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一副“你是不是不自量力”的吊样。
在景延走后,女生们已经跟着走了一小部分,此刻看到这好像要打起来的样子,又慌乱地跑了一大半。
付以听却似是司空见惯,还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她拿起了自己刚刚放在一边的小说,拉了拉许星摇,“摇摇,我们也走吧。”
许星摇看着柯明文他们那个方向的闹腾,若有所思。被付以听一叫,才回过神来。
热闹也看够了,许星摇收回视线,点头说“好”。
两人离开时,却并不顺利。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孟沐桐。
近距离见了,付以听才看到她身上许多精心妆点的小心机。比如桔梗味的香水,是景延很喜欢的干净一挂的味道,比如斩男色的唇釉,比如温柔挂的淡色眼影。
付以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是不是没戴眼镜认错人了?我们可不是你精心准备见的景延。还是说,你见不到他,只能见别人了?”
孟沐桐心口一梗。她恨恨地瞪了眼付以听,这个人,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死对头,没有之一!
“不过呢,本大小姐是没有时间让你见的,本大小姐忙着呢,快点让开——”付以听凶巴巴地瞪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孟沐桐深呼吸,平复已经被激怒的心情,她没忘记她为什么过来,她可不是过来找付以听的。
孟沐桐看向一边安安静静的许星摇,扬起温柔的笑容,佯装好奇:“你是?”
她原以为,这女孩应该是知道她的;
她原以为,最多这女孩会热情对她,毕竟她是清北班的,还是班花,最少,这女孩也会自我介绍下,算作礼貌和普通的友好。付以听是跟她有过节,但是跟这女孩又没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不是个傻的,都不会跟付以听这么个也没认识几天的人同仇敌忾。
熟料,许星摇比付以听更过分。
付以听好歹是有理她的,许星摇却连理会她的意思都没有。她说的话,直接被许星摇无视,许星摇跟付以听说:“走吧。”
付以听乐了,使劲憋着笑:“好,走。”
她挑衅地看了眼孟沐桐。在这跟她泡茶喝呢?可惜遇到的是许星摇,钢铁直女许星摇可不是乱叫的。
孟沐桐愣了愣。
许星摇已经从她身边擦过。
根本就没有、一丁点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孟沐桐咬紧了下唇。
景延喜欢什么她向来都是再清楚不过的,包括不喜欢她,她也有很清晰的自知之明,但景延喜不喜欢这个女孩,她却是拿捏不准了。按理来说,这种冷冰冰的女孩景延是不感兴趣,可是如果不感兴趣,刚刚他为什么频频看向这个女孩的方向?
感兴趣之后,可就是喜欢了啊……
许星摇跟付以听的家是在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其实想想也是可以知道的,一个富人区,一个贫民窟,自然是相反的。
所以两人只走到学校门口就分开了。
付以听很不舍。这一分开可就是两天欸。
“摇摇,我会想你的!”司机过来给她拿书包,付以听跟着走,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许星摇。
许星摇身上有一种魔力,一种吸引人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的魔力。女霸王付以听被收服得服服帖帖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她粘一块儿。
说起来付以听也奇怪,明明许星摇好像什么都没做,而且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那到底是什么把她吸引成了这样?
实在是想不通。
许离去超市买东西了,许星摇到家的时候他还没到。家里只是周淑兰一个人,她放着电视,神色却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星摇已经习惯了周淑兰这样子,一点也不奇怪,她放下书包,想倒杯水喝。
她从周淑兰面前走过。
周淑兰突然叫住她,声音尖锐:“站住——”
许星摇脚步一顿。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周淑兰皱着眉骂道,“回到家连句妈都不会叫?!你瞎还是傻啊?!”
许星摇不欲与她争辩。
许离在的时候周淑兰会伪装,许离不在的时候周淑兰就是个疯子。
理疯子做什么。
周淑兰见她又要走,火气腾地涌上来,一把拽住她手腕,使了劲拉过来,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呼上她的脸:“谁允许你走!”
一边说,她一边掐许星摇手上的肉。即使她瘦骨嶙峋,手臂上也是有点肉的。周淑兰恶狠狠道:“你给我滚回你外婆那去!老娘看到你就恶心!整天一副死人脸给谁看!”
