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直截了当地拒绝:“嗓子疼,吃不了辣。”
付凯思索出个办法,道:“那也哥你吃不辣的,咱们点鸳鸯锅。”
陈也:“不辣的吃不惯。”
付凯,薛斌,和成一鸣:?
平时吃什么都是随便无所谓的一人,今天突然变得龟毛又要求巨多了?
真是搞不懂。
陈也带宁栀出了台球厅。
宁栀建议道:“陈也哥哥,我们晚上去吃粥吧,比较清淡,你嗓子疼,吃粥比较合适。”
陈也没问题,反正是瞎编的谎话。
宁栀又道:“那你用手机查一查吧,看附近哪里有粥铺。”
陈也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才按上解锁键,手及时一顿。
他想起自己的手机壁纸,设置的还是她的照片,绝对不能让她看见。
宁栀在旁边等着,他却迟迟不动,半晌,干巴巴一句:“我想起来了,手机坏了,用不了。”
宁栀:“?”
宁栀有些郁闷,她是有霉运体质吗?
上回他来找她,他的摩托车坏了。
这次她找他,他手机就坏啦!
商场旁边有条小吃街。
由于没有手机导航,两个人左转右绕,终于看到了一个鲜粥铺的招牌。
这家店布置得非常素雅,桌椅都是竹子制的,翠绿的颜色,凑近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幽竹香。
宁栀挺喜欢这样的氛围,她和陈也坐下,点了两碗皮蛋瘦肉粥,两份花卷。
等待的间隙,宁栀望着他,抿了抿唇,语气真诚道:“陈也哥哥,那个男生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陈也执起桌上的热水壶,手指古街修长,捏着壶柄,倒了些热水在杯子里。
水是才烧好的,滚烫的冒着白汽。
他拿起两双筷子在里面涮了涮:“你叫我一声哥哥,我还能让那些人欺负了你不成。”
说完,眉又皱起,教训起人来:“说了多少遍,在外面要提高警觉意识,不知道男的十个有九个都不是好东西,还敢单独给人补课?”
这话说的,把自己都骂进去了。
宁栀弯眼直笑:“哪有那么夸张呀,陈也哥哥你就很好啊。”
陈也默了默,没吭声。
他心里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不然也不会想着她的眉眼和声音,做那样肮脏的事。
“我有警觉意识的。”宁栀为自己辩解,拉开书包外侧的拉链,拿出个东西。
“你看这个啊。”
陈也抬眸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小的纸包装,也不知道里装了什么。
“我早上出门前,抓了一把辣椒粉。要是那个男生想做什么,我就把这些辣椒粉往他脸上一撒,然后趁机跑走。”
小姑娘细白的胳膊撑在桌子上,眉眼认真地讲着自己的对策,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陈也笑了声:“这么蠢的方法,谁教你的?”
“这怎么蠢了呀?”宁栀眼睛乌溜溜地睁着,语气里有那么点不服气。
“这是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她接着说,“里面讲女生走夜路最好随身携带一包辣椒粉,遇到坏人就往他脸上一撒。”
陈也扯起唇角,看着那一小包玩意儿,嗤笑一声:“你知不知道,男的真要色心上头,一瓶辣椒粉泼过去都没用。”
以前他鲜少和她谈这些,小姑娘太小,又单纯的像纸一样,这些话多少难以开口。
再者,他们当时在一所初中,陈也想着凡事都有他护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现在不同了。他很多时候不在她身边,更重要的是,她渐渐褪去少女的青涩和稚气,越长越好看。
仿佛枝头悄然绽放的栀子花,清纯又楚楚动人,教人看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那破节目还教了什么?”陈也眉一挑,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说一说。
宁栀手撑着下巴,回想了一下,然后,脸慢慢红了。
“就是……”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实在有点难以启齿,“节目说,要是遇到危险,还、还可以踢坏人那里。”
陈也皱眉,想骂人。这什么烂节目,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表情严肃道:“就你那点力气,踢了能管用吗?再说了,你踢得准吗?你知不知道踢一下没把人制服,激怒对方之后,后果有多么严重?”
