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啊,谈先生说了肝俞穴至三焦俞穴推按可以调和脏腑阴阳。”夏灵瞬又拉起他的手,在朱厚照的手腕内侧横纹两寸的地方按了一下,道:“这个叫内关穴,按起来有酸胀感最为合适,对脾胃最佳。”
朱厚照听她这样说,一时间沉默不语,任由她继续手上的动作,许久之后才道:“难怪最近看你忙得厉害,每日与我一起看奏疏不说,还在厨房进进出出的,叫谈先生也叫的勤快。”
夏灵瞬一边给他按摩,一边道:“我厨艺进步的可厉害了,基本的药理也明白了不少呢,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厨子、半个大夫,以后有你享福的日子啦。”
“那我可就有口福了……前几日吃你做的那一盅芙蓉鸡片与老汤浇面,实在是鲜香甜美。”
夏灵瞬美滋滋地开口道:“那当然了,鸡汤性温滋补,加上最好克化的面条,还有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手艺……换成别人你可尝不到呢,知足吧你。”
朱厚照听了这话却不由沉思,道:“苦了你了,若是换成嫁到别的人家,你必然会过得更好……”他刚刚说完,便察觉到夏灵瞬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由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她瞪着自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怎么了?”
夏灵瞬低声道:“我不想你说这种话。当初我已经答应要与你风雨同舟,就不会反悔的。倒是你,千万不要先丢下我走了,你不是最为崇敬太宗皇帝了吗,他寿数也六十有余呢……”她的语气低沉,似乎很是哀伤凄婉。
朱厚照侧躺在床榻上,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会反悔。只是想着当初你说不想参加选妃,那时候若是真的没有选上你,你现在或许已经嫁给别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若是’?”夏灵瞬轻叹一声,随后又笑着拍拍朱厚照的肩膀,揶揄道:“普通百姓家尚且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我嫁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少年郎。官人待我这样好,我也舍不得官人的。”
朱厚照嘿嘿一笑,伸手揽着她躺在床榻上,道:“团姐儿也是天下只此一个,我自然珍而视之。”
夏灵瞬靠着他,低声道:“何况这世间真正知我、懂我的只有你,我的那些事情,说给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相信,只有你才会理解我。”
她很清楚像自己这么“特殊”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是很不受欢迎的,不然叶氏不会在她跟着姨父孙帆学字的时候就极其反对。就算她知道嫁给别人之后要学会收敛,婚后也一定会过得很憋屈,而非像与朱厚照在一起这样痛快。
她说着说着也有些困倦了,索性眯着眼不再言语。
朱厚照低下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想到夏灵瞬这几日一直忙着向他学习如何批示奏疏、处理政务,空闲时间还要学旁的事情,连他的饮食都要注意到。夏灵瞬费的心思可比别人多百倍,就是他的乳母田夫人也比不得她这样心细如发。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怜惜,却又觉得她这样关心体贴,心中泛起一股甜蜜,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她莹润的耳垂。
约莫着年关时候,兴王世子的车队才进了京,夏灵瞬更是特意一早起来,带着宫人去后殿将屋子又大概收拾了一遍,随后又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小孩子爱吃的点心。
这一路舟车劳顿,虽说接引的人必然会让兴王世子与随行的人吃饱了再进宫,但世子毕竟是个小娃娃,除了奶水,宫外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吃不惯的,因此夏灵瞬才特意准备了小娃娃吃的辅食与好消化的点心汤粥等等。
夏灵瞬还不忘让娄素珍带上了恰好宫学休假的朱拱橄,都是小孩子也玩得开一点,免得场面尴尬。
约莫着过了晌午,范氏被宫人引着进了宫,怀里还抱了兴王世子,两人都是冬衣打扮。
两边夹着的是朱红色的宫墙,就连这天空此时也显得分外逼仄狭隘,惹得范氏一路上十分忐忑,想要问问皇后的脾性如何,又害怕在宫中随意说话给自家哥儿惹上麻烦,只好安静地跟在宫人身后。
倒是宫人察觉到范氏的紧张,笑着开口道:“你就放心吧,皇后娘娘的性格那是一顶一的好,待下宽和温柔,宫中上上下下都很清楚,没有哪个说娘娘不好的。”
