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笑了笑，青瑜又道, “你把他放了。”
“不放，我和他好久没见，自己送上门找我，我自然得好好留着他。毕竟我那么喜欢他，哪里舍得放他走。小别胜新婚。”
她说着，眼神不善，上下打量青瑜。青瑜被她看得下意识就觉得不好。
“你若是想要去给苍兰做上门夫婿，我倒是可以考虑。”
青瑜一张脸上青青白白变幻的厉害。
他手掌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握紧松开反复几次。
“不过，她也应该看不上你。你也没那个本事说服妙法长老吧？”
熏华和那对父女是死敌，这个仇怨，如果双方没有一方彻底死绝，是绝对不可能解开。
明枝不觉得熏华想要这对父女死有什么奇怪。只是出声提醒青瑜一句。
青瑜的手掌再次收紧。
“她怎么样？”
明枝有些意外，看青瑜的眼神里也有了几丝好奇。
看来老房子着火，还真的是完全不管不顾，哪怕自己被小情人给捅了个对穿，竟然还痴心不改。
“在我手上，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明枝没有那个耐心和他说下去，“我尽最后一份情，给你们说这话，听还是不听都是在你们。就是可能你们脸上难看，毕竟大老远的来，结果无功而返，不过和命比起来，脸面这个东西，算不上什么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青瑜问。
他活了这么多年，也见了这么多的人，但是面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做的事，却是从头到尾的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杀了你。”明枝道。
青瑜脸色一变。而后下刻空气里传来轻微的振动。杀意几乎是瞬间凝结，直接从他的喉咙划来。
但他一动未动。
风刃倏地在他的脖颈上停住，风刃已经切开了最外面一层的皮肤。
“不怕死？”
“你若是真要杀我，我躲又有什么意思。”青瑜道。
他躲也不过是给人看他如何狼狈逃窜，给人送乐子罢了。
明枝笑起来，“长进了。”
她说着起身，青瑜见她要走，“她如何了？”
“和我定下了契约，她是我的婢女，”明枝对上青瑜震惊又不解的神情继续道，“她此生为我做事，她死了，我安然无恙。我若是受伤了，必定是从她的身上汲取灵力和活气。”
明枝见着青瑜满是惊讶的那张脸，越发好奇。
“你还真的欠被打？”
“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明枝也不生气，她轻笑，她感觉到外面有人过来，身形逐渐消散，“你们的情我已经都还了，从此以后，是死是活就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不要说我没有放过你们。”
熏华进来的时候，就见着明枝最后一缕身形完全消散。
“师兄？”
熏华看向他，见着青瑜好好在那里。
“她来说了什么？”
“她说……”青瑜想起明枝之前说的话，“罢了，她没说什么。”
熏华看他并没有什么事，“师弟在她那里，还好吧？”
“她没说，不过应当……”
两人的那些纠缠，他们都知晓。
“算了，她也没说什么。”青瑜道。
熏华坐下来。
“现如今天魔山内外，都已经被她改造过了，里里外外全都不一样。想要从外面攻进去，绝非易事。”
“我知道了。”
青瑜说了这句之后，再也没有继续开口。
“师兄，我来天魔山，如果那两个妖孽为我所擒，我必定不会饶恕他们性命。”
而她那个徒弟，如果真的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不可挽回的事，那么她可以放过她。
青瑜原本平静的脸上动了动，他看向一旁的熏华，见到熏华神情坚韧。最后还是放弃了。
明枝回来，过了两三天，外面的那些正道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听了下面人的回话，只是笑了笑。
“算了，由他们去吧。”
这话过去的第二天，天魔山外大雪来的十分突然。
几乎是一夜之间原本还温暖的天，一下就完全变了脸，狂风呼啸，冰雪被风吹着直接砸到脸上来。
修士们不畏惧普通的风雪，凡人们冬日难以忍受的寒冷，在他们看来无关痛痒。但是这次的风雪却古怪的厉害，风雪满天，不多时就几乎已经到了把人给埋了。弟子们就算加起结界来，也是一摇三晃。
若是又灵力不够的，直接不行了。
外面风雪漫天，但是结界之内却是温暖如春，她靠在柔软的软榻上瞧着外面的艰难难行。
“尊上。”旁边的少年殷勤的将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她的嘴边。
她就这么就着他的手，把葡萄给吃了下去。
这样已经好几天了，明枝下令天魔山所有妖魔不许在这个时候对山外的那些人动手。
