉不懂你们为妖的作法,抱歉不理解你们的想法,抱歉没想过他们有了温暖以后就会眷恋。
抱歉没有能力让他在世间立足却要给他虚无缥缈的温暖,让他有了牵挂。
生而为人,我真的很抱歉。
第54章 、放下
经历了天择那件事以后,镇子上的人都对青泓和迟小小不待见了,青泓也没给他们跑来骂人的机会,连夜带着迟小小搬走了。
迟小小很长时间都没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看的很淡,不过是纸片人而已,不过是别人笔下的一个悲惨的人物而已,看小说的时候都能一叹而过,难道现在就不能了吗?
她只想陪着青泓,什么都不想去管,她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可回头的路,她为什么还要去在乎这个世界的机制问题?
青泓说的,人有人命,妖有妖途,人不可能和妖共存,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可能殊途同归,她到底还是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这个世界这么大,她那么渺小,拿什么跟天斗。
她没出息,她只想躲在青泓怀里,什么都不想。
那条路太难走,就留给缥缈君吧。
冬天很快就来了,金州下了一段时间的雪了,他们没有离开金州。
青泓说这里距离他的家更近了,迟小小问他能不能带她回他的家看看,青泓就会笑着抚一抚她的头发,轻声说:“以后会回去的,现在那里荒芜一片,回去也没用。”
迟小小坐在院子里,青泓将暖炉送到她手里,风一吹,雪花洋洋洒洒,在空中飘飞,她看着青泓站在雪地里,一袭青衣单薄,她会喊他过来,然后把他的手也放在暖炉上。
青泓知道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很长时间走不出阴影,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她终于肯看着他笑了,青泓心里温暖,却也心疼。
他知道她心里有个太平的盛世,可是那个世界不属于这里。
从那件事以后她再也不提所谓的太平盛世了,更不再去刻意关注一些奇怪的事物了,青泓知道她在逃避,她试图忽略那些恶梦,但是梦里还是时不时地哭醒,醒来时摸到他在身边才会安心。
青泓也知道这是他给她造成的苦难,心里就更是疼惜。
如今见她终于肯对着他展开笑颜,他心里也好了很多。
握着她的手,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迟小小想了想,问他:“深冬了,什么时候了呀?”
青泓说:“腊月十五了,快过年了。”
迟小小恍惚一瞬,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就几个月过去了,她心里的创伤也没那么疼了。
迟小小看了看青泓,突然有一种青泓是她所有依靠的错觉,明明以前是青泓比较依赖她,可是她没想到她这几个月都是因为青泓陪着才不至于崩溃。
才经历了一点,她就这样走不出来,青泓经历的比她多的多,他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迟小小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像可以理解青泓的心情了。
他的冷漠、无情、无动于衷,好像才是正常的,是她太天真了。
看着青泓半天,青泓也没移开视线,目光深沉,就看着她,她说:“寂飏,我想看烟花,看一场盛大的烟花,大年三十肯定有的。”
青泓说:“我们离金阳城很近了,你想看,等大年三十我带你去看。”
迟小小点头,和青泓对视着,青泓漆黑的眼里带了温柔,她笑了笑。
他低首吻了上来,她仰头接受他的吻,好久没和他这样亲近了,即使每天睡在一起,她也是陷在恐惧里出不来。
青泓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终于肯对着我笑了。”
迟小小看着他,将小小的暖炉放在腿上,摸他的脸,他的脸上很凉,她温热的手帮他捂住脸颊,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青泓摇头,略显冰凉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不用说对不起,笑笑,你很好,不需要跟任何人说对不起。”
迟小小喉头又开始哽咽,她摇头:“我不好。”
青泓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肯定:“你很好,不要再自责了,那是他的命,那是他的劫,谁也帮不了他。”
迟小小喉头哽咽的过分,眼尾也红了,青泓见她又要挣扎,索性再次吻住她,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来,她的裙摆已经被地上的雪打湿,他把她抱回屋内,屋内有炭火,没有外面冷。
青泓将她抱到榻上,唇上还是没放开她,缠着她温软的舌将她所有的呜咽都堵在胸腔,她终于不挣扎了,缓缓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和他接吻。
青泓在她唇边呢喃:“看着我,你看着我,不要再想那些事,我也不要什么太平,我只想守着你,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
迟小小的眼泪毫无声息地滑落,抬首再次吻住他,她知道,青泓特别好。
他特别好。
这几个月来,青泓寸步不离地照顾她的情绪,变着法地哄她,即使她一筹莫展,他依旧没有放弃她,他一直在努力治愈她呀,明明是个需要被人治愈的人,却还想着怎么治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