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这种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面前, 她还是稍微有些太嫩了。
感觉到那股凛冽剑气逼近, 明枝一手逼近。
“怎么,还真的想要赶尽杀绝?”
她言笑晏晏, 可是眼底是冰冷至极。仔细看还能看到其下的滚滚杀气。
明枝说着,魔气如同利刃扫过师泽面门。她此刻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师泽察觉到哪毫不掩饰的杀意, 愣了下。
“怎么?现在过来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明枝的声音如同这清晨的云雾一样若隐若现,虚无缥缈, 没有半点踏实的真实感。
他扬首敏锐的躲过, 但是动作间, 两鬓落下的两缕黑发扬起, 被那截斩而过的魔气生生斩断, 而后在魔气里被湮灭成虚无。
师泽看着, 眉头皱了皱。
明枝不想和师泽做过多纠缠, 她见到他堪堪躲过,笑了笑,“你杀过来干什么, 是后悔了,还是打算来杀我来了。”
她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浓艳到不祥的艳色在乍破的天光里,越发的鲜艳。
“我不是冲你来的。”他嘴唇动了两下,颇为艰难的出声。
明枝脸上有些意外,“不是冲我?”
她又满是好奇,“那是谁?”
“把她交给我。”师泽指着离她不远处的苍兰,“我要她的命。”
师泽言简意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明枝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完全如同死人一样的苍兰,“她?”
“师姐说过,若是遇到她,格杀勿论,不必容情。”师泽提到别人,言语冷淡,没有半点感情,他看着明枝,“她既然跟着你,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将她交给我,我不追你。”
师泽的话语落下,明枝就感觉到识海里开始翻腾起来。
贯仲愤怒的尖啸,那尖锐的尖啸几乎窜破识海,直冲她天灵盖。
“你追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明枝看了一眼那边已经完全瘫软下来的苍兰,明枝给苍兰下了禁制,她现在和凡人也差不了太多,如果落到师泽手里,想要她死实在太简单了。
苍兰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一阵颤抖。
“师父想她死?”
“若是她不自曝身世,恐怕谁也不会想要和她过不去,既然她自寻死路,那也没办法了。更何况她还伤了师兄,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活。”
师泽说起苍兰,神情冷淡,没有半点其他的感情。
明枝低头看了一眼苍兰,苍兰脸色已经如同苍白的毫无血色。
她恰到好处的沉默下来,看似是考虑师泽的话。
“师父如何?”明枝故意问道。
师泽看向她,原本如同死水一样的眼神终于有了动静,“她好还是不好,你自己去知道或许更好一些。”
“更是我更想你说呢?”明枝一面和师泽调笑,“我想听你说说话。”
师泽视线锁紧她,话语缠绵柔软,如果不是方才她招招狠厉杀气腾腾,恐怕这般情义绵绵的,还真的容易信了她的话。
师泽眉头一皱,没有和她拖延时间的打算,抬剑直冲那边的苍兰。剑气浩荡几乎锐不可当。只要被剑气击中,□□荡然无存不说,魂魄也会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他并不知道熏华当年遭受过的一切,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杀了代表熏华当年所有屈辱的孽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封印在明枝识海里的贯仲□□。
这东西有多危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尤其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和他一样,每月里都有一次折磨。
这种折磨并非常人所能忍受。一旦有片刻疏忽,可能就会被趁虚而入,一身血肉成了别人所有物。
外人活生生侵入识海,将封印的魔物拉出,极其冒险,而且受术之人也痛苦万分。但是比起之后她将要受的苦楚,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一股浓黑的魔气凝结成墙,挡在那道剑气之上,将那道怀着必杀的剑气挡下。
“你说杀就杀,那我岂不是成了听你的话?”明枝满脸妖冶,她虚空点了一下师泽,巨大的力道破空而来,师泽翻转躲避开,听到她笑声。
“哪日我亲自见到师父,再问她要不要杀吧。”
师泽落下来,见着面前早已经没了人影了。
明枝这次是真的走了,她看了一眼瘫软在一旁的苍兰,她一手捏起苍兰的下巴,左右看看。
苍兰才从刚才的生死劫里出来,此刻还惊魂未定。
直到被明枝捏起了下巴左右打量,这才回神,她到了此刻牙齿还在打颤,“为什么……”救我?
