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就是如此一个不出众的女子,竟会遭遇到这种事。
不过细想想,俞则宁本来就有纨绔的名声在外,与他混一起那几个世家公子均有调戏宫女的前科。
夫子们虽然心中鄙夷,但碍于他们父亲的身份,只要不太过的,基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俞则宁这回却是做得太过,他居然不顾这里是学堂,也不顾自家身份不顾人家心意,将乔婉容强行拉进厢房行不轨之事。
如此恶劣的行径在太学是头一例,几位夫子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他们要上奏皇上。
俞佟佟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挠挠自己容量不大的小脑瓜,问三姐姐:“为什么要二哥哥跪?为什么大家要骂二哥哥?”
是的,四周聚集了许多太学的学子,他们都不耻俞则宁的行径。
更有些人早就看不惯他平素轻浮的作风,此刻正对他指指点点,低声谩骂。
“无耻之徒!”
“做出此等下流之事,简直是太学之耻,就看下场如何了。”
“俞相肯定会保他的吧,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有人的口吻幸灾乐祸。
却惹得其他人义愤填膺:“难道他俞相真能在朝中一手遮天了不成?他若是敢保,我就要写文章骂他们父子!”
俞佟佟听到了,回头望向那个说要写文章骂爹爹和哥哥的人。
此人也没想到这儿还站着个姓俞的,他一腔愤懑,但对个小奶娃发不出来。反而将自己闹个尴尬的大红脸,别向一边。
萧雅定也下学了,她本来与赵霓裳约好来看看小团子。
哪儿知道就听说外面出了事,赶来看到人群中央跪着的俞则宁。
说实话,俞则宁能做出这种事她半点不奇怪。
想当初自己好端端在街上走着,不就被他强抢回去了吗?若不是仗着自己外祖父镇国公的身份,说不定也会被他……
总之她对此人没有好感,但碍于他是小团子的二哥,嘴里也说不出骂他的话来,怕伤了小团子的心,也伤了自己与小团子的情分。
不过在心里她已经把俞则宁骂个死去活来了,他自己怎么死都不要紧,但如今居然做出这种事。小团子又在太学上学,这叫她以后怎么能抬起头来?
赵霓裳比萧雅定还要愤怒,她最看不起就是欺辱女子的臭男人。尤其看那乔家小姐梨花带雨,从方才就一直在哭诉,哭得连跪都跪不稳了,身子越来越塌,嗓音也变得嘶哑,可见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霓裳走过去将人扶起来,那乔婉容被她一碰几乎是全身猛地颤抖。
但随即她抬眸看了赵霓裳一眼,似乎认出是同窗,便低着头,任由她将自己扶起来。
手中扶着柔弱的乔家小姐,赵霓裳看了一眼那还跪在原地的登途浪子,若是自己现在手中有刀的话,恐怕恨不得活劈了他。
想想俞佟佟那小团子多么软萌可爱,眼里清澈灵动半点歪的斜的都没有。她那三姐看着也是温柔善良之人,偏偏这个俞二少成天惹是生非欺男霸女,恐怕俞相那小人的奸诈之处就是让他给继承了个十成十。
俞则宁自己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但他眼角余光瞥了俞莲一眼。
让她把小六先带走,但两个小姑娘这会儿偏偏站着不肯走,要在他受千夫所指的时候陪着他。
一向没皮没脸的他,这会儿到底尝到难堪什么滋味了。
他就这么难堪了半个时辰,直到俞相来了!
“爹爹!”
小姑娘脆生生的一喊,打断了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她眼睛贼尖,钻出人群朝那身着鸦青色暗纹长袍的男子奔过去,小短腿心急地蹬圆了。
小手几乎是本能地支出来想要爹爹抱,但是随后想起了这里是学堂,自己已经是学生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去,只乖乖跟在爹爹身后,背着手往回走。
俞相一来,几乎是退洪般,刚刚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就散开了。
周太傅最是看不惯俞相,见他来当即冷哼了一声。
另一位夫子说道:“丞相大人,令公子在太学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恐怕还得请你给个交代。”
“他做什么了?”俞相反问。
几位太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人家乔家千金还在旁边哭着呢,俞相这是故意当看不见,想要包庇自己儿子吗?
周太傅直言不讳道:“丞相养的好儿子秽乱了学堂,欺辱女学子,若论罪当重罚!”