许星摇始料未及周淑兰突然发疯成这样,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这巴掌直接让她的脸偏向了一边,要不是周淑兰拽着手腕,她怕是直接砸倒在地。
她被打懵了,耳边嗡嗡响,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又传来密密麻麻的虫子钻一样的疼。
许星摇忍无可忍地一把甩开周淑兰。
——却因为力气不如周淑兰而根本甩不开。
周淑兰看着小个,但常年干农活,力气可不小。
“还想还手?呵,死贱货!白眼狼!”周淑兰冷笑一声,“我明天就去给你办退学,你给我滚回去!”
许星摇猛地抬起头,眼刀直直射向周淑兰。那眼里,仿佛淬了毒汁,跟蛇信子一样。
周淑兰被吓得差点松开她,反应过来后又是一肚子火,她抬起手,又想扇过去。
这下,却被许星摇抓住了手腕。
周淑兰一只手桎着许星摇一只手,另一只手想打她,却被许星摇的另一只手牢牢抓住。
周淑兰怒极,整张脸都气红了:“反了天了!”
许星摇终于是有了反应,对着她勾起冷笑:“你让我走我就走?你以为,你谁?”
“这里是我家!你吃我的住我的,你说我是谁?我是你妈!”
“从未见过有这样的父母。”许星摇只说到这,趁她不备,抽回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去厨房拿鸡蛋。
周淑兰对她下手向来狠,脸上的痛感很重。
许星摇抽回手差点把周淑兰甩到地上,她走了,周淑兰还在吼:“老娘告诉你!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周一就去给你办手续!”
许星摇完全无视她。
她也不知道今天周淑兰在发什么疯。
她外婆家在安镇下面的一个村里,那里是贫困村,条件很糟糕,小学很小很破,桌椅都没几把好的。若非如此,当初外婆也不会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而送她回到父母家。
而她自从七岁回来这个家,就如外婆的期望接受了安镇的教育,且成绩一直是年段第一,吊打年段第二的那种。她这样努力,只是因为外婆说,只有成绩好,才有机会、有可能走得更高、飞得更远。
这几年那个村里的条件改善了很多,但是高中也没好到哪去,考上本科的学生数量一直是个位数,有几年甚至还是零。
让她回去?她疯了才会离开沂市重高云十一中回到那个村里的高中去。
她一路努力一路挣扎,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更好的教育么?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从小梦寐以求且拼了命挣来的。既然得到,她就不可能再失去。
让她放弃?
做梦。
第12章 不好哄
有时候,许星摇很恨自己年纪尚小,还未成年,否则也不至于处处受桎梏,也不至于还要吃周淑兰的住周淑兰的,也不至于都被这样踩到地底上拿鞋底碾了还死皮赖脸地待在这。
她熟稔至极地拿鸡蛋敷脸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算着还有多少时间才成年。
其实从她打得过周淑兰以后,今天这样的情形已经很少出现了。很早以前,她是单方面被打的,而且那时候许离没有被她教得这么乖,没人护着她,每一次她都被打得很惨。甚至有一次她被打得满脸是血,吓得邻居都心颤颤地送她去了医院。
今天是个意外。是个她无法控制的意外。毕竟她再有本事,也没办法控制疯子发疯。
许离买了很多东西,还奢侈地花两毛钱买了个超市的塑料袋。一大袋子东西挂在车把上,重的要死,他还感觉浑身都是劲,疯狂踩脚踏冲回来的。
回到家后,帅气地把车一停,提着袋子就往里头冲。
“姐——你看我买了什么!”
许离一口气冲到客厅,却只看到他妈,气得七窍生烟地在拍着胸脯平复心情。
他挠挠头,不太晓得又发生了什么,嗫嚅地问:“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姐呢?”
“你就知道找她!故意气我是不是?”
他找姐姐也是一种习惯,还真不是猜到母女俩又吵架了。不过周淑兰这话一出来,他也猜到了。
许离挠挠头,“怎么又吵架了?妈你干嘛了啊。”
这话一出来,周淑兰气了个倒仰,“有你这种儿子吗?一开口就是问我做了什么,你怎么不问你姐做了什么!”
许离嘀咕:“要不是你惹她,她才懒得惹你。”
周淑兰竖起眉毛:“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许离才不跟她僵持,跑去找许星摇了。
许离闯进厨房,看到许星摇拿着鸡蛋揉着脸颊,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又打你了!”