明枝对她算不上好,尤其因为当初福州她杀了几个弟子,她对她更是百般折磨。
“因为你还有用啊。”明枝毫不客气道。
她垂眼看着苍兰,如同在看一块挂在秤砣上的肉,一点点的精打细算,想要掂量她究竟有多少价值。
苍兰被她这么打量注视,不自觉的浑身发抖。
妖魔的本性原本就冷酷无情,尤其两人不但没恩反而有仇,留她下来,自然不是她心善。
“……”明枝和打量货物一般把她给上下打量完,而后坐到了一边。
明枝遮掩掉了身上的气息,找了个不错的城大摇大摆的进去。
她在最好的客栈住下,苍兰被她当做丫头一样的呼来唤去,苍兰逆来顺受,她吩咐的全都给做好了。
等一切做完之后,明枝叫住她,“你知道你那个死鬼爹的部下在哪里吗?”
苍兰抬头满脸的意外。
“你想做什么?”识海里的贯仲出声。
明枝没有师泽那样,以千万道封印将其完全封印住,不但没有,反而还给了他些许的自由,可以看到她这双眼睛所看,听到她所听的。
明枝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苍兰。
苍兰嘴唇动了几下,“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明枝坐在那里,她脚上的鞋袜刚才被她指使苍兰给脱了,洁白的脚丫子在裙裳下若隐若现。
“那时候我出生没多久,后面肉身被秃鹫分食。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带着人攻进来了。”
明枝感觉到苍兰说到肉身被吞食的时候,言辞下的那股浓厚的恨意。
“这么说来,你爹带着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明枝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善。
“你想问什么,只管来问我就是。”
识海里贯仲道。
明枝松开手,她整个人都靠在那里。
“你想要做什么?”
贯仲被她封入识海,却不能知道她此刻所思所想。
她没有立即回答,相反坐在那里,脚从裙裳里伸出来,踩在床边的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凳子摇来荡去。
“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
贯仲女儿在她手上,到底没她那么能稳住。
“你的那些老部下,还剩下多少?”明枝整个人都靠在身后的软枕上,虽然是最好的客栈,要的也是最好的上房,但是也不是件件都顺她的心。
她被师泽照顾的无微不至,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有那么点不适应。
“你想怎么样?”贯仲的声音里都多了几分稀奇。
“有没有想过,将你那些打散了的部下再次集聚起来?”明枝的话语里透着一股难以抵挡的诱惑,明枝懒懒坐在那里,“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把那些老部下给集聚起来,免得和现在一样和条老狗一样?”
明枝说话很不客气,话更是不好听,贯仲的怒气出现了一瞬,然后迅速的按捺下去。
“你想要拿他们去给你挡那些可能要你命的东西?”
贯仲说着,短促的笑了一声,“简直说笑话。”
“谁告诉你,我要拿他们来挡那些东西了?”
贯仲奇异的问,“那你想要做什么?”
明枝垂眼摩挲着手指,神情里似笑非笑,“有还是没有?”