明枝抬眼，见着外面露出一段青色的袖子。
师泽慢慢的走进来。明枝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限制他的行动。他想要去哪里便去哪里，不会和开始那样，将他行动完全限制。可是越是这样，师泽就越是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
这不是好事。
她想要的，她会紧紧的抓在手里，不允许有丝毫的逃脱掌控的可能性。她放任自流，师泽不觉得有任何轻松。
他见到她一眼暼来，然后又回头过去，和身后的少年说说笑笑。
心头一阵发凉，凉意混合着妒火从心底升起，如同一把烈火。
她看到了他，但是看到他对她来说，已经是没有任何区别。
师泽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到她，那日夜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看他。秘境之内和外面是一样，日升日落，时光流逝。他在秘境里养伤养身体，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他往内走了几步，他整个人都从柱子后面暴露出来。
“你来了？”
明枝看着一旁的少年剥葡萄。
师泽看了那些少年一眼，这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少年人全都是陌生面庞，和当日看到的那些人已经完全不同，想来应该是原来的那部分处理掉之后，又有一批新的扑了上来。
“我想问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他出来的时候听到两三个魔女说外面的情况，言语之中满是幸灾乐祸。
“你是说外面下的那场大雪？”明枝听着，一只手撑着头，“我早和你的那个师兄说过，小命要紧，天魔山不是之前这几百年的样子。”
她看到师泽站在那里，他背脊挺的笔直，原先他身形如同青松挺拔，现如今背脊更是笔直，让她觉得那份挺拔里，含着几分的脆弱。
她布下的法阵并不是她单纯划了个地方，法阵会扩大，尤其这天魔山也在逐渐苏醒，万物有灵，都有自己的脾气，怎么闹起来，她也管不着。
明枝没有让那些少年退下的意思，有些少年见她含情带笑，大着胆子过来，给她按摩肩膀。
师泽见到那个少年竟然真的胆子大到如此地步，坐在她身后给她揉按肩膀，手掌触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师泽指掌不由得握紧。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明枝回头冲少年笑了笑，算是对少年这等行径的鼓励和赞赏。
师泽嘴唇动了动，“不是。”
她若是真想做什么，不会拖的这么长。她和绝大多数正道并没有太多的恩怨。如果要动手，也会给人痛快，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那可就奇怪了。”明枝道，她满脸漫不经心，“既然不是，你来做什么？”
师泽袖中的拳头一下握紧，手背上的青筋也因为过大的力道，而根根凸出。
“……你之前和师兄说过？”
师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许多话也是刚刚才从她的嘴里听说。
“嗯，不仅仅如此，他说要我放你回去。我想也是，他在周围徘徊这么久都不离开，应当也是为了你。”
师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想了想，留你在这里的确也没意思，你心不在这，我身边也不少人，”明枝看到他下颌紧绷，“不如你回去算了。”
“我不会留你了。”
第140章 “你想如何？”师泽低……
“……”师泽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说那话的时候，很是轻松平常，还很好心情的接过一旁少年递过来的葡萄。
葡萄冻过了, 外面带着酸涩口味的那一层皮给拨开。妖魔少年长了一张妖冶可人的脸, 伺候人起来也是相当的周到。冻葡萄的皮难剥，他们竟然也能不使用任何灵力, 就把那层皮给剥了下来。
明枝一口含住，对那个少年报以鼓励的笑。那个少年顿时高兴的眉毛都要抖起来。
她看向师泽, “怎么了？高兴傻了, 之前你才来的时候, 不是很坚贞不屈。现在让你走了怎么不肯动了？”
师泽见着她满脸不解和奇怪的看过来, 手掌于袖中握紧。
她如今的心思是越发诡异且难以捉摸。谁也不知道她下刻是什么心思，或者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师兄……”
明枝不耐烦的打断, “你师兄他们，我之前老早的时候就已经和他说过了，如果他还把那些仙门弟子的命当做命的话, 那么他知道该怎么做。都这么大的岁数了，难道该怎么做, 如何做, 还用我教？”
