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听到自家孙女这话,阮『奶』『奶』的手狠狠的抖了下,“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把『奶』『奶』接过去带身边,你将来可怎么说婆家?我是不能去的,我啊!这把骨头在咱们大队就已经挺好了。”
“我不管,到时候小雨没人照顾,我一日三餐也没着落,您就忍心看着我们两个饿肚子?”
阮『奶』『奶』还真不忍心,她拍了拍孙女的手腕,话没说的那么死,“到时候再说吧!”
阮『奶』『奶』一直都闻到了三儿子家的香味,只是之前到底是隔了一个院墙,没那么明显,这到了屋子里面,那满屋子的香味,真真是把人肚子里面的蛔虫都给勾了起来。
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
阮『奶』『奶』特别不好意思,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一样,欠嘴儿,阮糯米却笑眯眯的说道,“『奶』『奶』,我肚子也饿了,咱们快些进去。”
唐屋内,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红烧肉焖萝卜,油呛小白菜,猪脚炖黄豆花生,而且阮糯米出去的这一会功夫,又多了一个小葱拌豆腐,豆腐软和,不用咬就可以吃。
明显是为了阮『奶』『奶』牙口不好准备的。
乡下人家里条件没那么好,这般丰盛的饭菜,也就过年才吃的到。
这天中午,阮家冷清了好久的饭桌上,难得热闹了起来。三菜一汤,比起阮糯米在大饭店吃过的饭菜来说,是没得比,但是不一样的是吃饭的人。
一块肉,大家相互谦让,一个猪蹄,你夹我我夹你,各个都舍不得吃,各个都想把最好的给对方吃。
阮糯米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哪怕是物质匮乏,但是大家的精神却不匮乏,这个家里面处处都充满着爱。
这一顿,是阮糯米吃过的最温馨的一顿饭。
因为份量做的足,所以吃到最后,大家各个都是『摸』着鼓鼓的肚皮,阮『奶』『奶』颇为不要意思,“哎,我都说了,只吃点青菜的。”
结果谁知道,这些孩子,把炖的最软和的猪蹄,全部夹到了她碗里面。
猪蹄入口即化,香的不得了。
阮糯米笑眯眯的说道,“『奶』『奶』,你要多吃肉,吃肉才身体好。”对于后世的老人来说,吃肉可能是个负担,会造成胆固醇高血压,但是对于阮『奶』『奶』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想她这种苦了一辈子的人,没吃过几炖肉,正是想吃的时候。
阮糯米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工资了,还不得负担起老人这个小小的爱好。想到这里,她就承诺,“『奶』,往后我每个月都会回来一次到两次,保管让您次次都吃上肉。”
阮『奶』『奶』就算是不吃肉,听到这话心里都满足的不得了,她眼睛都喜的眯到了一块去,“好,『奶』『奶』想糯米的福气咯!”
都说他们疼闺女是个傻子,可是瞧瞧谁家的孩子能这般孝顺的。
吃了饭,阮糯米把买的东西拿了出来,给阮向国买的胶鞋,给阮『奶』『奶』买的蛤蜊油,倒不是阮糯米抠门,而是阮『奶』『奶』平时做惯了活计,那一双手跟老树皮一样,秋天的时候不好好护着,到了冬天,便跟香肠一样肿了起来不说,还会炸口子流血,瞧着就疼。
阮向国得了胶鞋爱不释手,他一早就想买一双胶鞋了,自从去了公社上班,经常跟着主任一块瞎想,遇到了下雨天,他那布鞋一会的功夫就湿掉了不说,还容易沾泥巴。
他倒是看着公社主任有穿这种胶鞋,下雨不进水,踩着泥巴的时候,轻轻一磕,泥巴就掉了。可惜,这鞋子太贵了,他舍不得。
倒是没想到,自家闺女竟然给他买了。
阮向国喜的合不拢嘴,说,“糯米啊!这玩意太贵了,下次别买了,工资发了你留着自己花。”
阮糯米看着自家老父亲喜欢的模样,就知道买对了,她嗯嗯的敷衍应付了过去,心里想的确实,下次有钱了,继续买!
