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巫渺渺若有所思起来，她其实是认同东永元这番话的，就拿她自己来说，如果她想用巫术害人，旁人也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的。虽然她自己会严格遵守巫族的族训，不轻易用巫术害人，但别人不一定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啊。人心易变难测，维持秩序可不能靠人自觉，必须要有强制性的法律和机构才行。
“就拿我小姨来说，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一次鬼乱。”东永元道，“那时候离城出现了一只六百年的厉鬼，凶残异常，不但吞噬同为鬼物的其他厉鬼，还喜欢用非常残忍的方法虐杀普通人，为的就是吞噬被杀之人死时的恐惧，痛苦以及怨恨。一个月内，离城连死了十六个人，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警察也怀疑是凶杀，但是他们查来查去，所有的证据都表明，那些人是自己忽然暴毙的。”
巫渺渺听的眉头直皱。
“那时候我姨夫是离城协会稽查组的组长，他奉命去猎杀这只厉鬼。一共去了四个组员，只回来了两个，死了的两个组员里，有一个的魂魄还被厉鬼吞了。不过好在厉鬼的一身修为被他们打散了，之后离城就没有再出现无缘无故暴毙的人。”
“那只厉鬼呢？只是打散了修为，没有直接打的魂飞魄散吗？”巫渺渺问道。
“没有，当时四个组员两死两伤，我姨夫伤的不轻，那厉鬼便趁乱跑了。谁知半个月后，那厉鬼忽然又出现，来找我姨夫报仇。”说到这里，东永元表情不禁凝重起来。
巫渺渺暗道了一声果然，厉鬼大多偏执，又是这种凶残的厉鬼，若是不能一下打死就一定会找机会回来报仇。
“那时候我小姨正好要生产，家里乱成一团，那厉鬼趁着我姨夫不注意，竟然附在了我小姨身上。”东永元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姨夫怕强行驱鬼，会影响到我小姨和没出生孩子，所以就用镇鬼符直接把厉鬼镇在了我小姨体内，想着等孩子出生了再驱除。却不想那厉鬼阴毒异常，竟然不惜震碎了自己的魂魄，把一身的血光戾气注入了我小姨的魂魄里。”
巫渺渺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不应该啊，生人有生气护体，戾气怎么会直接进入你小姨的魂魄？”
“因为我表弟。”东永元道。
巫渺渺懂了，厉鬼是卡着桑文昊出生的时间，震碎自己魂魄的。桑文昊出生的时候，是以新魂的姿态来到人间的，在没有彻底和胚胎融合之前，他的魂体并没有生气护体，所以厉鬼一开始的目标应该是桑文昊。但是东永元的小姨因为迫切想要保护孩子的想法，竟然完成了戾气的转移，生生把桑文昊魂魄上的戾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东永元小姨身上有生气，原则上戾气是无法侵染魂魄的，但孕妇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一体两魂。在孩子没有出生前，魂魄和身体都是以母体的意志为主的，所以东永元的小姨才能完成戾气的转移。不过要做到这一点，需要非常强大的信念力量，这大约就是母爱了。
“怪不得你表弟那么想救他妈妈。”巫渺渺不禁有些动容。
“那老板娘您看……”东永元期盼的望着巫渺渺。
巫渺渺原本就是打算要帮忙的，此时听了东永元讲的故事，虽然也没有完全扭转对玄学协会的态度，但起码对离城这个协会会长不那么讨厌了。
“想让我帮忙，把你小姨魂魄中的戾气转移出来？”巫渺渺问道。
“对，可……可行吗？”东永元心中忐忑的厉害。
生魂被戾气侵蚀，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若是死魂，玄门有许多净化戾气的办法。但是生魂有生气护体，普通的玄术根本无法破开生气的庇护净化那里面的戾气。虽然表弟说巫师有办法把戾气转移出来，但这只是传说而已，而且玄门落魄已久，很多术法都失传了，他不确定老板娘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可若是戾气不除，小姨死去的瞬间，魂魄便会化作厉鬼，连投胎的可能都没有。还有，玄门有规矩，若门中后人化成厉鬼，魂魄必诛之。也就是说，万一小姨死后化作厉鬼，就会被自家人直接打散。
“嗯……转移倒是不难。”巫渺渺道。
“真的？！”东永元激动的叫了出来。
“你别这么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激动，不激动。”他不激动才怪，但还是努力安耐住。
“用巫族秘术把你小姨体内的戾气转移出来，倒是容易……”
容易就好，容易就好啊，东永元激动的连连点头。
“但是，转移去哪儿呢？”巫渺渺问。
东永元一怔，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还需一个载体，承接这股戾气。”
