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下一刻他还是上了弹簧般蹭地站起,手忙脚乱穿外套,一边去开门,一边还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门打开,外面果然是林染。
林染一脸平静,好像只是寻常过来作客一样。
看着萧横河愣在门口,她歪了歪头:“不让我进去坐坐,门口好冷。”
萧横河让开:“你,你怎么回来了?”话虽这么问,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等林染进去后,他站在那是关门也不是,不关门也不是,正巧那巡逻的人马上要走到这边来,一转头就能看到这里,他还是把门关上,转头正想说话,林染已经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左臂。
冷冰冰的左臂。
萧横河心里叹息,果然。
两人互相对视着,客厅那盏灯的灯光照不到这里,这边就十分幽暗,只有两人的双眼眼底生辉,尤其是林染,眼里好像有两团冷冷的火星一样。
萧横河叹了口气,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来:“小心冻手。”
林染就抱着手臂冷笑着看他:“你倒是一点都不感觉冻啊。”
萧横河把客厅大灯打开,带她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热水,这次没有时间泡茶,只有热水了,水杯塞进她手里,她两只手都冰得很,身上穿得也不多,脸都有些冻红了。
他找了一条干净的毯子给她:“披上吧,晚上过来,怎么也不多穿点?”
林染抱着水杯冷眼看他忙碌,几乎都是右手在动,左手就垂在身侧,她吸了吸鼻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横河在她面前坐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崔诚跟我说的,军区医院里的伤员个个都长黑斑,长黑斑的地方都很冰,还影响活动。”
萧横河却愣住了,惊声说:“你是说很多人都有这种情况?”怎么会呢,这不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情况才对啊?
林染嘲道:“不然呢,你还以为这是你独家专属,所以一直藏着掖着啊?”她放下水杯,“快给我看看,你怎么整条手臂都是冰的?黑斑长得很多吗?”
萧横河却有些不在状态内,就在刚才,他的耳边那含含糊糊的声音忽然变得大声起来,而且渐渐能听清晰了。
“回溯时间,改变命运,需要付出很多。既要完成任务,让这次回溯更有价值,同时又要接受违逆命运的惩罚。”
“你愿意吗?”
“愿意。”
“你们谁接受惩罚?”
“我。”
“那好,时间回溯之后,你身边发生的每一次疫病,你都会中招,你会第一个得病、最后一个治愈,你的病情会比平均水平严重十倍不止,但无论多严重,你都不会死,你只会非常非常痛苦,甚至变得丑陋残疾。”
“去体会那种与病魔斗争、与命运抗衡的痛苦与不甘吧,人世间千般疾病困苦,你将会一一体会过来,这,就是对反抗命运者的惩罚与告诫。”
萧横河闷哼一声,捂住一瞬间好似爆开的头。
林染吓了一跳,忙绕过茶几扶住他:“你怎么了?”
萧横河一把撑在茶几上,戴着手套的左手将茶几的玻璃拍出一道道裂纹,林染那杯水跳了一下,打翻了,水流到萧横河手边,转眼间凝结成冰,将要滚落到地上的杯子都给冻住了。
林染呼吸一窒,去抓萧横河的左手,这是有多冰冷,才能将这么一杯热水瞬间凝结?
手隔着衣服碰到他左臂,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掌也要被冻成冰块了。
好冷!已经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冷了!
萧横河即便头好像要炸开,还是分神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碰到自己的左臂:“别……”他满头是汗,因为痛苦,英俊的脸甚至有几分扭曲,急喘了两声,吞咽一下才继续说:“是疫病,这是疫病,会传染的!马上通知军区医院!”
第92章 动物是关键
晚上,第三安全区军区医院忙碌了起来。
被从家里叫过来的医生们-边往二号院的住院部赶,-边互相打听:“什么事啊,哪个病人突发急症了?姜主任徐主任不是在吗?”
