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长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上，他眼神动了下，明枝俯身下来，“好不好？”
“若是不好，我找别人去。”
师泽知道她是来真的，他握住她的手掌，“好。”
明枝听着就笑了，“好，乖。”
师泽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你不要去找任何人。”
明枝低头笑了笑，不回话。她笑容不变，外人难以看破她此刻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求我吗？”
她突然道。
师泽这些日子早已经领教了她的冷酷无情，说是无情，也很没有什么情面。
“……”师泽沉默下来。
明枝看着突然没了兴致，她随手将身上的衣衫整理了下，抬脚就要走，师泽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又大了些。
他垂首下来，“是。”
明枝笑了，“我到时候看看。”
其实她对别的少年男子，说有兴趣，也只是停在看好看不好看，如同看一只漂亮的猫猫狗狗没有任何区别，好看她就多看几眼，若是有趣，就逗一逗，若说是动心，她还真的没有。
毕竟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师泽，别的男的，或许容貌再好，但不管是性情还是别的，都还不是他。
师泽闭了闭眼，他靠在那里。
明枝想了想，“你师兄师姐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不仅仅是他们，还有那些和他们一道来的人也都走了。”
他如今服了软，她也愿意大方一回。
师泽看向她，明枝继续开口，“他伤势还没好，所以天色大变的时候，也没有顽固到底。”
“他现在伤势在身，没个一段时间根本就痊愈不了，再待下去不过是白白浪费他的人命。”
说完，她见到师泽的脸上有了瞬间的放松。那表现十分轻微，如果不仔细看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出来。
“谢谢你，放过他一命。我知道他之前对你很是有错处，我也因为他是我的师兄，认为他做不出什么事来。”师泽说着闭了闭眼，“是我想错了。”
是他想错了，他错估了青瑜的举动到底有多激进，以及明枝往年的经历会让她被青瑜的行为推到另外一个极端。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定局已定。
“对不起。”师泽轻声道，他垂眼下来，“真的……对不起。”
明枝脸上的笑淡下来，“不必了。”
说完，她重力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师泽下意识去抓，明枝心头戾气丛生，一掌打在他胸口上。
她那一掌不重，但师泽现在根本就承受不住，整个人当即就撞到了墙面上。
他捂着胸口，轻声咳嗽了几声。咳嗽声很低，压抑着，明枝原本想一走了之，听到他这咳嗽又回来，她扶住师泽，“你是专门来挨我这一掌的？”
她性情变得阴晴不定，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发怒又或者觉得什么很有意思。
身边的人，包括护法都很习惯她这种性子，除非必要不会轻易上来撞在她的怒火上。往往见到她有发怒的迹象，便十分有眼色的躲开，和师泽这样的，不仅不躲，反而还直接上来的，还真是只有他一个。
“如果能挽回……我死在你手里也可。”师泽咳嗽了两声轻声道。
他看向她，“我知道此刻说这话已经晚了，但是还是说出来。”
明枝手掌覆在他身上，他衣衫不整，挨了她一掌，长发全数披散在身。
说完，他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下。
明枝手掌微微用力，手掌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灵力抽化成丝，输入他体内。
她的灵力如同蛛丝，没有许多修士的磅礴，师泽感觉到疼痛的缓解，“你实力……强了许多。”
能将灵力细化到如此地步，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若不如此，我怎么压得住下面那群妖魔鬼怪。”
明枝说着，轻轻抬手，“好多了吧？”
师泽感觉到原本翻涌的气血好了许多，他闭目点了点头。
他感觉到明枝要走，又拉住她的袖子，明枝看见抓住自己袖子的手，脸上笑的颇有些深意。
“怎么？”
“今日若是没有什么紧急的事的话，可以留下来一会吗？”
师泽喉咙紧了紧，“就一会。”
明枝很是新鲜，他几乎没在她的面前露出像如此这种神情，她满是好奇的打量他，听到师泽问，“好吗？”
“你想要做什么呢？”明枝满是好奇问。