“不只是载体这么简单，还必须载体自愿。”巫渺渺解释道，“简单来说，这个过程就像是在谈一笔生意，你给钱，我给货，双方谈好条件了，再签合同。而且我的这个合同不能是被迫签的，双方都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也就是说，想要治好我小姨，就要有一个人自愿代替我小姨，承接这股戾气。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吗？”东永元问道。
“你们想抓只厉鬼过来做载体，然后等我把戾气转移过去了，你们再杀了那只厉鬼？”巫渺渺一下便猜到了东永元的想法。
“可以吗？”东永元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以，如果那只厉鬼自愿的话。”巫渺渺道。
厉鬼怎么可能自愿？
“这个忙我可以帮，看在你的面子和刚才那个故事的份上，我也可以不多要钱。不过载体，你们得自己找。”巫渺渺拍了拍东永元的肩膀，“我去看书了。”
东永元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和季朗请了假，回家去了。不管如何，这件事情也必须告诉姨夫他们一声，然后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第41章
东永元回到家的时候，桑文昊正坐在直对着门的沙发上，坐立不安的等着，从收到东永元要回家的微信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了。
一见东永元进门，桑文昊就迫不及的迎了上去：“表哥，怎么样？你老板娘怎么说，她答应帮忙了吗？”
东永元一边换鞋，一边叹气。
“表哥，你叹什么气，是不是她还是不同意。不行，我再去找她。”桑文昊急的就要往门外冲，却被东永元一下拉了回来。
“老板娘同意了。”东永元道。
“同意了？她同意帮忙了？”桑文昊怔了一下，接着挣开东永元抓着他的手就又要往门外走，“我现在就回去把我妈接过来。”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着急，我还没说完呢。”东永元把人按在沙发上，说道，“我们老板娘说了，想要把小姨灵魂中的戾气转走不难，但必须要有一个自愿的载体。”
“我知道。”桑文昊听了却并不惊讶，“我来做这个载体。”
“你开什么玩笑。”东永元没想到表弟居然早就知道，顿时骂道，“治好了小姨，又毁了你，那这件事情有什么价值？我们费这么大劲干嘛？”
“只要能治好我妈，就什么都值得。”桑文昊坚定道，“表哥，你知道的，从我懂事以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治好我妈。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是不可能放弃的。更何况，当初那厉鬼要侵蚀的对象本来就是我，那些戾气本来就该在我身上的。”
“不行，我们先跟姨夫商量了再说。”这戾气本来就该在桑文昊身上，这话听着像是这么回事，但那时候的桑文昊还是个未出生的新魂，他才是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一个。
“表哥，不行，你别跟我爸说。”桑文昊一听东永元要告诉自己父亲，急的一下跳了起来，“我爸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就更要告诉他了。”这小屁孩，年纪不大，主意倒是大。
“表哥，你别。”桑文昊都要急哭了，“只要能治好我妈就行，谁做载体不都一样。而且我修炼资质好，也许戾气转移到我身上后，我努力修炼就可以净化掉呢。”
“小昊，你表哥我确实是修炼废柴，但也不傻，要真那么容易，小姨体内的戾气还能拖到现在？”东永元见桑文昊又想要说什么，抬手直接打断，“你别说了，我之所以坚持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姨夫，不只是因为不同意你做载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们老板是梦魇，你知道。”
桑文昊怔了怔，点头：“我听说了。”
“老板娘之所以讨厌玄学协会，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协会的稽查组想要把老板关起来，老板娘和他们起了冲突。”东永元道，“因为梦魇的身份，协会是不会轻易放过老板的，但说到底，我们老板除了这个梦魇身份，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私心里是不希望协会针对现在的老板的。”
“这和我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桑文昊不懂。