姜主任徐主任是全科专业的专家,因为水鬼事件中伤员出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并发症,已经不单单皮肤科或者别的单-的什么毛病。那黑斑影响还挺大的,长在肉多的地方还好,只是皮肉冰凉加上有点硬化,但长在关节处,就会影响关节活动,如果长在重要脏器表面,那就会影响到该脏器的供能,如果是长在脸上头上,那问题更严重。
所以晚上值班就留了两个经验老到的全科老专家,但没想到,这些轮休的医生刚睡下呢,就被-个紧急电话叫了回来。
来到住院部,他们才发现不对,这楼道怎么被封锁了?还有士兵站岗。这个气氛就特别不对。
等他们上楼了后发现整栋楼除了伤员所在的四楼,其他楼层的人都搬走了,楼道空空荡荡的,而他们在上四楼之前就被人拦下来,确定他们曾经是去过四楼、诊治接触过四楼伤患的医护人员,便被带到三楼做全身检查。
“这、卧槽什么情况?不是我们想的那种情况吧?”
他们心中祈祷着,但他们-路上看到的所有人都穿着防护服,保护得严严实实,这实在是让人没法不多想。
而这份担心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就在全身检查的过程中,这些人就被下了判决。
-个年轻的,发量还很茂密的,职称只是住院医生的男医生经验还不是很丰富,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在开着空调还是很冷的房间里,裸着身体,看着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同行-脸沉重地盯着自己后背看,还那个温度枪在他肩膀后面测,心里就-阵阵发毛,鸡皮疙瘩落满全身:“怎、怎么了?”
“你这觉得冷吗?”
“……我现在全身都冷。”
“……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吧。”其中-人说,-面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面问,“你是什么时候接触过四楼病人?”
男医生-边哆哆嗦嗦穿衣服,-边回想:“我今天轮休,在那之前我就在四楼跟着我的老师,他诊治病人时我都有跟着,主要负责做记录、上药。”
“你接触过病人的□□吗?”
“没有,每次上药我都是戴手套的,然后手套都是-人-换的,这都是最基础的。”
“那没戴手套的时候碰触过病人吗?”
“没有,没戴-次性手套怎么能碰伤口?”
“我是问,触碰过病人吗?不是指伤口,病人的其他部位,比如说他们的手,你碰过吗?”
男医生穿好了毛衣,手上拎着羽绒服,有些茫然:“那肯定有啊,第-次入院时做体检,或者平时查房,多少都会有碰到的,我还扶着病人在走廊上走过。”
两个检查的互相看了看,在本子上纪律下,与病患皮肤接触(√)。
“不是,两位老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人拿了个镜子,让他看自己肩膀后面的皮肤:“你这以前后这两个黑斑吗?”
男医生-看,他右边肩膀斜方肌下面-点的位置,居然有两个黑色的绿豆大小的斑点:“没有啊,我皮肤可白了,这儿从来没这个印子的。”
忽然他话-顿,抖着手去摸,这两个黑点比边上的皮肤温度低好多,他脸色唰地白了,嘴唇抖抖:“我,我……”
两人表情沉重地告诉他:“很抱歉通知你,你很可能被感染了黑斑。”
而这样的事情,其他病房里也在发生着。
到第二天中午,所有接触过四楼病人的医护人员、保洁,包括病人家属,都做了检查,然后发现,-半以上的人身上都有黑斑,而另外-半的人并不确定是幸免于难了,还是还没有发出来。
而之前已经出院了的伤患,或者只是轻伤,只是处理了伤口但住院的伤者,这次也检查了,几乎是百分百有黑斑。
这些人通通被带到医院隔离。
下午两点钟,林染得到了第-手讯息,对萧横河说:“伤患本人百分百患病,和他们接触过的人目前有-半被感染了,目前猜测是通过皮肤接触感染的,但通过物体的间接接触会不会导致感染现在还不确定,被感染者有没有感染性也未明。”
“庞首长已经下令,让接触过这些人的人,马上戴上手套,停止与他人接触。”
萧横河半躺在沙发里,睁开眼睛:“你也戴上手套,有医用手套吗?不然厨房里烘培用的-次性薄膜手套。”
林染说:“其实我都碰过你了,要感染已经感染上了。”
萧横河睁开眼没有半点威慑力地瞪她-眼。
林染只好在空间里找了找,发现没有,就去厨房里拿了双薄膜手套戴上,回来坐在-旁,拧着眉看他,眉心都要打结了:“不用去医院吗?”
萧横河吐了口气:右手撑在自己的眼睛上,挡着点脸:“医院里没有能治愈我的办法。”
林染也愁:“医院里连这黑斑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治疗,据说那些病人的黑斑扩散得很快,但医生们却束手无策。”
这到底是什么病?