师泽双眼紧紧的盯着她, 她那张脸上除了笑之外, 看不出任何神情。她眉眼是笑的, 她的唇边是笑的。
他盯到她的眼眸, 眼神锋利, 想要透过她的眼神一路看到她心底去。
“我这人恩怨分明，不会主动动手，但也不会完全不动手。所以生死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她说着, 又就着身边少年的手吃了一颗葡萄，她毫不在意的当着他的面，和那些少年打情骂俏。
他心下掀起了汹涌的浪潮，怒火腾烧夹杂着痛楚。
“怎么？不愿意？”明枝等了下，她见着师泽站在那，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你一开始可是各种挣扎，似乎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你都觉得弄脏了你，现在要你走，你又不肯了？”
师泽嘴唇动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将我掳来，说抓就抓，说放就放。到了如今，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师泽看着明枝，沉声问道。他眼睛周围浮现了病态的红晕。
心口处感觉到清晰的刀割一样的痛楚，刀刃贴肉，缓缓向内迫近。他几乎都能感受到皮肉被刀刃割开，刃划开皮肉，往内一点点的贴近。
你的打算是什么。我在你眼里，到底算的了什么？
师泽嘴唇微颤，紧紧的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些许神情。
可是那张脸上露出不解，“打算？说实话，你这话问我，是不是太过了点？”
身后的少年抓紧机会说，“尊上，小人来伺候你。”
明枝嗯了一声，少年立刻让魔女把面前的那盘子冻葡萄给收拾干净，坐在她身后为她按摩肩膀。
“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没有暗算你，只是见着你来了，想着这么久没见，于是就顺手把你给带来了，开始我还挺想你的。”
明枝享受少年的服侍，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师泽。
“可是你这么不听话，我也没什么兴致了，正好，你那个师兄师姐，不停的说要我放了你。我之前想着你的时候，你发脾气，我还可以忍着你。可是我现在对你没什么兴趣，还看着你脸色，我是不是找罪受？”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至于我想做什么，你我原无关系，”明枝撑着下巴，“问这个话未免太不合适。”
师泽听后，脸上几乎变成一片空白。他看着她，嘴唇抖了抖，“好。”
明枝抬眼，脸上也似笑非笑，她手指点在手下光滑的桌面上，“我不会派人送你。你自己出去，结界之外你听到的是什么样子，那就是什么样子。”
她意有所指，又像是看好戏一样，“你去吧。”
师泽眼底的浓色已经弥漫。
他垂眼回身，往外走。
明枝什么都没说，他若是这么出去，体内灵力封印还在，如果他这么出去，恐怕活不到走出封锁结界。
明枝看着师泽慢慢走开，他的身形在这段时间又清瘦了些，宽大的衣袍在他身上越发的空荡。
明枝脸上一点沉下来，他的脚步缓慢，但也往外面走了。
她手指动了动，在她身后给她揉按肩膀的少年见状，极有眼色的退下。
明枝坐起来，看着师泽往外走去，在他的脚步踏出大殿的前一刻，明枝抬手，指尖泄出灵力，直接捆在他身上。
师泽一不留神，就被她这道灵力捆了个结实。那道灵力的力道太大，也完全不留情面，师泽被那道灵力的力道给压得整个人摇晃了两下，膝弯也因为这道力道而折了下来。
师泽强行撑住，不让自己跪下去。
“好风骨。”明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带着再为明显不过的笑意。
“你还真听我的话，我让你走，你就走了？”
师泽身上被她绑缚着不得自由，他勉强站稳了，回头过去看着上首坐着的明枝，“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是呀，”明枝点点头，她脸上依然带笑，“不过，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人的变化尚且变化无常，更何况是妖魔。
上刻一个想法，下刻就变卦的，司空见惯。
师泽闭上眼，他往明枝那里看过去，“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嗓音里听不出喜怒。明枝听着，她看了下身边的另外一个少年，伸手就在那个少年背上拍了拍，她这般毫无顾忌的和其他人的亲昵。让师泽眼底又冷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