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们啥时候放下屠刀——鹅先
时间:2021-02-26 10:59:05

  她是伤得最重的一个。
  衣衫差点让人全数褪尽,腰腹处被人掐了无数紫痕,也分不清是谁下的手,或者说都对她下过手。
  最可惜是那一头精心养护的青丝让人用剪刀给绞了,她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柔柔弱弱如无根之萍,走到李稷面前问他:“三殿下,你能送我回去吗?”
  后来下楼的其他小姐,看她装出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就来气,撸起袖子又准备上来手撕绿茶。
  李稷为了她的安全,只好婉拒:“恐怕不方便,实在抱歉。蓝小姐身上的伤不宜耽误,还是早些回去治疗吧。”
  “呜……”蓝滢的泪又止不住了。
  俞佟佟早已下了楼,她坐在一边偷偷嗑瓜子,一双小短腿在板凳下方为五香瓜子沉醉得晃来晃去。
  顺便看看这边的情况,俏咪咪在心里感叹:哎,长大的烦恼真多呀!
  三皇子不只拒绝了蓝滢,还准备把后面在排队的人一起拒绝。
  只见他站起身,走向在一旁边晃着小脚边嗑瓜子的小崽子。
  “六小姐,相府没派人接你?”
  闻言,一心嗑瓜子的俞佟佟像是才想起来。
  她回头去看,没有找到自己家的人,便回他:“没有人来接我。”
  “我正好顺路,送送你吧。”
  “好呀。”
  小崽子答应得十分爽快,也算替三皇子解了围。
  那些排队想跟李稷多相处的人,只好放弃这个机会了。
  在她们眼里,三皇子送俞佟佟就很合理。
  她爹官职位高,三皇子先紧着她照顾无可厚非。
  再者其他家中听说在雪海楼发生的争执,都有派人前来,唯独俞相府没有动静。
  最重要还是因为俞佟佟就个小豆丁!
  她对其他人没有威胁!
  回去的路上——
  俞佟佟坐轿子,三皇子骑马,与她并行。
  小崽子还没见过人骑马,所以掀开轿子帘,好奇地打量着他。
  很快,听到有小贩吆喝‘冰糖葫芦’的声音立马她就支起了耳朵,目光被吸引到那小贩抗在肩头一串串鲜艳诱人的山楂球上。
  三皇子明明见她在雪海楼偷偷吃了不少糕点,却被冰糖葫芦馋得直流口水,不禁嘴角含笑。
  他记得,深得父皇欢心的九皇妹也是这般贪吃。
  李稷客观认为,这位相府六小姐比他的九皇妹更为可爱。
  大概是由于……公主不能扎小啾啾的缘故。
  想想平日里在朝中见到俞相的模样,很难相信他能有个这样的女儿。
  俞佟佟顶着哪吒头,脸蛋被冻出两团粉色的天然腮红,此刻从轿子里探出头来,像极了成精的年画娃娃。
  李稷翻身下马,将那叫卖的小贩唤过来:“要一串冰糖葫芦。”
  付了钱,他将冰糖葫芦从隔着帘子递进去。
  然后一只小手努力伸出来,比着个二:“可不可以……还要一个?”
  “当然。”
  小贩正好也没走远,李稷多买了一串送她,并且还细心包上了糖纸。
  小崽子把冰糖葫芦抱在怀里可高兴了,这个她要留着给小五哥哥。
  这下俞佟佟专心吃起了冰糖葫芦,直到她闻着一股臭气从外面飘进来。
  小崽子再次掀开轿子帘,见行人都退到了路边,原来是有一伙官差路过。
  凶神恶煞的官差后边跟着个戴枷锁的人,是一名年轻女子,却蓬头垢面,腹部高高耸起,赤着脚,脚上的锁链重重拽着她,衣难蔽体。
  围观百姓有人手持萝卜鸡蛋,朝那女子尽数砸去。
  人声嘈杂,有人骂着:“淫/妇!”
  “怎么了?”小崽子不太明白这是做什么。
  “此人来自江南,涉及一桩灭门惨案。有吴姓乡绅一家十八口被杀,这是犯妇!”三皇子道。
  “我听不懂。”
  “额……意思是有一家姓吴的人家全部被杀,吴家媳妇唯一幸存,她被怀疑是杀人凶手。”
  俞佟佟终于听懂了,却皱起眉:“她的肚子怎么了?”