这已经不只是学堂之事了,太学本身在宫里,且学子们都是达官贵人之后。就算乔婉容的父亲官职不如俞相高,俞则宁犯的可是污秽最高学府的大罪,周太傅第一个主张将此事上报。
闻言,俞相这才看向俞则宁,从来这儿是第一眼看他。
“你怎么说?”
俞则宁从被抓住押在这儿之后,就一直未曾开口解释。
任由那个女子哭哭啼啼地状告自己,也任由旁人对他指指点点,只是让俞莲把俞佟佟带走。
如今俞相来了,换上常服的俞相竟显得端方俊朗,但他的威仪一压过来就令人忍不住汗毛倒竖。没有人看到,此刻靠在赵霓裳肩头的乔家小姐已经忘了哭泣,她目光落在俞则宁身上,拧紧了手里的绢子,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不过俞则宁到底没能开得了口,他垂着头甚至都不敢看他爹。
任在谁看来,都以为他是做贼心虚了。
周太傅更是冷哼一声:“本朝太学自成立以来,还未出过此等丑事,若传出去不但太学有损,甚至众多皇子皇女在此,还会令皇家颜面有损。为防有人企图包庇,下官一定会禀明皇上,求圣上裁决!”
“既然周太傅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俞相随口说道。
闻言,在场众人无一不以诧异地眼光看着他,怀疑自己刚刚是否听错了。
周太傅不敢相信:“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依你所言!”
俞中天懒得耽搁,他对俞则宁道:“起来!”
这么多人围着,跪着好看吗?
随即便准备领着自家几个小崽子走,但是有人叫住他们:“慢着!此事还没有解决,丞相大人现在还不能带走令公子。”
俞相回头看了一眼,说话这人也是太学的夫子,名为吕儒,跟周太傅一样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老顽固。
“方才本相已经说了就按周太傅提议奏请圣上,你们现在赖着不让走是想等皇上即刻赶来吗?每日批阅奏折已经够辛苦了,几位若是稍有点体谅之心,就明日早朝的时候再参。”
俞相这个人还真是狡猾,现在明明是他儿子犯了错,他居然反过来激几位大人不懂得体谅圣心,任谁听了不说他巧言善辩?
不过管他如何会推诿,俞则宁做出如此丑事都是天地不容。
明日禀到圣上面前,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方才说了要写文章骂他们父子的那位学子,担忧道:“太傅,俞相如此嚣张,若是包庇俞则宁可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还得跟这等无耻小人做同学?”
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再跟俞则宁同窗的。
“放心,不管俞相如何一手遮天,也不可能包庇他的儿子。”
否则太学这么多的学子,一定联名上书,非讨个公道不可。
不知道听到了哪一句,乔婉容又低低哭了起来。
身旁的赵霓裳安慰她:“不用担心,这么多人都站在你这边呢。”
“就是,我们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无耻狂徒逍遥法外的。”
“相信陛下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大家越是安慰,乔婉容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
她把脸埋在手绢中,久久才抬起头来。
意识到有人的目光看着自己,抬眼竟然对上三皇子若有所思的眸光,乔婉容又赶紧低下头去。
从太学离开,回相府的马车上挤了四个人。
俞中天本来想单独问一问俞则宁,但是俞佟佟担心二哥哥,所以跟着爬了上来。
她一来,俞莲也来了,她也担心二哥!
俞相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几个孩子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俞佟佟抬眼看看爹爹,又看看二哥,谁都没有说话。
她想说话,但是三姐姐给她递来一个眼色,后来小崽子就乖乖把最闭上了。
一直到回了相府,俞相让俞则宁去跪祠堂。
两个小姑娘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跟小尾巴似的追上去,俞佟佟更是抱着爹爹的大腿求他:“不要打哥哥啊!”
上次爹爹打完二哥哥,二哥哥就在床上躺了好久呢,二姨娘都哭着说他只剩半条命了。
这回剩下半条命要是被爹爹打没了可怎么办?
俞相听完小崽子的逻辑,原本盛着怒意的眼里又带了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让小女儿先把自己的腿放下,让俞则宁跪在那里,却并没有让管家拿家法。
“我才懒得打他,等明日到了公堂上自然有板子给他吃!”
一听还要上公堂,连俞莲都忍不住问道:“爹爹,二哥犯的事很严重吗?”