阮向国在一旁试鞋子,阮谷雨也不甘示弱,把自己的白球鞋也拿出来,当着大伙儿的面试,这一试就让阮向国想起来之前自家儿子忽悠他的事情,顿时抱着鞋子,满院子的追着儿子骂。
阮糯米瞧着那闹做一团的父子,她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起来,她把蛤蜊油的盒子扣开,从里面扣除了厚厚的一坨,涂在了阮『奶』『奶』的手背上。
她是真大大方啊!一次就扣了比指甲盖还大的一坨,可把阮『奶』『奶』给心疼坏了,她是知道蛤蜊油的,自家大儿媳『妇』就买过,每次就扣一点点,搓吧搓吧,就这都稀罕的不得了。
更别说,自家孙女一次抠这么多了,她连连说道,“用不了这么多。”
“用的了。”阮糯米头都没抬,她白皙细腻的手指,在阮『奶』『奶』那粗糙的跟老树皮一样的手背上,一圈圈推开,慢慢的『揉』搓,等『揉』匀称了,瞧着那蛤蜊油全部都进了皮肤里面,这才又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揉』搓着。
阮糯米是真的细心,和又耐心,慢慢的,却做的很细致,全程不带一丁点的不耐烦。
阮『奶』『奶』一低头,就对上那如花的俏脸,她满足的喟叹了一声,“我这辈子虽然没生闺女,没享到闺女的福气,但是我却享到了孙女的福气。”她敢说,他们一个大队这么多孩子,绝对没有哪个孩子,能够对老人这般细心的。
哪家哪户的老人不是多余的?被家里的人嫌弃的要命。
唯独,她在孙女这里没感受到半点嫌弃不说,还满满的都是孝敬。阮糯米差不多『揉』了五分钟,这才抬头,仔细的嘱咐,“『奶』,您每天晚上睡觉前,记得用温水把手泡一泡,泡完了在用蛤蜊油好好的涂匀。”她把另外一盒蛤蜊油也拿了出来,算起来就两盒了,一起推了过去,“您别舍不得用,这两盒您尽管用,约莫着用完了,到时候我也就休假了,在给您买新的。”
她像是知道阮『奶』『奶』要说的话一样,“我会让小雨去监督您,到时候要是让我知道您没有按时用,我就生气不理您了。”
这好话坏话都被阮糯米说了。
阮『奶』『奶』还能说什么,她笑眯眯说,“『奶』『奶』是享糯米的福了。”
她翻来覆去就这句,她这辈子没享到男人的福气,男人打仗,一走就是多年,再也没回来过。也没想过儿子的福,男娃子心大,觉得只要老母亲没饿着肚子就行,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生到闺女。
若是有个闺女,她也能像村里面其他老太太一样,享闺女的福。
如今,她不一样了,虽然没享到闺女的福气,但是她有孙女啊!孙女好啊!
……
下午的时候,阮糯米难得悠闲了下来,她跟着阮『奶』『奶』一块,看着她做针线活,自己在旁边时不时的说句话。而阮向国就不得了,一拿到胶鞋,他就换上了。
穿着新鞋子,下午去了公社,一见到人,也不说话,就先把脚丫子伸出去。
他是个闷『骚』的,自己不夸,非要别人看到了夸。果然,他一把脚伸出去,付主任就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向国啊!这胶鞋可不便宜呢,你这是买新鞋子了?”
阮向国扬着下巴,“是新鞋子,不过不是我买的?”
这么贵的鞋子,不是自己买的,那会是谁买的?
付主任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
阮向国自觉来了机会,佯装不经意的说道,“我闺女买的,她第一个月拿工资,就给我买了双胶鞋。”
“哟!你闺女可真孝顺啊!”话到这里,付主任又问,“这胶鞋不便宜吧,你闺女工资肯定不低。”
阮向国谦虚,“还好吧,也就全家一人买双鞋的样子。”
付主任,“……”
所有人,“……”
把这炫闺女的老父亲给拖出去!
周干事有些看不下去了,“老阮干事,当孩子的给父亲买东西,不是正常的吗?”有什么好炫耀的呢?她是认识阮糯米的,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有阮向国天天挂在嘴边上说,她不知道两人是父女的关系也难。
阮向国反问了一句,“那你给你妈买了吗?”
扎心了。
周干事,“……”她是城里人,工作分配到了乡下的公社,工资就那么一丢丢,自己都不够花,怎么给她妈买东西了?家里的东西,都是她哥周国涛贴补的。
瞧着周干事的脸『色』,阮向国就知道了,他包容的笑了笑,“你还小,不懂当父母的心情,你用你第一个月的工资,哪怕是去买根针回去给你母亲,她都恨不得炫耀的周围人都知道。”
周干事不服气,“我妈才不是那种人。”
阮向国摇了摇头,不跟周干事这个小年轻争辩,而是看向已经结婚有孩子的中年人群,“你们孩子拿第一个月工资给你买东西,你们会炫耀吗?”
“那必须要炫耀的啊!”大伙儿异口同声的回答。
想到这里,看向阮向国的目光,那是明晃晃的羡慕。
……
而隔天,学校也出现了同样的场景,一大早阮谷雨就起来了,做了早饭不说,穿着一双旧鞋子,一口气跑到了学校,到了教室瞧着没人,特意把白球鞋给换上了。
崭新的白球鞋,又白又亮眼,他又把脚伸在了走廊道,每一个进来班级的学生,都能看见这么一双鞋子。
他的好哥们,张发全站在过道,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接着,他尖叫了一声,“阮谷雨,你没良心,说好了一起攒钱买的,你怎么先买了!?”