“治好小姨，必须要巫族秘术，而巫师是我们老板娘，也就是梦魇的妻子，这就约等于是梦魇帮了你们家一个大忙。而我刚才说过，协会不会轻易放过梦魇。你爸是离城分会会长，又是协会十大高手之一，他在协会里是有话语权的。”东永元道，“我希望在老板没有真正做出不好的事情前，起码可以像现在这样生活着，而不是被协会关起来。”
东永元想要治好自家小姨是真心的，但想要为季朗做些事情也是真心的。
他资质太差，能力有限，在协会里几乎是小透明的存在，要论起对梦魇的了解他也不如协会里其他人，但是他了解季朗。他在工作室待了两年，因为季朗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工作室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在打理。
季朗虽然嘴巴毒，经常把北繁他们三个骂的怀疑人生，但却会一一纠正他们写作中的不足。有时候看见他们写的故事好，也会让自己带去给导演和制片人看，帮他们出售版权。这在其他工作室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其他工作室的老板恨不能把底下人的版权当成自己的用，哪里还会帮着往外推销。
除此之外，季朗每一笔版权费下来，都会拿出五分之一进行捐款，而且都是匿名捐赠。扶贫，助学，聋哑儿童，只要是支付宝上能找到的慈善项目，他几乎都捐过款。那时候他刚到工作室，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梦魇是坏人，但这个认知在一笔一笔的捐款中被彻底粉碎了。
他忍不住的问过季朗：“老板，您怎么这么喜欢捐款啊，别人都是一年捐一次，您这一年好几次，还都是匿名。”
“钱多，花不完。”季朗只回了五个字。
一个钱多花不完就想着捐掉的人，一个不忘提携下属的人，一个明知道他是卧底还愿意给他发工资的人，东永元不相信他是坏人。最起码，现在不是。
桑文昊很聪明，很多事情点一下他就能想个通透，他虽然依旧不想这件事情被父亲知道，却没有再拦着东永元打电话。
东永元安抚的拍了拍表弟的脑袋，拿出手机翻出桑文昊父亲的微信，接着一个视频通话拨了过去。
很快，视频电话被接通，一个大约四十岁，长相英武的男人微笑着出现在视频中。
“永元啊，怎么忽然想到跟我打电话了？”桑天问道。
“姨夫，我和小昊找到可以治好小姨的办法了。”东永元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桑天猛的站了起来，电话那头跟着传来一系列重物掉落的声音，足见刚才他起来那一下有多慌张和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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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
巫渺渺和季朗正在客厅看电视，其实主要是巫渺渺再看，季朗虽然人坐在那里，眼神却是放空的，一看就是在神游太虚。
巫渺渺正看得起劲呢，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东永元发的来的消息。
“东东说他明天还要请一天假。”巫渺渺一边回着消息，一边和季朗转达了一下东永元的请假要求。
“又请假？”季朗皱眉，这小子卧底身份被揭穿后，怎么感觉比以前放飞的还厉害了。
“嗯，他说明天要去机场接他姨夫和小姨。”东永元找她帮忙的事情，巫渺渺回来就全告诉季朗了，所以季朗自然也就知道这小姨和小姨夫是怎么回事了。
“这么着急？你今天才答应帮忙，第二天就过来了。”季朗有些意外，“不是还要找载体吗？自愿的载体应该不好找。”
“不知道啊，希望他们能找到合适的载体。”巫渺渺感叹道，“东东的小姨是个很好的妈妈，要是死后变成厉鬼，确实挺可惜的。”
季朗不置可否。
“我是被我师傅捡回来的，小时候我还挺羡慕别人有妈妈的，特别是看了那么多关于母爱的电视，小说，课文什么的。不过现在不用羡慕了，我也有妈妈了。”巫渺渺忽然乐了起来。
季朗不解的看向她。
“婆婆啊，你妈妈不就是我妈妈嘛。”巫渺渺呵呵一笑，“你放心，我肯定会对她老人家好的，不惹她生气。对了，我来了这么久还没有上门拜访过呢，相公你什么时候带我上门提亲？”
季朗沉默，继续看她。
“咳……不提亲也行，但我人都来这里了，总得见一见，不然显得多不礼貌。”毕竟以后是要娶人家儿子的，总得先打好关系不是。
“不用。”季朗对于巫渺渺总是把提亲和娶他挂在嘴边已经有些免疫了。
“为什么？”不让见家长，难道相公还是不喜欢自己。
“我和他们已经五年没见过了，你也不用见。”季朗道。
“啊？”巫渺渺一怔。
“以后结婚，也只有你和我。”季朗又道。
怎么会这样的，相公和自家父母已经五年没见过了，而且结婚了也不用去见？等等，相公刚才说什么了？
“相公，你同意和我结婚了？！”巫渺渺顿时就把公公婆婆的事情扔到了九霄云外。
“看你的电视。”季朗把巫渺渺凑过来的脑袋转回前面。只是他刚把头给巫渺渺转回去，巫渺渺紧跟着就又转了回来，然后盯着他一个劲的傻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