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主题房间大概是个蜜月套房。
不仅满墙会动的电子版粉色水母,还有一个的贝壳形状的浴缸横在房间正中央。
卫生间是用扁扁的玻璃鱼缸围成的,里面是透明的水,几只辨不出真假的小鱼在里面游动,完全遮不住卫生间里的景象。
外间是仿石头的沙发和餐桌,里面是一张浅粉色贝壳床,床上还有两只蓝色小海豚布偶。
苏桃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去换回早上的南极主题房间。
想了想,算了,就先将就一晚吧。
苏桃随手关上门,却没听见门落锁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一只手正抵在门上,将门推开,袖口是熟悉的白金镶边钻石纽扣,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尽显在眼前。
苏桃一向平静的脸上有了裂痕,小鹿眼蓦然瞪大,因这个不速之客蹙了眉。
门被骤然关紧,谢瑾漆黑的鹰眼此刻已经泛红,仔细看去,能看见里面布满的红血丝。
他的视线落在苏桃手里的小吃上,暗哑的声音带着斥责,“就吃这些垃圾食品?”
苏桃下意识将小吃藏在身后,随即想到什么,又坦然将小吃拿了出来,反问他:“你怎来了?”
谢瑾环顾了一圈房间,最终看向苏桃,黑眸透着疲惫,“不让你回家,你就真不回家了?”
苏桃面色一滞,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不让她回去,难道她还要跪下求着他回去?
何况,她都已经放下他,准备离开了。
“我以后都不会回去了,我留在那里的东西,你可以都扔掉。辞职申请我已经提交给人资金总了,不论你招不招新人,30天后我就自动离职。”
苏桃温和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特别刺耳。
他走上前一步,一手抓住了她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捏住了她的脸颊两侧,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看向他。
“小桃子,”他的暴躁有些筋疲力尽,像是迟暮的枭雄,想提剑却无力,“不怕我生气吗?”
她以前最怕他生气了,只要他一暴躁,她就想办法安抚他。
后来好像安抚他也挺容易的,只要拉着他的手,笑着看他一眼,他就能平静下来。
再严重的情况,也没有一个吻解决不了的。
她就像一个灭火器,他一窜出小火苗,她就马上熄灭它。
但灭火器也有火的时候呢?
他只会选择性忽略,认为她从来不会发火。或者简单粗暴地让她听话,从来不在意她的感受。
她也曾有哄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塞给她一块蜜桃糖。
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了谢瑾错误信息。
他以为,只要她不开心,塞给她一块蜜桃糖,就会把她哄好。
其实每次她不是因为糖才被哄好的,是因为他塞糖的举动,让她知道,他想哄好她。
她不愿意看他为难,却成了他不重视她的理由。
沉浸在过去回忆里的苏桃嘴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了一颗糖,蜜桃味的。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接下来他一定会跟她说,听话。
他哄她都是有固定套路的。
“听话。”
苏桃露出苍凉又不失礼貌的假笑,简直想给他这波配合鼓鼓掌。
苏桃赶不走他,又打不过他,只能选择无视他。
自己吃自己的小吃,追自己的剧。
小丸子还热乎乎的冒着热气,她吹了吹,香气四溢。
她张开嘴一口吞下,鲜香脆软的口感在齿间流转,配上一口冰凉的可乐,幸福感飙升到爆。
“咕咚”一声在手机电视剧的嘈杂声音下,依旧清晰穿进苏桃的耳朵里。
她迟疑地看向距离她一臂的距离,坐在她斜前方的沙发上的谢瑾。
他抿了抿泛白的嘴唇,掩饰性地移开目光,黑着脸,保持着唯我独尊的坐姿,以坚决不妥协的姿态,再向苏桃示威。
他刚刚非要她跟他出去吃饭,她坚决不肯,这会儿可能是饿了。
苏桃举着竹签,上面还有一颗没吃的小丸子,有点于心不忍,伸出手去,小丸子正好到他嘴边。
举了半分钟,胳膊有点酸,他始终没张口,但视线却频频落在那颗丸子上。
他还在等她妥协?