范氏听了很是感激,道:“如此便多谢提点了。民妇也是第一次进得皇城来,心中很是担忧,怕自己有些不妥之处冒犯了皇后娘娘。”
“怎么会?娘娘虽然威严,但在她面前只需大方得体即可。”宫人说完又笑道:“你要是真扭捏起来,只怕娘娘才会觉得你不适合照顾世子,将你换了出去呢。”
范氏听了急忙挺直胸膛,生怕因着自己不够大方,被皇后赶出宫去,从此以后不能继续照顾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小朱确实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凡自己出个什么问题,灵瞬就能接过他的工作替他继续走下去……(忽然伤感小朱:儿子去吧
灵瞬:去吧儿子
菜菜:爹不疼妈不爱的我……
#被嫌弃的菜菜的一生(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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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一四
等进了殿内,范氏立刻抱着兴王世子行礼问安,只听座上的女子道:“起来吧。”她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偷偷觑着上首坐着的女子,只见她正端坐在那里,身着一袭蕊香红的对襟长裙,气质温婉,发间的蝴蝶簪上镶着的红蓝宝石熠熠生辉,只这份雍容华贵就是常人不曾见过的。
范氏正暗中打量着,忽然与皇后对上了视线,她腿一软正要跪下请罪,皇后已经率先开口道:“今日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我这人不喜欢这些跪啊拜啊的,以后见着我不必低着头说话,更不用行跪拜礼,只需行万福、不失礼数即可。”
范氏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立刻对皇后道:“民妇多谢娘娘体恤。”
夏灵瞬笑了笑,指着身边的娄素珍,道:“这是宁王妃,暂居宫中,王妃身边的是宁王世子。”
娄素珍见范氏问安后又要行礼,急忙让人拦了下来,道:“娘娘说了,如今宫中不兴这样的大礼,你便不必再客气了。”
宫人们将凳子搬了过来,范氏刚刚就坐,夏灵瞬便笑眯眯地问道:“兴王世子如今一岁了吧?”
范氏急忙应声:“是。”
“会走路了吗?”
“会一些了,只是走得不大好……”
夏灵瞬从桌上拿起一盘点心,走到范氏身边,对着不过一岁的朱厚熜道:“想吃点心吗?”
朱厚熜看着她手中那盘尚且散发着热腾腾香气的枣泥山药糕不由咽了咽口水,却又眼巴巴地看着范氏,没有说话。
范氏有些尴尬,急忙道:“哥儿,快谢过娘娘。”
“谢……妈!”
一声响亮的“妈”把满宫的宫人都逗笑了,夏灵瞬也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调侃道:“没想到我第一次被人叫妈竟不是被菜菜叫,反倒是让弟弟叫的。”
她估摸着这孩子大概以为“娘娘”与“妈”是同一个意思,所以才喊自己“妈”,硬生生差了辈分,闹出了笑话。
范氏第一次见夏灵瞬笑,只觉得她一笑起来平易近人、温柔亲和,不由对她多了几分亲近,听她直呼朱厚熜为“弟弟”,心中更加放心几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假意训朱厚熜道:“娘娘是哥儿的嫂嫂。”
朱厚熜茫然不知。
夏灵瞬半弯下腰,将手中的山药糕递给朱厚熜,见他如同小仓鼠一般抱着山药糕咬了起来,山药糕的碎屑沿着他手边跌在了地毯上,范氏正要谢罪,夏灵瞬已经道:“没事的,小孩子吃东西哪有不掉的?我家那个娃娃呀,嘴都是漏的,吃点东西都要吃得到处都是,连自己脸上都不放过。”
那边冯氏已经将菜菜抱了过来,这小家伙一向吃香喝辣的,看起来和已经一岁多的朱厚熜差不多大,白白胖胖的,活像百子图里的娃娃。
菜菜也是第一次见到年龄相近的小娃娃,一双眼睛转个不停,还不忘冲着夏灵瞬伸出手。
夏灵瞬指着朱厚熜道:“这是你的叔父。”她说完又觉得好笑,抿唇道:“以后可得好好相处,不许耍泼。”
好在菜菜不是个认生的,很快就拉着朱厚熜叽里咕噜说起了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说得已经学会说话的朱厚熜满头雾水,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倒是夏灵瞬看着自家娃娃“阿巴阿巴”的样子,憋了好久的笑。
范氏怕皇后与皇子尴尬,急忙道:“哥儿,皇子殿下与你说话呢。”
夏灵瞬听到范氏的话,道:“在宫中叫他长哥儿就是了,他一个小孩子,用不着什么‘皇子殿下’。”她又笑眯眯地看向朱厚熜,道:“知道自己在家中行几吗?”
“二。”
夏灵瞬从宽松的袖口比了个二的手势,道:“这叫二。”她见朱厚熜纠结地掰着手指,妄图学习自己的手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以后我叫你弟弟,他们叫你二哥儿,好不好?”