师泽被她这话问到，明枝欣赏他此刻脸上的错愕，“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个人的性子，向来很高傲，能让你说这话，也是不容易。”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挺好奇的。”
师泽看她，他没有说话了，明枝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整个人从后面贴上来，双臂从她的腰下穿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就这么留一会，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见过你了。”
他将她抱住，“我是有所图，但是我所图的，只想和你像这样，好好的呆一会。”
他的嘴唇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耳朵，“就一会。”
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渡了过来，这般依偎坐着，她不讨厌，不仅不讨厌，反而还有点喜欢。
她没有说话，师泽就当她应下了，他的体温比她更高一些，融融的渡过来。如同一个恰到好处的火炉温暖着她。
他的头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缓缓的喷涌在她的脖颈处。
明枝感受到他动作里的缱绻，“你难道不该是恨我么？”
她既然敢对师泽做这些，自然是早就做好了他恨她入骨的准备。
师泽沉默了许久，“我也想恨你，可是我恨不起来。”
明枝疑惑的看过去，“恨不起来？”
师泽露出一丝苦笑，“是啊，恨不起来。”
“你言而无信，更是将我随意抛弃，我该恨你。可是我不行。”
她的一切举止爱恨都有缘由，他怨怼，可是恨不起来。
他落入红尘，尝到了男女情爱之余，也终于知道人的悲欢，其实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控制。
“如果我真的能恨你，那便好了。恨你的话，我就可以真的可以解脱了。”
可惜他不能。
他放不下她，哪怕明白她的狠绝，他也要追上来，哪怕拉不住她，他也要拼尽所有的力气救她。
哪怕她不要。
“我们成亲过了。”他低低道。
她是他的娘子。
他是她的夫君。
他恨不了她，同样的也不能放了她。
第147章 “罢了，没关系，我自……
明枝仍由师泽从后背抱过来, 她从来就不排斥他的亲近。他从她身后抱过来，以一种极其占有的姿态，将她躯体环住。哪怕她觉得师泽如今这种姿态十分好笑, 也随便他去。肌体的温热从身后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过来, 让人生出几丝迷醉。
她只是短暂的沉迷其中，过后迅速清醒过来, 只有师泽一个人完全的沉浸在里头。哪怕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虚假，也不肯醒来。
“你这段时间还挺怪的。”明枝仍由师泽动作, 她回头看他, 状若无意。师泽长发全数披在肩膀上, 比衣衫整齐时候的又要多出不少蛊惑来。明枝看他眼角的深红,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心高气傲，哪个人惹着你了, 你就手下不留情。我还没怎么见过你对哪个手下留情过呢。”
她微微舔了舔唇，脸上露出十分有深意的笑。
“怎么了，难道是真的想开了？”
她对剔掉师泽的傲骨十分有耐性, 但手段也粗暴。她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可能她的那些招数对师泽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师泽的心里有太多重要。
明枝手指抚上他的脸, 戏谑的来回摩挲, “怎么了？现在换了人了？”
师泽定定的坐在那里, 让她的手指在自己的面颊上游走, 他张了张唇, 鲜红的眼尾越发鲜红欲滴, 他心绪的汹涌已经完全压制不住, 哪怕在他强硬的压制之下，也依然传到了面上。
他眼里波光横动，似乎泪要淌了下来。可是最后还是没有, 只是眼里波动的光，证实他此刻的心境并不平静。不仅不平静，反而还如同惊涛骇浪。
明枝的手从他的脸颊上落下，滑到了他的脖颈上，清隽的人，不仅仅是那张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长得好，他喉结并不突出，但脖颈却是极其优雅，和她见过的那些男人完全不同。
所以她还真的舍不得杀了他。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师泽，若是他死了，那么这个世上就真没有第二个师泽，那她还真的是无聊了。
“你在想什么？”明枝凑近问，师泽殷红的眼睛看着她，唇齿因为她在他脖颈上缱绻缠绵的动作而微微张开，她低头下去，攫取住他的嘴唇。