宁栀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红着,默默地摇了摇脑袋。
陈也又道:“遇到危险,你就跑,跑得越快越好。”
“要是碰到昨晚那样的,也别准备什么辣椒粉了,直接告诉我,我去揍一顿,比什么都管用。”
宁栀低着头,没吭声。
“知道没?”他又问。
“可是如果我每次都找你,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呀。”她回答,声音小小的,闷闷的。
“不会。”他说,语气分外坚定。
宁栀把头抬起,和他目光相撞。
“栀栀永远不会是麻烦。”
宁栀一愣,她的小名被他叫得很温柔,还有些缱绻的呢喃。
陈也继续道:“栀栀是……”
话顿了顿,好久没接下去,他瞳仁漆黑深邃,有着宁栀看不懂的东西。
她睫毛颤了颤,几分懵懂地问:“是什么呀?”
是曙光,是渴望,是爱与欲的最初和最终幻想。是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
服务员这时端着托盘过来,两碗粥,两份花卷,还有一盘赠送的咸菜。
“是我的妹妹。”陈也看着她干净的眸子,扯起唇,淡笑了声:“是我一直都想要保护的人。”
轻描淡写地揭过,他又把那双烫过了的筷子递过去,“行了,快吃吧。”
粥熬得浓稠,配着花卷和咸菜,味道清清淡淡的,倒也不错。
这家店正对面是一家烧烤店,烤肉烤脆骨烤孜然土豆的香气顺着风就飘了过来。
那阵香实在诱人,宁栀舀着碗里的粥,实在没忍住,没骨气地咽了咽口水。
细微的动作被陈也收进眼底,他站起来,问:“要吃什么?”
宁摇头,劝他道:“你嗓子疼,不能吃烧烤的东西。”
陈也笑:“我不吃,只给你买。”
他勾着唇角,逗她:“这么馋,要是不给你买,等会儿该流口水了。”
宁栀脸红起来,瞪他一眼:“我才不会流口水呢。”
软乎乎的语调,一点不凶,听着和撒娇没两样。
他心情更好,笑了声,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嗯,栀栀不流口水,那栀栀要吃什么?”
宁栀想吃的可多啦,想吃烤肉串,烤玉米,烤土豆片,烤小蘑菇,烤奶香馒头片……
最后却把头一摇,小手摆了摆:“算啦,我什么都不吃。”
陈也搞不懂了,不解地“嗯”了声。
“陈也哥哥你现在嗓子疼,就只能吃这些清淡的,要是我坐在你旁边吃烧烤,你看着我吃,闻着烧烤的香气,肯定也会想吃呀。”
“所以,我要陪着你一起喝粥!”
小姑娘说这话时眉眼坚定,语气义薄云天的,像是对待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陈也有一瞬间的晃神。
就想起小时候,不知道哪一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特别热,骄阳如燃烧的火球,把树叶烤成焦黄色,蝉吱吱叫个不停。
他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因为昨天和人打了架。
那个时候手机电脑都没有,他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生被锁在家里,无聊得简直要发疯。
窗外的蝉叫得心更烦,他甚至产生了从阳台顺着栏杆翻下去的念头。
反正住的也不高。
都开始找绳子了,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他只能开里面的那道木门,外面的那扇铁门从外卖反锁住了。
门外,一身白色裙子的小女孩站着,小手抓着一支旺旺的,草莓味碎碎冰。
她一用力,把碎碎冰掰成两半,嫩藕似的胳膊朝他举过去,笑得乖乖软软:“陈也哥哥,请你吃冰。”
楼住的都是厂里的职工,这个点都在车间上班,没什么人路过,楼道间静静的。
两个半大的孩子就那么站着,隔着一扇打不开的铁门,一边说话一边吃碎碎冰。
空气中多了几分草莓的甜,他握着冰凉凉的碎冰冰,心情总算没有之前那么不爽了。
小女孩声音软和,还带着些许小奶音:“陈也哥哥,你以后不要和别人打架啦。”
他脱口就是:“不可能!”
十来岁的男孩子胜负心最强了,他当即反对:“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还手,那不是怂吗?”
小女孩咬了一口碎碎冰,表情天真无辜地说着大实话:“可是你和人打架,现在被关在家里,想出门出不来,也很可怜呀。”
那时的陈也被戳到痛点,气着了,凶巴巴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不是呀。”她摇头,被凶了也不恼,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是来陪你玩的。”
他更气闷,抬脚踹了踹铁门:“我都出不去,能玩什么?”