  “这……这应该是怀有身孕。”
  而且,快临盆了!
  “三皇子哥哥,淫/妇是什么意思鸭?”俞佟佟正是问题多的年纪。
  可她这个问题,实在叫李稷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额……我也不知。”
  “真的吗?我不信!”
  小崽子一脸‘还有你不知道的事’表情。
  让李稷更尴尬了:“我真不知!”
  这个话题让耳根微红的三皇子强行打住了!
  但俞佟佟的目光,一直追随者那个被押着游街的妇人。
  她显然受尽折磨,每走一步都被脚下沉重的锁链拌着踉跄,叫人心惊。
  “她以后会怎么样呀?”
  人都走远了,本以为这孩子的思绪早已飞回来。
  李稷没想到她还会问这个问题,一个叫他不忍心回答的问题。
  “会被抓起来?”
  “关着吗?”
  “会不会死呀?”
  “会砍头吗?”
  “……会。”
  会砍头……
  俞佟佟想起了那个梦,她曾在梦里见过爹爹被砍头。
  很可怕的!
  虽然那个具体场景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闷闷。
  手里的糖葫芦,它突然就不香了。
  *
  这一段插曲过去之后,俞佟佟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鹤。
  “小五哥哥!小五哥哥!”
  小崽子捧着冰糖葫芦来的时候,李鹤正在烧炭。
  八姨娘自从被挪到南院以后,待遇就不比以前了。她嚷嚷着夜里冷,自己房里的炭火不够,烧起来烟灰也大,便强迫手底下的人去后山上砍树来烧成炭供她用。
  她手底下哪儿还有什么下人听她的?
  也就李鹤这个跟着她从棠梨院出来,看似单薄好欺负的小厮了。
  俞佟佟看到小少年手背上又添了新的烫伤与划伤,就知道八姨娘又欺负小孩了。
  “小五哥哥,请你吃糖葫芦,吃完了不痛了!”
  她把糖葫芦塞到李鹤怀里,又捧着他伤势最严重的那只手,抬到自己嘴边用力吹了两下。
  呼呼——
  “不痛不痛哦!”
  口吻像是在安慰比她还小的孩子。
  李鹤好笑地看着她,这点伤疤不算什么,他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有人安慰,他顺便就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前两天我去运柴,这里被勒出很长的一道伤痕,要不你也帮我吹一下?”
  “好呀!”
  小崽子答应得十分爽快,她这个年纪根本想不到男女之防。
  李鹤扯开衣襟,给她看从自己锁骨处一直划到胸前直至左腹侧的紫痕。俞佟佟就真的低头帮他吹了吹。
  不过小崽子发现,小五哥哥身上还有很多别的伤疤。
  有类似的勒伤,有利器割伤,甚至还有烫伤。
  都不是新伤,有的甚至呈现青黑色。
  她好奇地歪着头,李鹤却已经将衣带重新系上不让看:“小姑娘家,不害臊!”
  “又没有关系,我爹爹说不会长针眼的!那都是骗人的,专门骗小姑娘!”
  “你爹真这么说?不教你男女有别?”
  “也、也教的……但是爹爹说我看别人就没关系。”小崽子原话复述,“又不吃亏!”
  只要不让人看去,就行!
  这还真像是俞相的处事,那老狐狸从来只有他占别人便宜,没有别人占他便宜的。
  李鹤将包着糖葫芦的糖纸撕开,却不先吃,而是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朋友:“你在外头是不是自己吃过一串了?尝尝是不是跟那串一样甜。”
  俞佟佟闻言果然尝了一颗,然后点头告诉他:“嗯,很甜的。”
  李鹤这才放到自己嘴里,咬下一颗。
  “你今天出门了?”
  “对呀,我今天见到了好多好多人!”
  这个好多人里头除了反派姐妹团,还包括后来大家打起来,闻讯赶来处理的京兆尹和手下。
  然后,小崽子就将自己在雪海楼的情形跟他讲了。
  “当时,她就这样从二楼把茶水泼出去了。人家上来问是谁泼的,她都不站出来。”
  这是在说蓝滢,一点也不勇敢。
  “结果大家就吵起来啦,那个人她骂我,还骂我爹爹跟姐姐,她好过分!”