许离好生气啊,气到浑身发抖,凑上前去看她的伤痕。已经红肿了,也不知道周淑兰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他抹了把脸,“姐,下次你躲着点,别傻傻站在那里让她打啊。”
他又检查了许星摇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处,发现只是手腕红了,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许星摇发现他可真是把自己当孩子,好笑道:“我有那么傻吗?没躲的话怎么会只有一巴掌?肯定是躲了。”
许离点点头,“还不算傻到家了。”
不过他还是很心疼。他姐这脸蛋嫩得跟水煮蛋一样,一巴掌下去待会肯定肿得高高的。
“她又怎么了?”许离问。
许星摇摇头。
许离挠挠头,怕许星摇难过,便转移着她的注意力:“姐,我去把东西拿过来,我们煮东西吃吧,别管她了。”
“嗯。”
许星摇的皮肤嫩,随便掐一下都能紫上几天,她拼命揉脸也是想周一去学校的时候可以消肿。
不过她突然想到什么,突然缓缓停下了动作。她把蛋放在桌上,去给许离打下手。
脸上还在疼。
她也不知道,她一个穷人家的女孩,怎么就那么娇,痛觉那么发达。
许离在跟周淑兰吼叫:“你要是再打她,我就跟她一起走!再也不回来了!你就没儿子了!”
把周淑兰吓得脸色惨白。
她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丈夫和儿子了,儿子不要她,她还有什么活路!
她白着脸摇头:“小离,我……我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你以后会理解我的……”
“你是我儿子,你走去哪呢?你不待在我身边还想去哪里?”周淑兰歇斯底里地喊着。
许星摇听在耳里,只觉无比讽刺。
刚刚跟她说的话,跟现在说的这话,可是截然相反。
周淑兰恨不得她立刻马上滚,但许离只是威胁要走,周淑兰却已经要死要活的了。
许星摇也说不上来,叫走许离:“我饿了,好了没有。”
许离赶紧说:“马上。”
他跑去洗菜了。因为吃的是火锅,还挺方便的,所以很快就能好。
周淑兰眼不见心不烦,准备回屋去了,趁着许离去洗菜,她不忘给许星摇撂下话:“你外婆那里,你回去定了!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许星摇理都没理,转了脚步去看看许离有没有买可乐。
数学竞赛要开始了,有一个为期一周的集训,从周日到下周日。
或许她可以利用一下这一周。
许离买了可乐,难得还是大瓶的,她去找了水杯来,倒了一杯。气泡升起,翻滚叫嚣,她心里却开始平静。
当万事可握,平静也是正常了。当万事不可掌控,那才是她最不平静的时候。
许离洗好菜,把电磁炉搬到桌上,一边操心地叮嘱许星摇:“还没吃饭,你只可以喝一点点。”
许星摇比着“OK”。
许离把火锅底料放好,又把一些不好煮熟的肉丸子先放进去。
许星摇在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而且也没有兴趣,所以从来都是许离做。她把碗筷拿出来,又给许离倒了杯可乐。
周淑兰不知道在屋里折腾什么,乒乒乓乓地响。姐弟俩也没去管她,他们吃他们的。
许离一边吃一边安慰他姐:“妈就是这样,时不时抽个风。姐,你别放心上,不要生气。”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姐姐的神色,生怕她的表情有一丝不对。
; 他很害怕,很害怕从前的事情会再次上演。
许星摇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没有事。
火锅里煮的东西都是她喜欢吃的,但她也提不起太多的感觉,最多只是愿意动筷子去夹。
寡淡、清冷,一直是她的性子。
可是许离觉得,姐姐不是一般的淡了,她淡得有点过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淡到对世间无任何留恋,怎么会是一件好事?
许离捏了捏左手的拳,给许星摇夹了一块五花肉,“姐,你多吃点,你忘了?你体检的时候偏瘦。偏瘦是不健康的。”
许星摇不置可否,吃下了那块肉,吃完后自己继续夹。
许离满意地笑了,开始插科打诨地哄着她说话。
许星摇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勉强附和。
她知道他看出来了,她的病情加重了。
周淑兰刚才这一闹,表面上看着她毫无波澜,甚至想好了所有的对策,可是实际上对她造成的心理伤害是肉眼看不出来的,而且还很深,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又狠狠来了一刀。