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夫人一听,这才拿着新衣裳离开。
掌柜的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含笑无奈低下头继续记账。
这不是第一个向她询问上新棉衣的客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掌柜的实在是对棉衣的消息一无所知。去年棉衣遭遇京城的夫人小姐、甚至是平民百姓的疯抢。
到最后为了匀出多余的衣裳送往寒冷地区支援百姓,东家下令给京城留下一定数额的棉衣,剩下的尽数交由朝廷运往寒冷地区。
京城这边一开始是限定一人只能买一件,到最后也是哄抢而光。有许多人没有买到棉衣,因此念念不忘。
皇宫里,退朝后,皇帝照例留下傅远商议边疆的军事。到最后君臣二人处理完所有的军事奏报,皇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傅远:“如今的天儿是愈发寒冷了,朕记得盛夏时交代过你,让令夫人多命人种些棉花,不知现在棉衣准备得如何?”
“棉衣已准备齐全,就等皇上一声令下,让人运送到姜国的每一个地方分发给百姓了。”
傅远拱手应道,他们夫妇俩昨晚才商议过,他也对这棉衣的现状了解一二。
沈玉姝命人种植可以提供给整个姜国的棉花不过是举手之劳,既顺承了皇帝的旨意,又为百姓谋福利。
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由小厮来负责种植,她不用付出太多的心力,又可以赚到更多的银两。
沈玉姝和傅远都笃定了,皇帝一定会按照比成本价稍高的价格把这些棉衣买过去,不会让臣子吃亏的。
毕竟以后他还指望着傅远和沈玉姝办事。
而皇帝听完这一番话后,心里一滞,完全交由朝廷来运输棉衣,美名是他的,可这棉衣的银两也就得国库来付。
国库目前可是空虚无比啊,尤其是上回他一时豪气拿出一笔钱财付清水泥和红砖之后,就更加一无所有了。
生来掌握生杀予夺的皇帝,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试图挽尊,斟酌道:“这回朝廷就不负责这棉衣的事了,去年不过是生怕百姓被冻死的无奈之举。其实各地也有很多大户人家,这棉衣稍微家境好些的百姓也买得上。”
皇帝见傅远神色正常,没有任何不情愿的神情,这才继续道:“所以朕想着,今年就只给那些家境贫寒的百姓免费发放棉衣,其他的就仍旧按照棉衣的正常价格卖吧。”
“朕支持你们把绸缎庄开到姜国的每一处,朕让各地官员给你们留上一处铺子,棉衣一到,绸缎庄立即就可以开业。”
皇帝如是道,他急中生智说出这番话,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这样的法子,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国库的支出,又可以借用绸缎庄让各地知道皇上一心为民。
各地的官员识时务的话,定会替他好好宣传。
傅远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冷静地应道:“皇上圣明,此法甚好。”国库其实不充盈的事,稍微地位高些的官员全都知道。
此举圣上得益,敬远侯府借机把绸缎庄开遍整个姜国,而百姓有机会得到可以保暖的棉衣,实为三赢之事。
傅远就此退下,回府。
两人闺中密话时,傅远状似得意道:“姝姝我猜得果然不错,皇上选择了借势给绸缎庄的法子,既让棉衣送到姜国每一处,又把自己的爱民之心宣扬得人尽皆知。”
沈玉姝想要偷懒,可无奈圣上无意全部把棉衣接手由朝廷运输。
她望着眼前男子一脸得意,满是赌约赢定的愉悦,眼中星光闪闪,似是期盼着她履行赌约。
傅远望着她,逗趣道:“今晚姝姝便履行赌约如何?”
沈玉姝的耳垂泛红,只觉得脸颊在发烫,心里暗自唾骂:这□□的。
昨夜在她说出自己对于棉衣的打算,借皇帝之手坐享其成的想法时,傅远听完后沉吟一会,一反常态地没有赞同,而是轻抬着下颌,春风得意道:“不如我与姝姝打个赌,此回皇上必定不会接受全然由朝廷来运输棉衣的法子。他会选择让我们借皇家的势,把绸缎庄开到姜国的每一处,让老百姓自行购买棉衣。”
他浅笑着看着沈玉姝,面色满是逗趣。
沈玉姝知道他所说的必定也有根据在,也有一定的概率会发生。他们分别所说的两种可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她看着傅远那副傲娇的样子,忍不住答应:“好啊,我便与阿远一赌。”反正也只不过是玩玩。
“那既是赌约,想必是有赌注的。”傅远的笑意愈发深。
沈玉姝见他如此正式,笑道:“那赌约是什么?”