朱厚熜点点头。
菜菜也不管他们说什么,自己伸出手去拿盘子里的山药糕,就着冯氏的手吃了起来。
“蒲桃,你与冯氏带着长哥儿和弟弟去后殿安置,将咱们宫里的一些事情都与他们说说,用些点心和热汤,再将宫人们介绍给范氏认识认识。”夏灵瞬说完看向娄素珍,道:“难得橄哥儿也来了,一起跟着去吧。”
娄素珍也看向朱拱橄,道:“你也跟着去后殿玩吧,不要添麻烦就行。”
她一向教子严格,尤其是如今寄居宫中,管教朱拱橄更加严格,今日朱拱橄被带着到了乾清宫,本就看什么都觉得好奇,却又碍于娄素珍还在,不敢放肆,如今夏灵瞬和娄素珍都发话了,朱拱橄自然是开开心心地跟着宫人们走了。
夏灵瞬正想着问问娄素珍最近是否出宫去了,有没有遇上什么趣事,娄素珍已经道:“妾身有要事与娘娘说。”
夏灵瞬见她面色严肃,又捡起了从前的自称,便知道她要说极重要的话,挥挥手叫其他宫人退下。
娄素珍见殿内只剩下了两人,这才走向夏灵瞬,敛衽垂眸道:“妾身有大逆不道之举,还请娘娘原谅。”她双手抚地,叩首道:“妾身的夫君已生谋逆之心,曾在藩地招兵买马,妾身自从知道以后便心急如焚,因此不敢瞒报娘娘……”
夏灵瞬瞧着她,道:“你如何知道的。”
“是妾身的先生告知妾身的……夫君、宁王如今正在江西招揽流寇、地痞妄图谋逆,妄图胁迫妾身的先生来为他出谋划策,若不是先前先生借探望妾身的借口来京,恐怕……”娄素珍越说越心痛,眼泪终究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抽噎道:“世子尚未来京时,宁王便多次贿赂京中要员,那时妾身只以为他是担忧世子入京无人照料,这才上下打点……可是如今想来愈发心惊,只怕当时他已经起了不轨之心……妾身说这些并非要为他推诿责任,只是希望能够以国法处置他,切勿牵连那些无关之人……”
夏灵瞬伸手扶着她起身,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了。这事我知道的。”
娄素珍愕然地看着一脸淡然的夏灵瞬,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娘娘知道……?”
“不仅我知道,万岁爷也知道。”夏灵瞬见她身子微微颤抖,笑道:“你别怕,我们一开始只是猜测罢了。宁王花费那样多的钱财,贿赂的可不止是刘瑾这些掌权的太监,还有朝廷的官员、万岁爷身边的内侍、甚至连我也送过东西。这样大的手笔,恐怕不只是为了恢复什么护卫吧?”
娄素珍每听她说一句话,瘦弱的身体便会随之颤抖,许久才道:“那为何万岁爷与娘娘不降罪于他?”
“他如今不过是嚣张了些,但若我们真的降旨责备,他便会收手吗?只怕宁王心怀壮志,收不住手吧?”夏灵瞬微微抬头,道:“更何况他敢送钱财来,大臣们敢收,就不要怪我们无情。”
娄素珍恍惚道:“万岁爷与娘娘是有意放纵他们……无怪乎刘瑾……”
夏灵瞬见她会意如此之快,提醒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所有人都懂,可有的人就是忍不住要以身犯法,既然如此,就理当给他们一个教训。”
娄素珍无语凝噎,许久后才道:“我知道万岁爷与娘娘的不易……只是……”
“你与橄哥儿都在京中常住,宁王的阴谋你们又如何得知呢?”夏灵瞬伸手揽着她的胳膊,道:“所以你不要思虑过重,至于其他人如何处理,万岁爷心中有数的,他这个人虽然看着性子跳脱,但骨子里最是宽和不过的,从不动辄打杀,你放心就是。”
娄素珍以袖口拭泪,轻声道:“妾身知道的。娘娘放心,妾身以后不会随意出宫,定然好好保守秘密的。”
夏灵瞬为她扶好鬓边的发簪,道:“咱们两个相交也已经两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明白的,你只管做你的事情,照顾好橄哥儿就是了,天塌下来也有我为你顶着呢,断不会让你和橄哥儿受一点委屈。”她说完掏出帕子轻轻擦拭娄素珍脸上的泪痕,待到不那么明显了,这才叫宫人打了热水进来,供娄素珍洗漱。
那边范氏安置好了,没一会儿朱拱橄便回来了,见自家母亲眼眶泛红,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
朱拱橄从未见过母亲这样,自然是不信的,立刻对夏灵瞬道:“娘娘,我娘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