深长一吻之后，她离开他，看着他，“现在我是个真正的妖女了，你打算怎么办？”
师泽微微红肿的唇张合了几次，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明枝见状又不满，“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末了又道，“说你的真话。”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对天下苍生不利的事，那我亲手杀了你。”
明枝还没来得及挑眉，又听他道，“然后，我再杀了我自己。”
她有些好笑，“杀了我，再杀了你自己？”
明枝眼珠子一转，笑的前俯后仰，师泽神情悲切的看着她，“是，我是这么想的，可是一来你的确没有做什么对凡人不利的事，二来，我发现对着你的时候，我下不了手。”
他肩上的责任太重，他想要挣脱这几百年来压在他肩上的责任，师兄说的那些他都不想要，他就只是还想要自己仅仅是一个纯粹的人而已，可以追逐自己所爱，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到头来，他自己却发现，这些责任不是他说想要放弃，便能放弃。
那些责任早已经在这几百年的时光里入了他的骨，可爱她他却根本改不了，只能在里面痛苦的翻转，任凭自己被折磨的鲜血淋漓，而自己也在那片鲜血淋漓的痛苦里获得片刻安宁。
明枝抬起他的下巴，“是吗？”
她上上下下打量师泽，突然笑了一声，“果然，你还是你，和当初一点都没变啊，不过如今，你已经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师泽眼尾依然鲜红，可脸上却是诡异的平静。
“我希望……我永远都没有动手的机会……”
说着他突然诡异的笑了笑，笑容在他那张悲切还未完全消去的脸上，显得越发诡谲。
“不，我现在已经没有动手的可能了。”
师泽扬起笑，看着明枝。
他主动凑近她，“对不对？”
明枝看着他，凑过去，吻在他的唇上，感觉到他躯体的轻微颤抖，“是的，现在你没有动手的可能了。”
“因为你已经成了我的笼中鸟。”
她的笼中鸟，被关在精致的鸟笼里，栓上了链子，除非她放手，要不然他永远飞不出去。
师泽闭上了眼。
她很满意他这样，摸了摸他的长发。
“你别走。”师泽双臂抱上来，将她整个抱在怀中。
他的怀抱滚烫的有些吓人，明枝带着几许纵容，让他这么抱过来。
明枝的手在他的长发上拍了拍。
她在那里留了一整天，她原本不过是打算完事之后，立刻离开，被师泽那么一搅和，她在秘境里呆了一天。
秘境日月星辰无所不有，里头的时间全是她一人掌控，她在这个上面没有折磨师泽的意思，都是和外界一样。
第二日她起身，见着师泽睡在旁边，他没了灵力，也就和平常的凡人一样，需饮食，也需睡眠。明枝听在这里的魔女说过，师泽这段时间，睡眠并不好，时常一宿未眠。
她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襟，起身离开，没有半点留恋。
等她离开之后，床上躺着的人睁开眼，他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许久之后才回头过来。
秘境之外，护法早已经在等她。
这个护法长得形貌瑰丽，算是这么多妖魔里，不多的那么几个知趣的。对她也很是恭敬。但她对他没有什么兴趣，对他的名字也没有兴趣知道。
“尊上。”护法在这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见到她出来，抬手对她一拜。
这么多妖魔，也就这么一个还像个样子。
“你在这等了多久？”明枝问。
“属下也是刚刚来。”护法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着她眼里含笑看他，他不由自主又低头下来，“外面那些正道已经悉数离去。属下的手下探得北阳山的掌门伤势又加重了。”
这些人浩浩荡荡杀上门来，结果无功而返，这也罢了，没想到领头人物竟然因此伤势加重。
“你是想让我趁机下令，杀了他”
明枝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护法被明枝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看，心头狠狠一跳，紧接而来的便是恐惧。
“属下不敢，尊上自然有尊上的考量，属下不敢逾越。”
明枝听到这话这才满意。
她对青瑜那条老命没什么兴趣，杀了他除了火上浇油之外，没有别的作用。
“你待会让人去给他送个药吧。就说我感怀他昔日对我的恩情，特意给他送药，好好让他养伤，我还等着和他再相见。”
明枝说着看了一眼旁边过来的苍兰，苍兰被她看了一眼，心头乱跳，脑袋都几乎挂在了她自己的胸前，不敢看她。
“我原本想你去送药的。”明枝走到苍兰的面前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