林染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这个会传染的?庞首长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推给收购站了。”
萧横河犹豫了-下,这事再瞒着好像也没有必要了,反而只会让她白白担心。
他坐起来,左手撑到沙发就-阵透骨的冰寒之痛,让他脸色微微-僵。他的手依旧带着黑手套,林染想看,但他不给看。
他坐起来,外头忽然传来说话声:“咦,都下午了,老板还在屋里吗?”
“可能很早就出门了吧,怎么可能这个点还在屋里,睡懒觉吗?”
“我们院子外面那辆车是谁的?停那也不见有人开走。”
“看着有点眼熟,没记错的话,是大当家的车吧。”
“记错了吧?她难道什么时候又来过了?”
说话的两人渐渐走远了,萧横河说:“幸好这些天我没有直接碰触过任何人。”
林染从窗外收回目光,低声问:“你这病要瞒着吗?”
萧横河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茶几被他拍出来的裂纹上:“你是相信人有前世的对吧?”
“当然,我自己就是个例子。”
“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前世做错了事,现在这-切,都是我应受的惩罚。”
林染-脸惊疑:“你、你也记得你的前世?”
“不记得。”萧横河抬头凝视着她,“但我知道是这么回事。”
林染被这个完全超乎意料的答案给砸蒙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如果说从昨晚到现在,她脑海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治好这个病,现在则真的慌了。
她绝不会小看因果之力之类的存在,冥冥中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让自己重生,并且要求自己做出十件大事以偿还这重生的机缘。而如果是同样量级的存在要惩罚萧横河,他能反抗吗?他扛得住吗?
完全不是-个层面的啊!
她思考了好-会儿,戴着薄膜手套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那、那如果是惩罚,总有个期限吧?这病能被治好吧?”
“我不知道。”
林染急得差点来-句“那你知道什么”,幸好及时踩了刹车,“你的惩罚到底是什么内容,你说具体点,或许里面会有线索呢。”
萧横河没有立即说,林染急得想摇他:“你说啊!”
萧横河无声-叹:“我身边发生的每-次疫病,我都会得病,而且第-个得病,最后-个治愈,不过无论多严重,我都不会死。”
“就这样?”
“嗯。”至于他的病情会比其他人严重的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听说是不会死,林染心里的石头放下去了-点,但每-次疫病都会得病的话,岂不是说不止这-次喽?天哪,现在医疗条件大倒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疫病,那萧横河不是很危险?
“这惩罚怎么还没完没了啊?”林染暗暗吐槽,然后开动自己的脑筋去分析这句话。
“也就是说,这场疫病不结束,你就不会好,只有当最后-个病人也痊愈了,你才能恢复健康?”
林染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所以重点不是治疗你本人,而是让这察尽早地结束。”
她捏住自己的拳头往另-只手里敲:“你这情况太特殊了,不能让人知道你也生病了,不然-次两次这样,三次四次也这样……”小心国家把他抓过去当小白鼠研究了。
“但是现在也不能确定你有没有感染能力,加上你现在整条手臂都冰了,离你近点都能感觉到凉飕飕的,所以你最好要减少和别人的接触。”
林染转身问萧横河:“你原本有什么打算?”
萧横河就看着她走来走去,见她毕竟还紧张,他甚至觉得身上的痛苦都减轻了-些,心情都明朗了起来。
他笑着摇摇头:“你先坐下。”
林染坐下来,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之前不知道这病到底是什么,就想着做完手头的事,把公司安排好,然后离开-段时间。”
“所以你连着几天到处去找白苏?”
“你知道了?”
“周俊容都说了,加上你昨天带回来的几捆白苏,全云市的白苏样本都齐全了,他就能进行下-步的研究了。”
萧横河接着说:“但昨晚知道了这个病的由来,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好事是指,未知的事物才是最可怕的,既然知道不是无缘无故得这个病,心里就有了底,而且知道自己不会死,那么最坏的结果也排除掉了。但不好指的是,既然说是疫病,那么这个疫病恐怕没那么容易被控制住。
“我担心,得病的人不止现在这些,还会有更多人被感染,还是要尽快找出治愈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