傅远回以狡黠一笑:“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
那夜床榻之间,昏黄床帘下,一番云雨后,傅远伏.在沈玉姝身上喘.息着,健壮的身子粗.烫的气息将沈玉姝包裹在其中。
傅远低头看着沈玉姝的小脸,白日里素雅的面庞因为染上情.欲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嫣红,格外娇艳。
修长的脖颈隐有细碎的汗滑过,悄然没入被锦被遮住的白.皙中。
只有傅远知道锦被之下的肤如凝脂是如何地令人沉醉。里头的不盈一握,如红梅般的茱.萸,他方才尝过,才知人间美味。
他埋在姝姝的柔嫩肩头上,俯身含住泛红的耳垂,轻轻吮.吸,柔声道:“明日若是我赢了赌约,姝姝便答应我换个姿势如何?”
那时沈玉姝轻颤着身子,眼眸媚意流转,声音满是娇吟过后的嘶哑:“无耻。”他一直闹着尝试一个更为羞耻的姿势,沈玉姝迟迟不答应。
倒没想到如今是曲线救国了。
后来自然是傅远得逞了,事后一脸满足地拥着沈玉姝入睡。
京城这边的绸缎庄盯着客官不断询问的压力,迟迟未曾上新棉衣。
而各地的官员在接到皇帝的旨意,全都不约而同地留出了他们那最大的铺子等着。
就等着那绸缎庄,以及棉衣的到来。
那些官员最是会揣测圣意,早已将皇帝仁爱,爱民如子,由国库助力推动棉衣的来临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去年的棉衣本就火热,又加上地方官的这一尽力宣传,百姓更是对这棉衣充满期待,日常蹲守在铺子面前等待开业。
盼天盼地盼星星,某一日终于有蹲守的百姓发现绸缎庄上新棉衣了。他忍不住当街大呼一声:“绸缎庄上新棉衣了,快来买。”话落便第一个冲入铺子里。
这一声吼唤醒了九州大地,同一天内姜国的各城、各县全都有一家铺子开业,是绸缎庄在卖棉衣。
这一声吼唤醒了平民百姓,蹲守已久的客官全都涌向绸缎庄,抓紧机会购置棉衣。去年吃过没买到棉衣的苦的客官更是机灵,连挑好几件棉衣去买单。
却被掌柜的无情告知:“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这的棉衣一人只能购置一件,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确保大多数的百姓可以买到棉衣,不至于发生像去年寒冷冻死的惨剧。”
她浅笑着,打断了那位客官企图让小厮丫鬟过来代买的意图。那位客官只好捧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棉衣,付好银两道:“如此我便罢了,总归是做了件好事。”
棉衣卖得如火如荼,价钱也比较亲和,自然多得是人愿意买这棉衣来御寒。但是家境贫寒的人也不少,倘若连温饱都成问题,那自然是狠不下心思来买棉衣的。
绸缎庄外有一男子总是每日经过,盯着棉衣沉思。他身上的布衣早已洗得发白,淡化了颜色,薄薄地让人觉着冷。
那些客官一见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无非就是想买棉衣买不起罢了。
掌柜的听到消息走出来一瞧,见他目光清正,便笑道:“这位客官是来看棉衣的吗?快进来看看我们家的棉衣。”
那人一时糊涂见掌柜的这么热情便跟着进铺子,待见到那款式新颖颜色娇俏的衣裳时才算是清醒过来,连忙摆手道:“我不买棉衣,我先出去了。”他满脸羞涩,更多的是买不起棉衣的尴尬。
掌柜的见走到周围无人的角落,这才看着他笑道:“这位客官您放心,当今圣上仁慈,从国库出钱让我们铺子为家境稍差的百姓免费提供棉衣,只需在我们这记录下姓名便好了。”
“当真?”那位客官一听欣喜道,又皱了皱眉头,“可我从未听说过啊。”
掌柜的当即把命人取来一件棉衣给他,笑道:“我们铺子可是得到皇家认可的。”见他紧紧地抓着新到手的棉衣,掌柜的这才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你看这,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帮我统计这县城有多少人家境贫寒,贫寒到买不起棉衣,正受冻着。”
作者有话要说: 看哪位小可爱速度快了(竹子感觉撑不过五分钟)
第74章
那人一愣,忍不住把心里的第一想法问出来:“这为何要如此?”说完又忍不住懊恼,这不明显地是为了发放棉衣吗?
他想清楚后便爽快答应下来:“好,我愿意帮忙打听这些消息。”一想到自己那一条巷子的老人小孩都能穿上这保暖的棉衣,他就迫不及待。
掌柜的见他来了精神,便引着他进内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字条:“上头是相应的要求,你该是识字的吧?”