苏桃一阵无语,她正准备缩回手时,小丸子被一口咬住,三两口就被他吞食进腹。
吃完还略带嫌弃地用拇指擦了下嘴,恢复了唯我独尊的坐姿。
苏桃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这真是吃饱了就骂厨子的典范。
苏桃追得剧不知不觉就看完了,小吃也吃得七七八八了,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都晚上十点多了。
她看剧太投入,好像忽略了什么。
视线越过手机,落在斜前方的沙发上,谢瑾依然保持着那个坐姿,头却自然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好像是睡着了。
苏桃看了看屋里的浴缸,他在她也没办法洗漱休息了,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去前台又开了一间房。
——
第二天早起,苏桃经过海底主题房间时,犹疑了一瞬,便又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可刚出酒店大堂,便被高大身影挡住了门外的阳光。
谢瑾面色憔悴,隐隐有了黑眼圈,胡茬也冒了出来。但不的不说脸长得好看,连颓废看起来也很帅气。
“昨晚去哪了?”他声音哑得不正常,怒火压抑不住地要将整个酒店给焚毁。
苏桃看了看左右的酒店人员,平静地说:“非要在这里说吗?”
“上车。”
谢瑾说的上车,是让苏桃开车去公司,他躺在车里接着睡觉。
苏桃很淡定地启动车子。
她现在还是他的秘书,临时加个班给他当司机也不过分。
右脚大力轰踩油门,车子如脱缰的野马,窜上了马路。
幸好车子减震效果极佳,才没把谢瑾从座椅上弹起来。
谢瑾悠悠看向一脸淡然的苏桃,又缓缓闭上眼睛,默默抓紧了安全带。
车子频繁变道,在车辆缝隙中穿行。“滴”的一声喇叭长鸣,催促着前面车辆快行或让路。
刚睡着的谢瑾被吓醒,睁开泛红的眼睛,瞥了一眼苏桃恬淡的脸,没脾气地又闭上了。
车子安全地停进地下车库,苏桃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面色波澜不惊。
谢瑾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电梯到了顶楼,两人一齐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一个精神奕奕,一个萎靡不振,形成了鲜明对比。
早晨的茶水室里总是拥挤不堪,都市的夜猫子们都是靠咖啡续命的。
苏桃端着谢瑾的黑色磨砂杯一进去,大家就纷纷让了路。
即使再瞧不上苏桃,也不敢耽误总裁喝咖啡。
苏桃专门学习过手冲咖啡,每每经她手泡出来的咖啡都香气馥郁,满屋飘香。
谢瑾不是每天早上都要喝咖啡的,他一般更喜欢午后喝,苏桃早上也是不爱跟她们挤占那一会的时间。
所以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冲咖啡,有种被观摩的感觉。
她特意多磨了点咖啡粉,冲泡了一大壶咖啡,只给谢瑾倒了一小杯,剩下的留在分壶里,恬淡一笑:“多冲了点,谁喜欢就自己倒吧。”
苏桃刚出茶水间,里面抢倒咖啡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开老远。
苏桃给谢瑾送咖啡的时候,他正手指撑着头,翻看一份文件。
阳光自实木百叶窗洒进细碎的光,斑驳地光点落在文件上,看着有点晃眼。
苏桃放下咖啡,走到窗前将斜开的百叶窗关严,办公室里少了细碎的阳光,也少了一丝生机。
谢瑾始终低着头看文件,他的办公室里面有休息间,衣服已经换过了,胡子也刮了,头发还有些潮湿。
发丝自然服帖在额前,没有以往的发胶造型,看着倒是减龄了不少,除却一身板正的西装,倒像个阳光少年。
苏桃看见她的辞职信端端正正的摆在文件下放的空位上,孤零零的,好像被遗忘的弃婴。
贺小蕊刚刚还跟她说,招聘新人要总裁签批的辞职信和软件上流程审批才能执行。
苏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谢总,我的辞职申请什么时候批?”
一直垂头不语的谢瑾眉梢微动,缓缓撩起眼帘。
墨黑的瞳仁倒影着她的脸,眼白还有很多血丝,整个眼睛轮廓都凹陷了一点,双眼皮都更深了些。
“苏桃,我不喜欢被威胁。”
他连名带姓的叫她时,就是他极其不悦的时候。
上次这么叫她的名字,还是大二时,发现她跟一个男同学说笑后,警告她的时候。
“我没威胁你,”苏桃眨着清亮的眼睛,“我是真的要辞职。”
谢瑾紧紧盯着她,浑身散发的寒气仿佛将他自己冰封了,一动不动的。
苏桃突然有点后悔拉帘子了,有点阳光,或许他就冻不上了。
半晌,他终于动了,桀骜的双眼慢慢垂了下来,手里捏着的签字笔,一下一下的点在文件上,嗓音比早上还要更哑一点。
“小桃子,你要知道,三番四次的挑衅我,是要遭受惩罚的。以后我都不会陪你吃午饭了。”
苏桃:“!!!”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是真实的吗?