她们俩年纪都还小,俞莲又待在深闺里,并不懂他们说的奸/污/女子是什么意思。
但意识到自己似乎问得唐突了,俞莲有些后悔地抿了抿唇。她又不是小六,怎么能随便插话,爹爹恐怕都不会理自己。
俞莲退下不敢说话了。
俞佟佟问:“二哥哥会像小三藏的娘亲一样吗?他会不会死?”
小眉头拧紧了,很担心的样子。
俞相安慰她们俩:“没事,让他下辈子注意点就好了。”
俞莲:“……”
俞佟佟:“……”
俞则宁:“……”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连爹爹都说,二哥哥死定了,俞佟佟和俞莲哭丧着脸。
只有俞相始终脸色未变,说让儿子下辈子注意点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但看他跟个闷葫芦似的,恨不得上去踢一脚:“你还不说实话吗?!”
在学堂的时候没问,在马车上也没问,而是回到家里的祠堂再问。
就算俞则宁再笨,此刻也该组织好语言了。
俞相是觉得今日的事有蹊跷,要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
俞则宁总算抬起头来,瞅了他爹一眼,低声说道:“我没碰过她!”
“就这么一句?叫人如何信你?”
俞则宁抿了抿唇,正待要说话,此时二姨娘闻讯赶来。
她一来就护着儿子:“相爷,为什么又让宁儿来跪祠堂?他犯了什么错?这孩子最近可乖了,他昨夜还挑灯看了会儿书呢。”
“看书?你说他?”俞相嘴角勾起冷笑,“梦里吗?”
“不是的,宁儿最近真的很乖。”
二姨娘一向溺爱孩子,她不懂为什么相爷从小就不喜欢宁儿,总是在他面前说好话,结果儿子越大越不成器,她夸奖的话在俞相这里可信度为零。
俞则宁早知道会是如此了!
看着爹眼里对自己溢于言表的嫌弃,原本张开的嘴下意识闭上了。
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人会信的!
俞相看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就来气,你不说老子还不稀罕听,直接把手一甩走了。
二姨娘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也是脸色忧虑。
她问俞则宁:“宁儿,那姑娘年纪多大了?”
闻言,俞则宁警惕地看着他娘:“你想干嘛?”
别告诉他,他娘是打算去提亲。
果然二姨娘说:“不就是这么点事吗?那乔家比咱们家可差远了,为今之计只有封住他们的口。娘替你做主向乔家提亲,不管那乔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天仙,面对丰厚的彩礼不能不心动吧?你把生辰八字给我,娘立即就跟你外公去准备。”
俞则宁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娘,你就别添乱了,我压根就没碰过她,我也不想娶那乔家小姐。”
“你没碰过她?那她为何要诬告你?”
“谁知道?”俞则宁撇撇嘴,“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
“你这个混小子!”连二姨娘都忍不住敲他脑袋,“你做了就是做了,要敢作敢当!你不说实话,让为娘怎么想办法替你善后?难道真要惹怒你爹把你给打死不成?”
看吧,连一向疼他的亲娘,也不相信他。
俞则宁生无可恋地往地下一躺,破罐子破摔:“那你让爹把我打死好了,等我到了那边记得给我多烧点纸钱。”
“告诉外公,每年清明节我要个大红包。”
“呸呸呸!童言无忌!”
***
今天的小崽子,是愁眉不展的小崽子。
她去了南院,每当有问题想不通的时候就去找小五哥哥,因为他们是同萌,是萌友呀!
“小五哥哥,什么是奸/污/罪?为什么大家要骂我二哥哥无耻呢?”
李鹤听完她说在学堂发生的事,隐隐觉得有些印象。
他问:“你说那个要告你二哥奸/污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乔……乔……”小崽子挠挠头,“我不记得了。”
去太学才第二天的俞佟佟,连自己的同学都没认全呢。
那个乔家的千金很少露面,在太学也不怎么说话,恐怕连夫子都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不会是叫乔婉容吧?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家的大女儿?”
“好像是叫这么名字哦。”俞佟佟点点头。
她觉得小五哥哥好厉害,他都没去过太学,怎么会认识人?还能说出那样复杂的官职名称。
李鹤前世对这个乔婉容有点印象:“如果真是她的话,那你二哥就惨了。”
“为什么?”
“因为乔婉容今晚回去,很可能会上吊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