“识字的,识字的。”那人连连点头,他幼时也曾学过几个字,接过字条看着,有些懂,有些不懂。
掌柜的见他盯着字条,再三强调:“记住,一定要信息真实,不能胡乱报数,我们这边也会一一核实的。”
那人应是,再三保证。掌柜的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这阵子她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可家境一般的人大多都不识字,更别说还有个别小心思。
眼前人是掌柜的见过的,符合条件,又少有的眼神清正的人。
那人领着任务,双手珍重地抱着棉衣冲回自己家。一走入熟悉的小巷,便陆续有人与他打招呼:“你小子回来了?你娘已经做好饭在等你了。”
也有人眼尖,瞧见他手上崭新的衣裳,惊讶喊道:“你这是新开的绸缎庄家的棉衣吗?你小子怎么可能买得起?家里再苦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这绸缎庄的衣裳谁都心动,哪怕是他们这种穷巷子出来的人也认得,肖想已久。所以来人才能一眼认出陈颂手中的棉衣。
一条小巷左右两端全是挤在一起的黑色土窑屋,他那么一嚷嚷附近的人全都知道了。所有人都探出头来议论纷纷:“这陈家的孩子怎么这样啊,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怎就手脚不干净去偷绸缎庄的衣裳呢?”
“这娃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这陈大娘辛辛苦苦一辈子,再苦再累这陈颂也不能干着偷鸡摸狗的事啊。”
“这孩子,如果真是干出这种事,我们可得远离他,免得带坏咱娃子。”
陈颂听着这议论声,越说越过分,不由气急吼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我这棉衣来得光明正大。”
瞬间议论声停歇,一片安静,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偷棉衣还这么理直气壮?
陈颂思及这些人都是自幼看着自己长大或一同长大的,不断做心理建设,压下心中怒气快步走回自己家。
一推开老旧的木门,就见一老妪佝偻着腰在灶前动作着,艰难颤抖着打开锅盖。陈颂忙走过去,帮她拿起锅盖:“娘,这些事情等我回来做就好了,你快歇着。”
平日里都是他回家做饭的,今日因为绸缎庄的事回来晚了,没想到娘就自己动手了。他搀扶着老人来到床榻前坐下,见她衣着单薄,忍不住鼻头一酸。
到底是自己没本事,不能让抚养自己长大的娘安度晚年。陈颂想起自己刚拿回来的棉衣,急忙拿过来给他娘:“娘,这是我新拿回来的棉衣,你快试试。”
老妪却是定定看着他手中的棉衣,猛然落泪,老皱的脸聚在一起,抽泣道:“儿啊,咱家再穷,娘再冷,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啊。”
陈颂忙解释了好一通,老妪这才相信。陈颂连忙把棉衣给老妪穿上。
老妪只觉得猛地一股暖气包裹住自己,经久不散,她舒适地眯起眼睛,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这棉衣不愧是邻里唠叨许久的好物。
陈颂安顿好自家娘之后,开始暗中收集各家信息,把符合绸缎庄要求的户数及人数一一记下。
而在这期间,小巷里的流言不断,甚至是愈演愈烈,传到了巷子以外的地方去。陈颂对此一概不知,他终于把整理好的本子交给了绸缎庄的掌柜。
掌柜的翻动着本子,很是满意,上面的信息条理清晰,她合上本子,笑道:“看得出是用了一番心思的,谢谢你了,等我核对后,就可以进行棉衣发放了。”
至于回头她肯定是要命人去再次核对上面的信息的,这一步骤可就轻松多了。掌柜的命人给陈颂递上事先约定好的银两。
三日后绸缎庄放出消息,圣上仁爱,命其为穷苦百姓免费发放棉衣,可前来领取。
全城欢呼,买不起棉衣的穷苦百姓激动地落泪,原以为是盼不上了只能又受冻一年,到底是圣上仁慈,姜国出了位仁君。
一窝蜂地涌向绸缎庄,人太多。掌柜的亲自出面维护秩序,让所有人排成两队,有条不紊地发放棉衣。
来的人大多不识字,在小厮让自己报上名字时便爽快回答,也不知小厮盯着本子在研究些什么。最后大家都是欢天喜地地捧着新到手的棉衣离开。
人一多,自然牛鬼蛇神也多了。有一人神色自然地排在队伍中,等到轮到他站在队伍前面时,小厮按照惯例询问:“叫什么名字?”
他二话不说报出自己的名字:“王五。”话说出口,就见小厮在本子上左右翻看着,他心里一堵,这是在干啥?
小厮翻遍了一整本本子,都没有找到这个名字,怀疑地抬头盯着来人,冷声问:“你是住哪儿的?”
王五一机灵,报了城里最穷的那条巷子:“城东土地庙隔壁的巷子。”就见小厮低头直接翻动到某一页仔细比对着,最后抬头冷着脸道:“这条巷子没有王五这个人,你也不符合条件,下一个人。”
王五无奈离开,后面听见这番对话的百姓也终于明白了,原来这绸缎庄手里是有名单的,符合条件的人的名字自然在上面。
这样一前后相告,整条队伍都知道了这回事,一时议论纷纷。在高声谈论时,人群中陆续有些许人离开队伍,悄然离去。
接下来绸缎庄发放棉衣的动作迅速许多,其中也有巷子里的人过来领棉衣。突然有人灵光一闪,看着小厮手里的小本子,恍惚惊觉在陈颂家看过,他大着胆子问:“你好,这名单可是陈颂那小子整理的?”小厮听完一疑惑,还是点点头:“是他写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