小女孩也为难到了,好看的小脸皱起来,又过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陈也哥哥,你等我一下。”
话落,他见她转身,用系在脖子上的钥匙开了对面的门。
没过一会儿,又噔噔跑出来,小手抓着张报纸和一副扑克牌。
报纸铺在水泥地上,她坐下,扬了扬手里的牌,冲着他笑得甜丝丝的:“陈也哥哥,我们来玩这个吧。”
这栋楼方向不好,正对着正午的日头。
炙热的阳光从楼道的栏杆处照进来,她很快出了汗,几缕碎发湿哒哒地贴在白皙的脸颊边。
这里蚊子也多,都是那种毒蚊子,但不咬陈也,专门挑着细皮嫩肉的小女孩咬。
一咬一个红红的包,雪白的胳膊上分外刺目。
他看不过去了,把牌一扔:“算了算了,你回家去吧,别在这儿受罪了。”
“我不回去。”她把他扔了的牌捡起来,通过铁门的缝塞到他手里,嗓音软乎乎的,却分外坚定。
“你不能出去玩,我要陪着你呀。”
隔了许多年的光阴,那样傻气的的回答再次在陈也耳边响起。
头顶一束光笼下,眼前的小姑娘娉婷袅娜,姿容明丽姣好。
却和记忆深处,那个晒出一脸汗,被叮了不知道多少个蚊子包还不愿离开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
很多事变了,很多事又没有变。
对门烧烤扑鼻的香气还在不断传来,陈也唇轻轻翘起:“真不吃?那烤肉挺香的啊,要不我就给你烤几串。”
“……”宁栀禁受住诱惑,坚定决绝地摇头:“不吃。”
说完埋着头喝起粥来。
陈也看着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暖白的灯光在她头上笼着层光晕,露出的耳垂白皙小巧,可爱到不行。
他终于忍不住,唇角向上扬了扬——真傻。
第十四章 一更
从粥店出来已是黄昏了。
落日把天染了一片红,街两边的棕榈树挡了部分余辉。
这是宜市最繁华的一处地段,行人车辆川流不息,匆匆而过。
两人并排走着,脚步却都很慢。
快到车站,宁栀没有过去等车,而是走进旁边的一家水果店。
“陈也哥哥,我去买点水果呀,你在门口等等我。”她回过头,对陈也道。
陈也站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她出来,手里拎着一袋梨子。
她把那袋梨子给他拎,接着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个练习本。
又从笔袋拿出一支笔。
只是周围没有可以坐下来写字的地方,她看了一圈,最后道:“陈也哥哥,你转过去一下呀。”
陈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不妨碍他照做。
等他转过身,宁栀就把本子贴在他后背,拿笔在上面写起字来。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她一会儿就写完:“好啦,你可以转过来了。”
陈也看着她从本子上撕下那张纸,轻轻折叠好,然后放进装着梨子的塑料袋里。
最后弯起眼眸,笑着说:“上面我写了冰糖雪梨的做法,很简单的,你回家之后记得弄一下,这个对嗓子发炎很有效。”
陈也一愣,没想到这些梨子是给他买的,还细心地把冰糖雪梨的做法写了下来给他。
只因为他随口扯的那个谎。
“谢谢。”他望着她,低沉的嗓音透出笑意。
“不客气呀。”宁栀打开书包,把本子重新放进去。
一抬头,正好看见回家的那辆公交行驶过来。
“啊车来了,今天还好早,陈也哥哥你不用送我啦,再见。”
陈也看着小姑娘噔噔噔跑上车,兜里的手机这时响起。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薛斌咋咋呼呼的声音。
“喂也哥,你和栀栀妹妹吃完了吗?我和付凯他们现在在商城三楼的游戏城,你把栀栀妹妹也带来玩呗。”
陈也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下午在台球厅听到他那么叫就很不爽了。
只是碍着小姑娘在,也不好发作,但现在不用了。
“什么栀栀妹妹,你和人家熟吗就这么叫,才见过几次面啊你们?别一看个好看小姑娘就乱认妹妹,你问过人家,人家愿意被你占便宜了吗?”
薛斌:?
薛斌被这一通吼得有点懵。
就单单纯纯地叫个名字,怎么还扯上占便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