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这段话,四班班主任长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没办法,他家应该还挺富裕能支撑费用的吧?”
“能的。”张悦高跟鞋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他妈妈是教授,爸爸开公司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希望他以后越来越好吧。毕竟是带了快两年的学生,会考后一周就走了,别说还挺不舍的。”
“这么快?”
“嗯。”
会考后一周?
许柚听见江尧走的具体时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她仔细算了算时间,明天开始放六天的假,放完回来周一进行会考,会考后就只剩下四天了。
四天,一眨眼就能过去。
许柚恨死了这为了给高考腾考场而多出来的六天假期,白白让他们少了六天的时间相处。
升旗结束,回教室的路上起了一阵风。
有沙子吹进眼睛里,许柚眨了眨眼,差点儿哭出来。
她忍着那股难受劲儿,眯着眼视线模糊地盯着走在前面的江尧,多少带了点贪恋。
想的却是看一眼少一眼,以后真的没得看了。
林冉瞥她一眼,一惊一乍道:“柚子,你怎么哭了?”
“……”
这句话在喧闹吵杂的楼梯间引起一阵诧异,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看她,梁子豪也好奇地扫了眼。
许柚顿感丢脸,揉了揉眼睛:“没哭,是刚刚沙子进眼睛里了。”
大家才笑着移开了视线。
许柚盯着某人的背,小声嘀咕:“……现在倒挺想哭的。”
连平时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听见她哭了,都关心地转过身来看他,他却毫无动作,哪怕一个眼神,都没能给她施舍。
许柚揪紧校服的衣摆,愈发觉得难受。
林冉估计猜到她在想什么,挽着她的胳膊,无声地安慰,没说话。
下午放学,许柚将假期作业全部收拾好,转身瞥了江尧一眼,发现他桌面放着一个看上去很新的橡皮。
——是她给他的那个。
许柚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拿回来,顿时又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让他拿着她的东西挺好的,说不定会带出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柚转过身,刚要拿起书包离开。
江尧突然走过来,将几本书放在她的桌面上,沉默了一会,小声问:“要吗?”
许柚明显一怔,抬目看他。
除了水瓶掉在地上的那天,他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说过话了,听见这句话,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江尧等她决定,也不急。
许柚被他目光烫到,稍稍挪开眼,看向他拿过来的几本书,全是数学、物理和一些练习册。
里面密密麻麻铺满了他上课时做的笔记,数学比较少,物理还挺多的。
重要的不是笔记,而是这是他用过的东西,属于他的东西啊,对于许柚来说,比什么都宝贵。
所以这是要干什么?
给她?
许柚瞧见扉页他开学时写上的“江尧”二字,眼睫颤了颤,心脏忍不住狂跳,仿似傻了一般,呆滞地盯着那两个字,眼睛都有些失神了。
静默片刻后。
许柚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突然看着他很狂地问了一句:“能把上学期和高一的也给我吗?”
说完这句话,许是她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不妥,越说越没底气,“快高三了,复习应该都能用到……反正你……也不需要了……”
此刻教室里根本没几个人,安安静静的,即便说话的声音不大,也能制造出回音。
等了一小会,都没听见他的回答。
许柚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刚想说算了,就听他低低地笑了声,点头说,“下周吧。”
“……”
就这么答应了,许柚被这声笑勾住了魂,凉了好几天的小心脏又瞬间被揉得热乎乎的。
……
男人真是可恶!