她可以自己选择午餐,可以吃自己喜欢的食物了?
“谢谢老板!”
一向淡定喜怒不形于色的苏桃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连离开的背影都透露着此刻的美丽心情。
谢瑾:“……?”
第6章 辞职6 她会不会不再需要他了?
苏桃跟贺小蕊相约,第一次踏进了食堂。
虽然食堂的菜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难吃,但苏桃吃得很快乐。
没有海鲜的午餐,就是最美味的午餐。
看着苏桃吃得这么香,贺小蕊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跟她吃的不是一个师傅做的。
苏桃手腕上的手链在灯光下闪着壕气的光,她每动一下,光芒就刺痛着贺小蕊的眼睛和心脏。
“桃桃,你这手链好漂亮啊,这么大的钻!”
苏桃夹菜的手一顿,才发现,她竟然还每天戴着这条手链。
他的习惯真是渗透她的方方面面,不一定从哪个角落就冒了出来。
贺小蕊的话吸引了隔壁桌同事的目光,突然有个脑子一根筋的女同事说了一句:“秦秘书好像也有一条。”
苏桃转头看向她,那女同事才觉出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一模一样的吗?”苏桃看着她问道。
女同事面色一滞,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大家都纷纷埋首吃饭,没理会她的求助眼神。
背后议论人可以,舞到正主面前,多少有点要打架的节奏。
“可,可能吧,其实我也没看清。”
“你们说的是秦雪西的手链吗?”田莹莹的高跟鞋踩得很有节奏,声音清脆,端着刚打好的饭自来熟地坐在了苏桃身边。
“我在她朋友圈看过,我给你找。”她艳红的指甲翻了翻手机,没几秒就找到了,贴心地把手机举到她面前。
文案:贵重的不是价格而是心意
配图:一串铂金手链,八颗大钻石,每颗钻中间都有一颗的雪花造型的小钻
跟她手上的手链,不能说有点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时间显示的是四年前,秦雪西还真是没有屏蔽朋友圈的习惯呢。
苏桃拿着纸巾擦了擦嘴,正好贺小蕊也吃完了,她拍了拍田莹莹的肩膀,温和一笑:“四年前的朋友圈还记得,记忆力真好。”
田莹莹脸色一僵,看着苏桃走远的背影,轻轻冷哼一声,继续吃自己的饭。
苏桃跟贺小蕊分开,回了顶层,脸色不是太好看。
说不在意是假的。
四年前,她之所以跟谢瑾在一起,一多半原因是他能给她安全感。
那种只属于她的,唯一的专属感。
如果四年前,他心里就有别人,只是把她当□□而不得的替身,那她为什么要忍受他偏执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如果真是那样,她这四年简直就是个笑话。
“苏秘书。”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拉回了苏桃的思绪。
金垂文正黑着脸看着他,带着隐隐的怒气。
他的报销单被苏桃拒了三次了,他今天必须要个说法。
“苏秘书,我现在就想问,我这1300元还能不能报了?”
苏桃抬头,看向这位公司最年轻的总监。
他刚刚三十岁,学历和经验都很丰富,据说情感经历也很丰富,毕竟颜值也很高。
他拨开敞开的米黄西装外套,双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苏桃拿过他甩在桌子上的报销单,看了一眼,甩了回去,“报销金额超标,重新按照规定填写报销金额才能报。”
“好,那你说说哪里超标了?我替公司出面请客户吃饭,我还得自己搭钱?”
金垂文之所以敢跟苏桃叫板,一是因为自己资历老,毕竟是六年前跟老板同时进入公司,被老板一步步提拔上来的。
二是上次老板宣布预算报销的工作给苏桃时,明显的心情烦躁,气郁难纾。
老板是能被威胁的人吗?
这次得手,再不懂收敛,就离激怒老板不远了。
骄兵必败,苏桃年纪轻轻的,肯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样的人也敢卡他的报销单,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两个陷入争执的人谁也没发现,对面的百叶窗被拉起了一扇。
漆黑的眸子,像老鹰盯住猎物一般,精准又狠戾,片刻不放松。
谢瑾看着苏桃跟金垂文正讨论着什么。
两人的头越靠越近,扣着桌子的手指已经敲了三十几下了,竟然还没有分开的迹象。
苏桃点着电脑屏幕的纤细手指稍稍用力,虽然面色平静,可谢瑾能看出,她已经濒临生气的边缘了。
终于,她叹了口气,淡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要不你直接找老板签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