她对好几百年的事知道的并不清楚,也没什么兴趣。
“有倒是有,不过这些东西可不是你遇见的那些修士或者魔道。他们是妖魔,你如果镇不住它们,那么死的那个是你。”
明枝手指轻轻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遍,“哦。你说就是。”
她没有被贯仲的这话吓住,紧接着识海之上的电光突降而至,她听着贯仲的惨叫。
“我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贯仲只觉得她不知死活,若不是苍兰和她结契,她死活如何,他才不会管。
“说。”
她声音落下的下刻,电光越发密集。
“你恐怕是镇不住他们。”
明枝笑了,她笑的肩膀都在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谁说是我来镇住他们?当然是你了。”
贯仲一愣。
天魔山的弟子是被衡云君从树枝上给救下来的,与其说是救,倒还不如说是被衡云君直接从树上给提下来的。
前来查看的弟子们察觉到变故,结果连什么事都还没有察觉到,就已经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道给击落下来。
这些弟子实力在门中都还算得上不错,但此次还是头一遭遭遇此等大败。
衡云君去而复返,把他们一个个从树上给提下来。衡云君一言不发,他们也不敢做声,有人抬头,见着衡云君的嘴唇和脖颈上有浅淡的伤口。
伤口看着已经用愈合术治疗过,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好全。
“衡云君?”弟子们没有见过师泽受伤的样子,尤其还是伤在那么敏感的地方。一众弟子摸不着头脑之余,也有些惊慌。
师泽闻言看过来,弟子们被他那冷淡至极的一眼看到,吓得浑身上下寒毛耸立。
师泽看了一眼手边的灵鸟,灵鸟的爪子上绑缚有他送回北阳山的消息。
他将自己见过明枝这一事抹了,只说这里是真的有妖魔现世了。
第116章 那男女莫辨的嗓音压在……
“你到底要干什么?”贯仲又一次问。
明枝那些北阳山的弟子们还有几分香火情, 只要能避开,她就避开。不会真的对这些弟子动手。但是对贯仲父女,从来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贯仲摸不清楚她的底细, 自从她到血魔池里泡了出来, 浑身上下脱胎换骨。连带着修为他也不知道。识海之内绞杀外来元神的力量极其强横,她没有对他再加其他的封印, 但仅仅这样就已经是将他完全封在识海里,并且但凡有个心情不顺, 她就会把他狠狠教训一通。
他不关心这女人死活, 但是她手段下作, 直接让自己和苍兰结了契, 她死了,苍兰就会彻底魂飞魄散。所以这女人绝对不能死。
明枝翘着腿坐在凳子上,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
她从血池里出来,不仅仅人变了, 就连样貌也变了不少,原本圆滚滚的眼睛变得修长, 比起原先的少女稚气, 显然要成熟妩媚许多。眉毛浓黑, 嘴唇也是涂了血一样的鲜红。这样的颜色, 不管她把自己这张脸洗上多少次都没有半点减退的迹象, 似乎她天生就该是如此模样。
“他多久会过来?”明枝没有半点给贯仲解惑的意思, 她只是低头问了一句。
贯仲在她的天雷地火之下, 把他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她。
“这我就不知道。”贯仲据实相告,“这么多年了,我也从未召唤过他, 或许他早忘记了我这个主上也说不定。”
明枝听后,懒懒的伸开五指。
她沉静的简直到诡异的地步,贯仲倒是沉不住气了,“我告诉你,妖魔不是可以用正道的那一套可以衡量,我能压得住他们的时候,我是魔尊,是他们的主上。但是现在他们是什么心思,可不好说。”
妖魔这东西和野兽也差不了太多,虽然可能有着人的面孔,但所作所为和野兽没有太大的区别。
肉弱强食,强者为尊。
如果压不住之前的部下,那么反过来就会被原先的部下吞噬。
他可不希望这个丫头因为她自己的无知有个三长两短,如果真的有,那么也得让她解开了和苍兰的契约。
“你的血肉有什么作用,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恐怕到时候你死的可不是一般的惨。”
明枝听着识海里传来的话语,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窗户外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原本紧紧关着的窗户一下自己开了,明枝看着外面的树枝上停留着一只翠色羽毛的鸟。
那只鸟长得颇为漂亮,不过和平常鸟儿害怕人类的做派不同,它停留在那里,见着屋子里头的人看过来,没有半点害怕躲闪。
苍兰看到这只鸟,脸色倏然一变。
明枝到窗台前,和那只鸟对视一二,那只鸟静静的踩在枝条上,而后拍了拍翅膀,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明枝一下从窗台跃出,直接跟着那只鸟。
她身形诡魅,化作了一团黑雾,飘在空中,周旁的凡人别说难以看到,就算看到了,也只会当做哪家烧火冒出来的烟。
那只鸟一直到城郊才停下,一团黑雾落在地上化作一个浓烈美艳的年轻女子。
出现在不远处的黑衣男人看着明枝,满脸稀奇。
“贯仲,是你?”
年轻女子看过去,唇红如血,和白皙到过分的肌肤融合在一起,显现出几分诡异的妖冶。
“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黑衣男子上下打量了明枝一道,他嘴里桀桀怪笑。
明枝饶有兴致的打量这黑衣男子,“我怎么不能成这模样?”
她上下扫了这男子一眼,唇边露出个诡谲的笑。
“多年不见,天魔山被攻破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男子说着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既然突然出现了,那么就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到底长了多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