  这是在说杜婉,真的超过分!
  “不过我骂回去啦,我按照师父教的,骂可狠了!没人骂得过我,嘻嘻!”
  这是在夸自己,她可厉害了!
  李鹤:“……”表示存疑。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小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打起来了。”
  李鹤听完,嘴角不禁一勾: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俞佟佟是真心把他当成朋友,跟他分享自己的经历。
  但他俩的重点就不在同一个点。
  小崽子觉得自己今天最大的成就就是她的狠话超狠,骂到杜婉直接当场僵住,说不出话了。
  可李鹤却在听她提遇到三皇子时,脸色一变。
  “你见到三皇子,有什么感觉?”
  “没有什么。”
  俞佟佟突然想起来:“哦,他买冰糖葫芦给我吃,好吃。”
  原来这冰糖葫芦就是李稷买的,哼!
  李鹤仔细观察这个小崽子的表情,发现她提到三皇子的时候的确是没特别的反应。
  “你就没有另外的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小崽子挠头,不懂哎。
  “算了。”
  刚说完算了,李鹤又忍不住问:“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很好啊!”几乎是没怎么犹豫的回答。
  “因为请你吃冰糖葫芦,就算好了?”李鹤拉下脸来。
  “实话告诉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
  “他是大灰狼变的,像你这种小白兔他一口气能吃十只!”
  李鹤跟小崽子待久了,也学她的口吻说话。
  然而俞佟佟却用小大人的口吻教他:“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大灰狼的,也没有妖怪。别傻啦!”
  “……”到底谁傻?以后你傻到为了那个三皇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算了,鸡同鸭讲,怎么说她也不会明白!
  不过李鹤已经算是提醒过她了,她要是聪明的话就该离那人远点,免得将来哭都找不到地方。
  两人又说了些话,俞佟佟要回去了。
  李鹤就看着她戴着兜帽、一蹦一跳的背影想,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太小了,面对李稷还没有生出男女之情。
  等俞佟佟走远了,李鹤这才站起身。
  趁没人注意,他把偷偷塞住八姨娘房门和窗户的湿布巾撤掉了。
  住到南院后八姨娘成天不忿,甚至歇斯底里,李鹤原本想顺手送她一程。
  但是就在刚刚,他又改变了主意。
  何必好心让她解脱?继续沉沦痛苦不是更好?
  午睡中的八姨娘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去阎王殿走过一遭,但好歹是被拉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崽子:哎,长大的烦恼真难懂,美男哪有美食好?
  李鹤:呵呵,你长大跟她们一个蠢样!
 
 
第37章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猫来啦,叽里咕噜滚下来~”
  夜里,小奶音哼着歌。
  俞相坐在床沿之上,刚讲完了一个故事。
  但看小崽子精神十足,裹着碎花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模样,俞相就头疼。
  照这样下去,他今夜又去不了隔壁七姨娘的房间了。
  干脆起身熄了一盏烛灯,将裹紧了被子的小崽子往床榻最里处一推,自己也和衣躺下,右小腿搭在左腿膝盖上,颇有不拘小节者的潇洒之风。
  小崽子瞄了一眼,也学爹爹翘着二郎腿,秀气的小脚板转来转去。
  俞相侧眸,她也侧眸,父女俩姿态同步。
  “爹爹!”
  “嗯?”
  “爹爹,为什么我们是老鼠?”
  俞相回首,发现小女儿眼睛睁到最大望着头顶的床幔,眸子清澈如水。
  “老鼠?”
  “有人骂我们全家都是老鼠。”
  小崽子声音低低的,有些沉,言语中的抗拒源自天性。
  天性中对家,对家人的维护!
  不管别人骂爹爹,还是骂三姐跟二哥,她都会不开心。
  “谁说的这话?”俞相问。
  谁敢在她面前说这些?!
  “哎一二三四五,来了五只小老鼠,六七□□十,咬破十本小人书~”
  俞相:“……”她想用唱歌转移话题。
  太害怕爹爹会生气了,尤其联想到那次爹爹打人的样子。
  小崽子任重道远,觉得考验自己儿歌储备的时候到啦。
  “喵喵喵喵喵,来了一只大黑猫,啊呜啊呜吃掉五只小老……”
  为什么老鼠的结局都不好呢?连歌里都这样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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