临走之前还来“勾引”她,而且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糖那种。
假期林冉和许柚出来玩耍,听说她这件事儿后都要笑疯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同样是朋友,江尧就没给我留笔记啊,说明你在他心里还是挺特别的……”
“特别有什么用?”许柚郁闷地说,“下周就要走了,再过几个月他就十八岁了,都要成年了。成年后应该会考虑一下谈恋爱这方面的事吧?毕竟国外比这边开放一些。”
林冉:“可能哦,而且他那么帅,估计会有挺多女生喜欢他的。”
那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许柚在心里想,鼻子忽然有点酸。
会考前一天,林冉爸爸拉上林冉和她一起去爬山。
累死累活爬到了山顶,看见一棵长了几百年的许愿树,树杈挂满了不同颜色的许愿牌,上面承载了大大小小的愿望。
许柚一直都不是很信这些。
林冉爸爸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掏钱买了两个牌子让她们写好,自己挂上去。
林冉的梦想很简单。
世界和平,家人健康,高考顺利。
许柚纠结良久都不知道如何下笔。
其实她想许愿让江尧三十岁以前不要谈恋爱,大学毕业以后赚了钱,她想尝试去找他,但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太坏了。
最后,她只许了两个愿望——
1 .外婆和妈妈身体健康。
2 .祝他一生平安,前程似锦。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隔着上千万里的国度,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生活着,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能相遇。
那时候,不管多少岁,她应该都可以将他认出来吧。
-年少时喜欢过的人。
-这辈子她都不想忘。
第22章 . 22. 念想
会考当天, 许柚比往日早了半小时来到学校,她跟江尧的考室离得很近,站在考场外的走廊翻着资料书等了一会儿, 都不见他身影, 估计他今天是不来了。
虽然早有预料,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一想到过了今天就成为高三,没了他的陪伴,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感觉挺提不起劲儿的。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曾经想过考清华考北大,再难她也要试一试,理由很简单, 他会在里面。
现在,设什么目标都觉得索然无味。
理科生会考只考史政地三科,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题型, 题目不会出得很难, 对分数要求也不高, 最后只评A、B、C、D四个等级。
老师说, 想上重点大学的同学, 一定要争取拿到B以上,这样在高考同分录取的时候会比较有优势。
许柚对此还挺有把握的。
江尧也说过她喜欢背书, 其实谈不上喜不喜欢, 都是些死脑筋没什么技巧含量的复习方法而已, 文科老师下发的那些复习资料,她基本都看得滚瓜烂熟。
考试结束, 林冉一边回顾资料核对答案,一边问她:“考得怎么样?”
许柚语气轻松:“感觉不是很难,就是地理有几道题, 有点刁钻。”
“那肯定稳A了。”林冉提前恭喜她,“要高三了,柚子!最艰难的十八岁快要来了,接下来一年我不会死在试卷里吧?”
“那倒不会。”许柚难得开了个玩笑,“如果真会死的话,估计有人会比你先死吧。”
“谁?”
“梁子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考第二天,每周各科仅有一次课的文科课程全部换成了自习课,体育课也由每周一节变成单周上,班主任还简明扼要地提了下过几天搬教室和下学期寄宿的问题。
许柚在底下抄笔记的手,无声地捏紧,备考气氛越来越浓重,大家都斗志昂然的,她却显得没精打采。
下课后,江尧真的将高一和上学期的物理数学课本和笔记拿给了她,很厚的一沓,直接放在她的桌面上。
看得林冉眼都酸了,嘴不把风地惊叹道:“江尧,你怎么对许柚那么好?”
许柚瞪了林冉一眼,江尧没说话,反而是过了一会才问:“你想考什么大学?”
“啊?”许柚慌乱地眨了眨眼睛,脑子空白一片,这个问题她最近也在思考,但一直都没有答案。
说清北会被笑吧?
那是他曾经的目标,才成为她一时的梦想,而且以她目前的成绩来看,还挺悬的。
许柚静默片刻,都想不到该说什么,她现在真的没有目标,完全不像一个刚踏进高三的备考生,总不能随便说一个撒谎。
长久的沉默让江尧意会了她的意思,“没事,就随便问问。”
这个问题不了了之。
许柚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答不上来的问题,让她多年后错失了一次与他见面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跟往日一样度过,并没有什么不同。
许柚挺佩服江尧的,明明已经不用高考了,现在听不听课对他来说,好似也不那么重要,可他还是很认真。
认真到让她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简直跟他差了一大截。
他吸引人的魅力就在这,做事专注不分心,也从不抱怨,不仅是学习,其他事情亦是如此,很难让人不喜欢。
周四傍晚,许柚放学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在集市逛了一圈,突然瞧见一个老旧的店铺门口挂着一大串的平安符,踌躇几秒后,走进去问了一下:“你好,这个要多少钱啊?”