班上的学生,哪个不喜欢白球鞋啊!可是太贵了,他们买不起。于是,便生出了两人合买一双的想法,他和阮谷雨,一人攒一半的钱,等攒够了,就去城里面买一双。
谁知道,这想法刚只有个苗头,阮谷雨就已经穿上崭新的白球鞋了。
阮谷雨把崭新的白球鞋收了回来,语气平平,“我没买!”
“不可能!”张发全斩钉截铁的否定,“你没买,你脚上的白球鞋哪里来的?”他真是喜爱透了这种白球鞋了,也不管是不是快要上课了,蹲下来,就是对着白球鞋一阵抚『摸』。
瞧着好兄弟这般样子,阮谷雨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利索的收回了脚,扬着下巴,“我姐给我买的。”
“不可能!”张发全先不信了,他是知道阮谷雨的姐的,之前他姐,可是次次把阮谷雨的零花钱给抢走了,甚至连买本子笔的钱都抢走了。
你指望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姐姐,给弟弟买白球鞋,做梦呢!
“就是我姐买的。”阮谷雨不喜欢对方的语气,“你忘记了?我姐上次还给我买过笔记本的。”
是了,这个笔记本,阮谷雨现在还用着呢!只是一个月都没听好友提过自家姐姐了,他以为他姐又变成了以前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他羡慕的要命,“你姐对你可真好啊!”
“那是必须的。”阮谷雨扬着下巴,骄傲的跟孔雀一样,“既然你都夸我姐了,我告诉你个秘密。”
“我攒钱才不是为了和你合伙买白球鞋,是为了去城里面看我姐。”
张发全,“……”
张发全,“…………”
张发全,“………………”
“阮谷雨,你不配当我兄弟!”
第50章 【二合一】冯明娇受辱,……
四天休假一晃而过, 很快就到了上班时间。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阮糯米虽然是闺女,阮向国虽然是父亲, 但是担忧的心情一点都不比当母亲少的。
阮糯米静静的看着自家父亲, 大包小包的给她收拾东西, 恨不得把家给阮糯米装上带走才好。
“爸爸, 不用带这么多。”
阮向国摇头, “你去钢厂,什么都要自己花钱买,哪里能不带的。”
“走吧, 我送你过去,这东西你甭担心。”
确实,两大袋子行李,全部给阮向国提着在, 阮糯米就空手走着。已经到了暮『色』,月牙挂在天边,隐隐绰绰, 但是白日的余威仍在, 还能看见前路。
路上,父女两人难得有了闲暇时光, 格外的温馨。
阮向国侧头, 看了一眼已经亭亭玉立的闺女,说, “你在孟州钢厂上班,是个好单位没错,但是若是在单位受欺负了,回来跟爸说, 咱们不做也罢,爸养你一辈子。”
这几天,他穿着闺女买的胶鞋,从开始的高兴,到了后面的慢慢沉寂了下来。老实说,拿到孩子孝敬的东西那一瞬间,他是高兴的,但是后来他却有些难过。
他没能给孩子提供好的生活,还要让孩子,拿工资贴补家里,他这个父亲当的是真不合格。
阮糯米没想到阮向国会说这种话,她一呆,“爸,不是我有出息了您才会高兴吗?”若是,她在回去不上班,全靠老父亲养着,那不又成了拖累了?
“话是这么说的。”阮向国『摸』了『摸』阮糯米的发尖,慈爱,“但是,和有出息比起来,爸更希望你活的自由自在,活的开心快乐,咱们有钱就多花点,没钱就少花点。”
随着这话一落,阮糯米的心好像被开水煮沸了一样,咕嘟咕嘟的冒泡,她突然问道,“爸,如果当初我真的眼瞎和许青苏私奔了,连累了家里,您会恨我吗?”
阮向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会?闺女长大了,去寻找真爱,爸能理解,当年爸和你妈也是这样过来的。”顿了顿,他语气有些深沉,“只是,爸爸会有些伤心,闺女遇到心上人不是给爸看,而是偷偷的跑,爸爸会很难过。”
自家的宝贝疙瘩被人骗走了,他担心都来不及,担心闺女在外有没有被欺负,吃得饱穿得暖吗?
至于恨,那倒是称不上的。
阮糯米心里越发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她抱着阮向国的胳膊,用着下巴用力的蹭了蹭,“爸,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给您当闺女。”
“你不嫌爸爸给你拖累就行。”阮向国听到这话,冲着自家闺女傻笑,说起了正事,“上面发了通知下来,允许大队为单位养猪,而且数量上,只要不超过十头,都不算是资本主义,我想试下擦边球,养个十头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