看铺子的是一个老奶奶,弓着腰走出来说:“三块钱一个。”
……也不算贵。
许柚拿着过年前赚的积蓄,想了一下,又问:“为什么种类那么多,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啦。”老奶奶见她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跟她解释,“这一款是送给老人家的,像我这种老太婆就很适合,这一款你看它这个结比较时髦好看,就是送年轻人的,还有一个是小情侣小夫妻的,看你喜欢哪款?你是送给谁的呀?爷爷奶奶还是爸妈?”
许柚几款都比较了一下,觉得送小情侣那款比较好看,但是当着老奶奶的面又没好意思提。
她摆了摆手:“不是,我……送给同学的。”
“同学?”老奶奶是个过来人,刻意逗她,“那是要送男孩还是女孩?”
许柚被说得脸都红了,干脆道:“你拿那个送给年轻人的给我就好了。”
老奶奶帮她拿下来,还给她擦了擦。
许柚问:“婆婆,这个真的有用吗?”
“你觉得呢?”
“……”她不知道。
老奶奶也不怕砸招牌,直白道:“肯定没有用啊。”
许柚:“……”
老奶奶又道:“不过是找个安慰,给个念想罢了。让别人知道你还惦记着她,想着她,就够了。”
许柚觉得有道理,瞧着老奶奶熟练的包装手法,抿唇笑了笑。
许柚将平安符拿回家,纠结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送出去,就说给他一个礼物,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就当留个念想。
会不会太明显了?
但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再不送出去,就真没机会了。
被他看透她的心思又何妨,总比留一辈子的遗憾好。
然而,无语的是……
许柚周五回校,还没来得及送,这个平安符就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她早上去了两趟洗手间,平安符一直揣在口袋里,估计是不小心掉在了某个地方,怎么找都找不回来。
真够粗心大意的!
许柚跟林冉提了这个事,两人半天都神经兮兮地在洗手间和教室那条直道上搜寻。
林冉说:“很重要吗?你哪来的平安符?”
许柚急得也顾不上什么,直接说:“昨晚去买的,本来想送给江尧。”
“那你......”林冉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这也能丢?这种东西还不放好,这才一天不到就不见了。”
许柚咬着唇,满脸的失落和自责:“那怎么办?我没有东西送他了。”
“算了吧。”林冉说,“估计天意如此,你看……这天也真是够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下雨了。”
窗外大雨倾盆,阴沉的天气和时不时的雷阵雨,让这个夏天更显闷热。
许柚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唧的丧了一天,却坚强得一滴眼泪都没掉。
在林冉看来,她不是想开了,就是在硬憋着什么,等到某个临界点爆发。
雨天最适合离别,也最容易伤感。
放学后,许柚还在找那个平安符,可她要送的人却不等她了。
梁子豪答应帮江尧今天值日,摆好了桌椅,江尧也收拾好了东西。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他的课本和其他物件早已在前几天逐渐带回了家,此刻抽屉已空,什么都没有。
梁子豪问:“什么时候的飞机?”
许柚竖起耳朵听了一下,他隔了好一会才道,“周日。”
梁子豪勾他肩膀:“那周末去你家找你,给你辞行。”
江尧:“随你。”
许柚没出声,装作很认真地在扫地,动作却越来越慢。
直到江尧喊了她们一声,“林冉,许柚……我走了。”
许柚才有些忍不住地眨了眨眼,睁着微红的眼睛不敢看他地说了声:“再见。”
林冉说:“再见啦,江尧,苟富贵勿相忘啊!对了,柚柚,我要去校门口对面的文具店一趟,你等下搞完卫生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